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城里•第十一章 惊变【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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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总会突如其来,于一片平和安宁之中。这也是生活最迷人的地方,任谁,都捉摸不透。

它永远不会停留在原地等你,也永远不会按部就班地依照你的意愿去运行所有的轨迹。很多时候它都选择出其不意,给你加点距离兜点旁路,让你猝不及防,叫你惊慌失措。

就像是列车轮下的铁轨,到了岔路口,本该按下左边的按钮往左相接的,却按下了右边的按钮移去了右边。以是整趟列车都被拖曳着朝相反的方向奔去,义无反顾。那些预计应当出现在列车两旁的沿途风景,也跟着变换了模样。可能多出些山,可能多出些河,还可能变成空空荡荡一派荒芜的样子。又也许,绕过这段路,便可以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去。

而这些,都离不开时间的相伴。没有时间,生活也将不再是生活。

时间是位旅行者,一位看上去似乎永不停歇不知疲倦的旅行者。它的旅程很长,长到连它自己都不知道旅途的尽头在哪。或者说,这旅途究竟有没有尽头。它就这样晃晃悠悠地一天天走过,等它走到四月的末梢上时,离夜零和落七的一月之约也就剩下三天了。

——还有三天。不,只有三天了。不继续努力的话……肯定不行吧……

落七默念着,突然间打了个冷颤,顺带着方才还在往宿舍方向挪动的脚步也顿住了。有点奇怪,天不冷,也没风,怎么就哆嗦起来了呢?

直到身旁的夜零轻轻撞了两下她的胳膊,她才注意到夜零正在喊她。两个人已经离开教学区北楼很远,都走到操场边上的那个篮球场上了。

“小七?”夜零问道。

奇怪,说不出来的奇怪。落七总觉得这一路上都很奇怪,包括此刻夜零对她说的话,以及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换作以往,夜零肯定会在“小七”两个字后面加上其他的内容,比方说“你怎么啦?”“你没事吧?”之类的。定然不会单单加上一个问号就结束。

还有晚自习下课后见面到现在,两人之间只讲过一句“走吧”,第二句就是这句“小七”,再没别的了。按着往常总边走边聊的习惯来看,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夜零不说话,落七竟也没说话。像是约好了似的。怎会这般巧呢。静默它是在悄悄酝酿着什么么。落七没想明白。太阳穴猛地跳动得厉害了起来,像是要蹦出皮肤之外。落七慌忙用指腹抵住轻揉,然后闭上眼睛甩了几回脑袋,再睁开双眼,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音节“嗯”。第二声的“嗯”,表示疑问的“嗯”。

“嗯?”像这样。

“你……冷吗?”像那样,没头没尾。

“不会啊!夜零有事要和我说?”

“……不会就好……没事……”

“说吧,一定有事。我猜……是坏消息……”

——还真是坏消息,小七猜对了。可为什么它要来呢。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来呢?不来多好,什么波澜都不会起什么事都不会有,都能直接大结局了。偏偏……

夜零苦笑着斟酌了很久,终究决定和落七坦白:“……她……找到我了。”

闻言,落七的心跳突然加速,双手也下意识地握起了拳头,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防线,终究还是被突破了。其实知道的,夜零口中的“她”是谁,可仍旧抱着丝丝渺茫的希望啊,希望不是“她”。所以会问:“是谁?”

“……於瑶。”

希望有什么用?果然是“她”。为了什么呢。还能为了什么呢?其实落七也已经猜到了,可她还是想听听夜零的答案:“然后呢?”

“……她想……跟我和好。”

那杯自己倒下的好不容易喝下几口的酒,开始觉得好喝了还想再多喝几口,却忽然被人连杯端走说“喂,这不是你的,是我的”。遇上这样的事,会是什么样的情绪呢。会想拿回来吧,因为那明明是自己的啊,只是没写上名字罢了。不过就算写上了又能如何?想擦掉还是可以擦掉的吧。更何况,能写在哪儿?落七不觉蹙了蹙眉,接着又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好像又不太明白了……”夜零皱了皱眉,有些不知所措。於瑶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他突然开始觉得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了。自己对小七的喜欢,是不是永远不会变呢。这个问题本就还没想明白,又多出了个问题。

细算起来,好像还有一个问题摆在面前。二十几天的相处里,有些时候很奇怪,他觉得小七不会难过的小七却难过了,他觉得小七不会开心的小七却开心了,还有些时候,他真的不知道小七在想些什么,她总动不动就发呆。

