从石龙到沙河

凌晨四点半,闹钟响起,按下闹钟微睁开双眼,在心里默数到十,然后起床刷牙洗脸。

天蒙蒙亮或许没亮,下楼的时候刚好五点,还好小巷有着路灯,偶尔还能听到狗犬的叫声,增添了几分热闹。

从小巷到货车的距离需要行走十分钟左右,小巷的住户大多都是本地的居民,因为这是石龙的老城区,有少数的新楼住着像我一样在附近批发市场做生意的商贩。

小巷只有一米来宽,住户的大门都是有着掉了漆的木大门,广东人信佛,在每家大门的门口都会有香炉,时常心生疑惑却又不好询问,他们不分初一十五,天天都会在香炉边上烧上几根香,放上一些果。

寂静的凌晨,走过那条小巷的时候,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香灰味,我所住的位置应该是属于小巷的中央,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只能感受到从背后或前方吹过来的风,总让我忍不住的咬紧牙关,加快脚步。

那种不敢往后看也不敢向前冲的感觉并不好,往后看怕看见灰蒙中闪亮的东西,心里总有一种对烧香拜佛之地的敬畏心,往前冲又怕冲撞到某种飘浮的障碍物,所以只得选择步伐迈长一点。

当自己如平常的凌晨一样走过小巷,却发现有一住户的木门边坐着一位老太太,老太太看上去七八十岁模样,佝偻着身子在门口的方沿上坐着,头发不长已经脱落成可见头皮,小巷的路灯不似正街上的明亮,光亮以片散的形状打落在老太太的头顶上,那稀疏的发丝跟她一样苍老,呈亚麻白,有点似纳鞋底的麻绳色,老太太的衣襟都是青黑色,我也不敢细看,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没有往左也没有往右看。

我在离她大概十来米的时候发现了她的存在,腿打颤了一下,握手机的手心冒着汗,特意把脚步加重了些,我想引起她的注意可我又不想引起她的注意,我想往回走可是我又不能往回走,因为那天是要去广州进货的日子,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她对于我的经过没有半点反应,就像从没出现过在那个凌晨,而我也从此以后,再也不敢看恐怖片了。

五点十分的时候,穿过了小巷 ,在大路上看见货车闪烁的尾灯,看见货车旁边的小卖部开着门做着生意,看见小卖部的门口坐着跟我一样去广州进货的商贩。

紧巴巴的心顺时呈平和状态,走近货车,跟经常碰面的几个商友打着招呼,其实大多数都认识,只是不熟悉,也就装作了不认识,也或者大家都是竞争对手,谁也不想跟谁很热络,只有几个邻里商友才会相互攀谈。打招呼的台词似乎没变过“哟,你家生意真好,又去进货了”。

货车都会在五点半左右发车,到达广州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只有这个点出发才能避开车流密集的时段。

货车的车头座位只可容纳四个人,副驾驶室一个,后面三个,而每天去的人最少也有十几个,车尾厢会装满批发市场小加工厂运往广州的衣服成品,都用大的编织袋打包好丢进车厢,而我们没占到前排位的人只有等货装好才能上去,货物就是我们的座位,人不多的时候还可以借着货物半躺下来,人多的时候只能缩着脚头靠着车厢的铁皮。

所以每个去进货的人都想占前排,在离发车时间十分钟的时候,车门边就已经站立着想要占领前排的人,而自己个小,总感觉抢不过人家,所以也总错失了坐在前排的机会。

尾厢和前排是分割的两个世界,坐在前排的人可以欣赏到停靠石龙江边的船舶,欣赏到石龙桥面上的灯幕倒映江中波纹中的光圈,可以见到成群结队去喝早茶的老人,可以听见两旁树木生长与虫鸟齐鸣的欢快声。

而尾厢可以欣赏的是各种不雅的坐姿或躺姿,男人们正打着呼噜,女人们或玩着手机,或把头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打一下旽,有两个要好的伴会相互依靠着以头碰头的方式眯一下,尾厢的货物散发出浓烈的原料味,加上车里狭小空间和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似酸不臭,似臭不酸的味道,确切来说有股与豆腐乳味道的接近。

人在疲惫状态其实对环境没什么讲究,就像真正饿的时候有一个馒头充饥,那也是一种尤为满足的幸福。

所以大多数时候,我都睡的很香,摇摇晃晃的车厢就像小时候妈妈的背篓,有着催眠的效果,一晃一晃很平稳的节奏,也是睡的过香,被车厢晃的脑袋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往后的时候就没那么舒服了,头会撞击到车厢的铁皮,发出咚的一声的闷响,也就打破了刚入眠的美梦了。

在尾厢看不见车所处的位置,只能看着时钟猜测大概还有多久能到达目的地,一般都是七点左右能达到沙河批发市场,车熄火的时候,大家会伸伸腿活动一下半麻木的身体,等待清晨照进尾厢的那一抹光亮。

七点钟的沙河批发市场商户都还没营业,一般七点半的时候才陆续开门,这个空闲点刚好留给我们吃早餐,在市场的门口已经喧闹了起来,有拉着拖车忙着给商户送货的搬运工,有不同地方衣着不同从全国各地赶来打货的商贩,有打扮时尚化着浓妆的试版模特,有各种用推车叫卖的早点摊,早点的品种挺丰富,有刚出笼的包子、茶叶蛋、稀饭、炒粉、粽子、糖水等等。

从石龙到沙河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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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会点一份炒河粉,炒河粉的味总让我觉的亲切,因为那种味道是我第一次出来工作,为了省中餐的饭票,而经常早上会多打一份炒河粉放到宿舍留置中午吃,所以对于那种味有着特别的情感。

吃完早点,市场已初见人流,零售商都是拉着一拖车,而像我们这种二手的批发商贩是不拉拖车的,我们的拿货术语也有不同,零售商会问拿货价多少,而我们是问打包价多少,商户会根据询问的术语来说货品价格。

八点到九点是市场人流的高峰期,过道只有二米来宽,由于过道商户都放堆置货物在门口,占了过道的三分之一的空间,加上各种大小拖车,把整个过道塞的满满的。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没有经验,总是站着让别人,后来发现我要让别人,根本无法向前移动,在那里是没有所谓的礼让谦恭,每个人都长着猎人的双眼冒着精光搜罗猎物。

第一次觉得个小倒也有了优势,站在他们大块头拥堵的人流中,只需侧着身子从他们夹缝中穿过,不要停留就好。我把他们看成丛林中庞大的怪物,而自己则是穿越丛林的小精灵。

印象最深的是东北的女人,特别彪悍的形象,说话嗓门粗壮,没有南方姑娘的扭捏矫情,她们喜欢用老娘来自称,倒也听着有几分豪爽泼辣劲。

“老板,过来看看我身上刚出货的新款,上身效果超棒哦”。

“打包价多少?拿货价多少?价格还有少吗”?

“诶,让一让,让一让”

“哎呀,你怎么不看着点,你车压我脚了”。

“帮我要那个款,白色红色各五十”

时隔多年,耳边时常还回荡着那个市场的喧嚣声,我想没有比那里更热闹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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