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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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改口叫我作家了。嘲笑我吗？也不太像。总之，这是个不容忽视的小变化。

这个人真的从来不看我的手机，不读我的文章。有时候我在文章里那么喷他，喷他的兄弟，喷他整个家族，为什么？就是想激起他的愤怒——好歹也来读一下我的文章吧！他就是没有，从来都没有。真像某个简友喷我的，从头到尾，就是我一个人在演独角戏。他开他的车，他赚他的钱，他两肋插刀为他那些心尖尖上的兄弟，至于老婆，那是家里那尊佛，可以不管又不顾。

但是最近，他不再叫我堂客了。每次坐在茶桌旁，他就会叫我，作家，来喝茶。脸上有丝淡淡的嘲意，叫到几次了，竟也觉得真诚起来。

这不是一件小事。这个变化，我悄悄放在心里衡量起来，这说明什么——他从来不怎么关心我的爱好，可他已经在默认我写文章的事了。想来每天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在用手机敲字，雷打不动已有半年多了。这段时间已形成的习惯，他也跟着习惯了——在这段时间内他和孩子们一样，很乖，不会吵我，不会找我，来了客人他自己会主动去招呼。

从前我对他不看我的文章的事总是耿耿于怀。现在我发现，这是一件多么自由惬意的事啊——我爱喷他就喷他，我想把旧事找出来就可以底朝天地找，甚至，我还能肆无忌惮地搬出一些不能见光的往事……谁给的胆？感谢上帝。

我们之间没什么特别的交流。融洽的时候背着孩子开点成人的玩笑，他也会突然将我抱起来，骂我是只两百斤的猪。其他浪漫的事，都没有了。每天也真是忙，忙得根本没心思去玩什么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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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间，每天就是这些数字交流。每次出去卖掉的一笔货，他都会如实地转给我。然后在某个月结日或交租日，他就会问，有一万块了没有？我说没有。然后他就一笔一笔开始算，算到最后总差了那么一两千——不很正常吗？我承认是我花掉的，可是两个孩子时不时的敲诈，我也说不来到底花在哪儿了。然后他就会啰哩啰嗦，我就会暴跳如雷……日子总是这么吵吵闹闹。

传说中的柴米夫妻都是这样吧！吵着闹着，生意来了，朋友来了，有电话了……马上破涕为笑，然后，他又去开他的车，又去赚他的钱，卖完货了，又把他的钱如实转到我的账上。

有时候我想狠下心来大声对他说，我不想管钱了，你爱交给谁交给谁！不要动不动找我算账！

可是，没有机会。他不会理我。他有太多的事要处理，等到他闲下来的时候，我也早忘了这些不愉快，早已忘了暗地里曾发过的毒誓。

我们之间剩下什么？爱，消失一千年了吧。激情，那也是个奢侈的东西。但是责任，满满的责任感在连接着我们，叫我们逃无可逃，躲无处躲，我们之间剩下的，只有责任和道义了。

道义是什么。我想，应该是生而为人，做人的基本道德和正义——于他，勤奋养家；于我，勤奋持家。俩个人都为这个家，为着正在成长的孩子，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事？于他，为自己的兄弟存点私心；于我，为这点写作的爱好花去点时间，这就是各自的世界了。

夫妻之间，有着共同的责任，又允许有各自的小世界，我想，应该是我们最后剩的一点情趣。柴米夫妻，做到这个地步，算是不容易了。

今天他能尊重我诙谐地叫我一声作家，我想我也有必要，放他一马，成全他和他的兄弟之情。于是，他转给我的钱，我也转给了他心心念念的兄弟们。

我们一无所有，俩个各自忙碌的人，最后只剩下了一点烟火中的回忆，就是那次，他真的冤枉了我，就是那次，我也真的误会了他，最后，我们在岁月中对望，扑腾扑腾跌跌撞撞走到了同一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