如果没有意外,就这样糊糊涂涂、清清静静地过下去,夜零也就任其自然了,因为自己是真真切切喜欢着小七的。谁知紧要关头,於瑶出现了。那位十八岁前,唯一打乱过夜零生活的女生,曾经困扰过夜零的女生。

当她带着哭腔站在夜零面前说想他了,说还是他好的时候,夜零没能无视她。虽然当她说着说着想倒进自己怀里时,自己不动声色地撤远了,并且没再让她靠近。但他还是想起了於瑶对自己说过的两句话“不用再想了,我喜欢你,这就行了”、“我累了,不想跟你在一起了,要和别人在一起了”,它们交替放映着,在他的脑海里。

而当他终于想到,只要自己不彻底忘掉於瑶就是对小七的伤害时,已是水过三秋、为时已晚了。

一句“好像又不太明白了”,瞬间敲碎了落七的幻梦,击退了落七的勇气。之前还放松了些不再紧绷的弦,不声不响就断了。她颓然垂下了脑袋,开始摆弄起衣角来。

——你给予了答案。是授受里的授。
——我得到了答案。是授受里的受。

原来是这么回事。

晚风似乎停歇了,空气也仿佛凝固了。落七竟一时凄凄然无语凝噎了。

骤然,空中袭来了雷鸣和闪电,一直没有停歇,似乎就快下雨了。这个当口,落七满脑子乱撞的,居然都是彩虹。

她想,如果是有阳光的白天就好了,那样可能就会出现彩虹了。她好像很久很久都没看见过彩虹了,突然间想看看,不知道这个夏天会不会出现。小时候她爱吹的肥皂泡泡里都是一个个小小的彩虹。七种颜色叠在一块儿融为一体,满满的,很好看。

要是能和夜零一起看看彩虹就更好了,落七暗自思忖道。可惜这个愿望,大抵无法实现了。

回头想想,预兆应该早就出现了吧,从夜零那只银戒的遗失开始。

前一阵,落七想起来要和夜零去买银戒是因为希大后街饰品店老板的几句话。在帮忙改星座吊坠的时候,老板问落七说:“你们的感情应该很好吧,顺便喊他来买对银戒?也不贵的,你们学校很多小伙子都来买过,一种心意和象征嘛。如果他愿意给你买,就说明他是真心的,很在乎你的……”

落七笑了笑,答了句“再看”,而后接过完工的吊坠和老板道了声谢,出门回宿舍了。

后来一次散步的途中,落七随口提了声“要不我们去买对银戒吧”,夜零就应下了,还提议去七狸街附近的商业街买,那边的店铺多。

落七选中的款比较厚重,面上的花纹图案是四叶草。样式再普通不过了,但放在一堆有着精致纹理的银戒中,倒显得意外惹眼了。

站在柜台边上发了一会儿呆,落七的视线就被台面上忽然多出的一个红色小盒子给吸引住了。下一秒,左手被覆住翻了身,盒子便稳稳当当地落在掌心里了。抬眼,是夜零,两人相视而笑。解开蝴蝶结打开盒子,落七拿起两只银戒端详了一番。两只内圈里都刻着字,在标识的对面。小些的那只是“零”,大些的那只是“七”。

这可是她的第一件银饰啊!夜零送的,刻着名字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银饰啊!

蓦地,眼圈红了,鼻头酸了,内圈里的字迹也模糊了。她连忙放回对戒胡乱扣了个结,然后握拳揉了揉镜片下的双眼。再然后,她一手攥紧盒子,一手被夜零牵着,踏出了店门,走向了七狸街。

她还记得夜零在角木桥御碑亭里给她带银戒的场景。斜阳正暖,角度刚好,衬得夜零侧脸的线条也愈发柔和。他们坐在亭里的长椅上,倾过身子相对。长椅的背后就是枕着风的七狸河。夜零认真地打开盒子取出小些的那只,自然地牵过她的左手,缓缓地将银戒戴到中指上。那个瞬间,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而后她也帮夜零戴上了,以相同的姿势,在相同的位置。

