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一位朋友在公众号讲述了 关于死亡的经历与思考,少时父亲的突然离世,在她心里留下一幕无法拭去的记忆,同样也给了 追问内心声音、寻求生命意义的探索之旅。
在过往的成长历程中,曾经有一次 我离死亡很近很近,那是在16岁发生的故事。
1998年的春天,记得是 高一 新学期刚开始不久,阳春三月、花红柳绿。作为当地第一座新建的封闭式学校,很多的硬件与软件都是在发展中,操场的草 长得半人高、郁郁葱葱,每年要靠学生园丁来清除;而教学楼旁边的绿植、冬青 大都是东拼西凑,来自于县城的边边角角,每每城建单位 搞新的绿化工程 处理旧的树木/冬青或者哪家单位乔迁 人家的绿植不要的时候,学校就会 派我们这些学生运输工 把它们弄回来,栽到光秃秃的校园里。
作为普通班的童鞋,被抽中干活的几率 那是相当的高,这次学校又得知 某个单位有旧的绿植要被替换下来,就立刻派我们直接火速赶往,把“宝贝们”抢运回来。
当我们站在卡车后斗,唱着歌,得胜凯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接下来的1个月,有一份特别的礼物在迎接自己。
回校的当天晚上半夜 身体莫名发冷,很快就全身滚烫,头重脚轻、眼眶欲裂、上吐下泻。从来没有如此痛苦的感受,我意识到 情况不妙,好不容易挨到早上6-7点钟起床时间,我就告诉舍友请假的同时, 抓紧给我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来接我。
据母亲回忆:她接到电话后 骑着自行车 火速赶到学校,来到学生公寓楼,与楼管说明情况,要求上来接我,被楼管果断拒绝,理由是 没有校长批条,女性不得上楼....
母亲听闻此言 怒不可遏 ,是规定重要 还是人重要?!我家孩子自上学以来,从来没有说 因为生病 通知家长去接他,既然这次托人打电话,肯定是十万火急。出了事 谁负责!后来楼管 被我母亲的阵势吓倒了,同意自己上楼看看我的情况。
等他来到的时候,我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站立了,他知道 这病好像真的很严重,就搀着我下了楼。下楼之后,母亲想让我坐在自行车后面,带我去医院。
可谁知道,我这头刚坐上去,那头已经一下子栽到了地上,由于全身酸痛无力 再加上意识不清,我个人已经失去了 身体控制。
看到这个情况,我母亲从学校食堂借了个三轮车,让我坐在后面靠着他,然后带着我往医院飞奔,与半路上赶到的父亲一同去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科,挂号、化验,急诊科大夫看到血项指标后,直接对爸妈发飙:怎么才过来!你知道 你们孩子是什么病吗?出血热! 这病送来晚了,是要死人的!!抓紧送传染病病房。
我的生命当中,对父亲温暖的印象不是特别多,中国的父亲 大都是不苟言笑、严肃认真,我父亲也不例外;虽然我的当时意识有些模糊,虽然那一年父亲马上就50岁了,但我依然记得父亲在整个就诊过程 全程背着我 楼上楼下地跑,没有因为劳累而把我放下,。
小时候 语文课,模范作文 在描述父亲的语言中 经常会写到:父亲的背就像一座山,坚实伟岸。总是不太理解这句话啥意思,直到自己瘫软无力,只能伏在父亲脊背的时候,我才体会到 原来父亲的背膀如此的厚实、如此的温暖。
就这样,我被父亲背进了 远离病房楼的一排阴暗偏僻的小平房——传染病病房。还记得一进房间,我就感受到了 阴冷的气氛,安排下之后,立即被安排输液,白蛋白 这种昂贵的特效药 也毫无悬念地被派上用场。
治疗的过程显得尤其漫长,可是相比较于治疗,内心对死亡的恐惧比疾病本身更凶猛。住进去的第一天晚上,护士在来换药的时候,母亲问到:怎么这个房间就我们一家啊,这不还有两个床位吗?然后护士 若无其事地回答:哦,本来前些日子,墙角那边的床位 还有一个病人,不过你住进来的前一天 他就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护士的话 为我带去了 连续几天的无眠黑夜。
对于死亡,我平生第一次有了 清晰的画面感,那段时间 我感觉自己 经常被一片 漫无边际的黑暗包围,它无声无息,逐渐将你身边的一切吞噬,而后一点一点朝你靠拢。我想摆脱,身子却毫无力气,我想喊叫,才发现已经无法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把自己覆盖...
虽然有惊 好在无险,在经过了一个月的治疗后,我康复出院了。
当我再次回到学校后,惊喜地发现,竟然我成了学校 名人。我的这次急性传染病被杜撰成了 更为精彩的版本,核心有两点:1)多亏校方及时发现与运送,我才能够转危为安;2)这个疾病 传染性极强,大家一定要远离李大壮。
从此之后 很长一段时间,我享受到了 之前没有的特权:
1)在宿舍,没人再敢偷吃 我从家里带去的水果、食物;即使主动让大家吃,大家也相当礼貌地回绝。2)在学校食堂吃饭,我享受了 一人一桌的VIP待遇,没人敢和我在同一个桌子,甚至有时候周围的桌子都没有学生..
嗯,我被他们成功“隔离”了。
所以说,有一种比肉体伤害更残酷的刑罚 叫做人际疏远/精神隔离,当一个人被所在的系统 集体屏蔽的时候,他的内心枯萎的速度 可能比昙花一现还要快.
与此同时,因为耽搁了一个月,本来就 找不到北的 数理化,听起来更像是天书了......
20年后,回过头来 再看曾经的黯淡日子,内心依然有一丝激动。激动不是因为 有忿恨,而是这样的经历 给自己带来了太多 人生感悟,比如 人性的复杂、鼓励的意义、自强的重要。
在很多时候 我比周围很多人更敏感,更能看到/体会别人的需求和苦痛,也无非是我也遭遇过类似的体验罢了。
当我自己能坦然面对过往,从过往的经历中解读出 发光的价值与意义,我才发现 真正地进入了 有觉知的生命之旅,这种感觉很奇妙,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进一寸有一寸的艰难。别人看来 风轻云淡,可是自己清楚,内心已然跨越了千山万水。
所以再回首这段往事,内心更多的是温暖,感谢父母家人的不离不弃、细心照顾,之所以 有时候自己 怨气十足,也无非是 掉进了 偏执思维的陷阱,一叶障目、盲人摸象而已。
当然,对于死亡,这是我们每个人会要去面对的事情,这个可怕,但未必是那么可怕。
也许比死亡更可怕的 是我们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 去追求生活,比死亡更可怕的是 我们没有感知爱和付出爱的能力。
所以说,在这个清明时节 追忆逝者 回顾往昔的日子,愿你能记起生命中的温暖,愿你能带去人生的阳光。亲爱的,祝福你!
大壮2018.04.05 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