遗失也是瞬间的事。和拥有一样。

后来落七去七狸街附近的代售点排队准备帮舍友买动车票时,夜零焦灼地从他那排队伍里走出来告诉她说,银戒不见了。不知怎的就不见了,在公交车上他还确认过,那时还在。于是他让落七先排着队,自己去周边找找试试。等落七买完票,两人一路找回公交车站台,把来时的路完完整整地走了一遍,还是没见着银戒的踪影,连任何相似的踪影都没有。

确定找不回来的那个时刻,她的心头其实一紧,有种酸涩的感觉,但很轻,还没等她捕捉到便又消失了。更大的念头铺天盖地,促着她前去安慰夜零。那坐在站台椅子上往前俯身,双肘撑着双膝,八指交叉挡着前额,两个大拇指抵着太阳穴,颓然不语的夜零。

她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机械地抚着夜零的背,重复着“没事的”这三个字。多少会好些吧,她猜。

所以,那应该就是预兆了。

她想起了饰品店老板的后一段话:“不过买了戴上了就得很当心了,据说如果其中有一只掉了的话,很可能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要好好考虑呢……”

人其实很奇怪的,很多话在听到的那个时刻会觉得好笑,笑过后也就结束了、似乎遗忘了。可一旦自己身陷进类似的境况中去,就会下意识地想起那些话,并对之深信不疑,蛛丝马迹都会想往它身上推理。

落七知道,自己应当放手了,应当,因为结果已经跳出来了。她能明确自己的心意是真的喜欢夜零,但没能明确夜零是不是真正喜欢她不会变,结果看上去明显是不稳定的。拖延三天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没必要了,还是提前吧。

往后若能各自安好,也挺好的。那就这样吧,决定了,不改了。

落七伫立了半晌,夜零也沉默了半晌。好不容易拉回思绪的她咬了咬唇,终究决定实现自己的诺言:“夜零,谢谢你一直以来给我带来温暖。现在结果已经提前出来了,我选择离开,还你自由。再见!”

言毕,落七深深鞠了一躬,没敢再抬头看夜零,转身就走。她怕自己抬了头就会忍不住掉眼泪,舍不得离开他。那样的话,会让两个人都为难的。可她终于还是没忍住,走了几步便潸然泪下。然后就开始飞奔,一路半遮半掩着脸庞,怕被人瞧见。进了宿舍,她又立马冲进卫生间,打开热水弄了块温温的湿毛巾。躺回床铺上去后,一把将毛巾蒙在了眼睛上。

泪不停地涌出又不停地被毛巾吸走,有的跑得快些的就顺着眼角簌簌滴进头发里了。到底,眼睛还是被风吹疼了呢,要不哪来的这么多泪,毛巾都不够用。还好路上没下雨,要不然淋场雨会更惨的。

——时间它老人家也会累的吧,它的旅程也还是有终点的吧。现在不就是么,他停下来了啊。我听见时间说它想休息,那就去吧。

俄顷,落七起身,拿掉毛巾、打开手机,找出夜零所有的联系方式,一一删除。她本想把夜零的号码加入黑名单,可真当确认的对话框跳出来后,她思忖良久,还是没能狠心下手。

QQ也一样,她删掉了联系人夜零,删掉了所有关于他的心情动态、日志,以及留言板上他的留言,却独独漏掉了他的评论——留在落七其它心情动态和日志下的评论。

她不想让自己睹字思人,也不想让他的踪影消失得干干净净。很是矛盾,但别无他法。

实在心痛难耐了,就约许诺出门喝酒。抱着罐子坐在跑道边的看台最高处,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倒。一罐啤酒就倒的她,喝完就捏扁罐子趴在许诺怀里,睁眼发呆。许诺便抱着她,也不说话,用同一种节奏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直到落七她起身要回宿舍了,再挽着她回去。

有时发一阵呆后,落七会喃喃问许诺:“诺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听他讲完啊?”“诺诺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就那么走掉啊?”“诺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再等等,等三天过完啊?”诸如此类。然后不等许诺回答,又添上几句零星不相连的话:“可是我怕啊!真的,很怕很怕的。诺诺,若我为男儿,该多好。”

许诺则依旧轻拍着背哄着落七,回说:“落落不怕不怕不怕,我在呢。”

像是答非所问,也像是终有所答。那些也许应该也许不应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没有人能知晓确切的答案,即便知晓,也无法重来。唯待痛定,稳步向前。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七八天,落七开始可以喝完一罐不倒接着喝第二罐了。然后五一,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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