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

      大学实习的时候，我被分到了一个乡下药厂，我亲眼看到了一包包里面能挑的出螺丝和杂草还有土块的中药材被倒入大锅炉，最后熬出来汁水，又叫浓缩液，裹上面粉糊精做成了中成药。我亲眼看到几个肮脏的大塑料桶里面装着各种添加剂，香精的液体，用管子连接着，抽出来灌入一个个小的的瓶子里做成口服液。我被惊的三观粉碎。很多人问我专业不是挺好的，为什么转行，我无法回答，现实总是那么讽刺。最后，那些药被贴上了大品牌的标签流向市场。为什么要这样做？一个赤裸裸的可怕原因：成本。大厂为了谋求更高的利润，会把一些药物委托给小厂生产加工，这无可厚非，但是随后的生产过程，没有监督机制，或者没有对生产过程进行积极的监督，导致了我看到的一幕。这让我想起来变质的火腿肠，返厂加工一下包装好又拿出来卖，有人问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不管吗？也许管不了那么多，也许不想管那么多。

      我犹如狂人日记里面说的那样，第一次接触社会，却看到了不亚于吃人的可怕场景，感谢学校。

      我们被安排到了一栋旧楼住宿，据说这是村委会旧址，一间间的屋子可能以前是办公室，三男两女被安排到了两间，其中一个哥们觉得房间过于简陋，不太适合展开生产工作，于是在不远处找了一家农家，租了一间房子，顺便把自己的女朋友接了过来，白天旷工，晚上在农家干私活，不明白为什么，人在干私活的时候比较卖力，我想大抵是因为干私活有一种紧张刺激的幸福感。

      一张桌子两张床，我们就在这样的屋子开始了我们的实习生涯。下午到的工厂，一位姓彭的工人带我们参观了车间，看着破破烂烂的车间，心里五味杂陈。参观完之后又带我们去附近的小店买了被子和简单的洗漱用品，接着回到了宿舍，屋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里面落满了灰尘，我们不得不跟彭工借了个桶，拎了两桶水，把屋子狠狠地打扫了一遍，看着屋子从肮脏变成得干净，开始觉得这里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糟糕，起码通过自己的努力还是可以把环境变得好一些的。

      晚上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瞪着昏黄的灯泡，这20瓦的灯泡承担了我们夜里所有的光明，背包里面装的有电脑，电脑里面有我天天玩的魔兽争霸，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提不起兴趣玩游戏。同住的哥们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他觉得两个大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太尴尬，于是自己买了个钢丝床，躺在床上捧着一个诺基亚的智能手机，里面装了游戏模拟器，可以玩FC游戏，魂斗罗超级玛丽什么的。我自己的手机是诺基亚2610，每个月5块钱30M的流量，看看新闻完全用不完。两个女生住在隔壁，两个房间以前是一间，后来可能为了住更多的人用木板隔开了。

      第一天去上班，进入厂区，清晨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厂区的绿化还算不错，往前走到车间门口看到三条流浪狗在一颗树下，一条狗趴在另外一条狗身上不停地晃动身躯，另外一条在旁边踱来踱去。

        然后作为一个男生我被安排去扛包，包里面是菊花。里面也参杂着沙土，头发，螺丝，铁钉等赠品，当然，赠品的数量并不是很多。我把包从锅炉车间的门口扛到二楼，二楼地板有个口子，这里通向锅炉的顶部，药材就是通过这个口子进去锅炉进行高温蒸煮，提取药液。我把袋子解开，把里面的菊花拿着一把一把往口子里仍。

      旁边的大妈看了笑着说：“你们这些大学生啊，哪有这样弄的，一看就知道没干过活，”说着便拎起袋子的角一股脑倒了下去，袋子里面的沙土顿时扬起来，大妈又娴熟地拎起另外一个袋子倒了进去，此时周围布满飞灰，只见大妈手里多了个扫把，把地上散落的菊花连同灰尘三下五除二扫进了锅炉里面。

      我惊呆了：这玩意是弄出来还能吃？

      下午我看着锅炉里面过滤出来的药液被接入了桶里，那个桶就跟装油漆的桶差不多，然后打上了川菊浓缩液的标签，我还看到了旁边仓库堆着的一箱箱的中成药：菊花降压片，包装盒上的品牌是国内知名大品牌。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才真正见识了菜原来也可以有很多种意想不到的搭配方法，我先后在食堂吃过了番茄炒萝卜，番茄炒粉丝，番茄炒青菜，我有一段时间对番茄有种无言以对的钦佩：你真是百搭。

      饭后，在农家从事生产活动的兄弟回来了，他叫张朗，也许他的父母希望他能够永远乐观开朗，但是我们还是像所有听过他名字的人一样，叫他“蟑螂”。“领导”看了看他被掏空的肉体，给了他一个能够进行温补的差事：消毒车间。

      消毒车间是给器皿进行消毒的，我们平常喝的口服液瓶，从生产瓶子的厂家出来到药厂之后是需要进行消毒以后再装液的，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消毒的？答：蒸汽。消毒车间一共有两个蒸汽箱，一盒瓶子来了以后要上架进行注水冲洗，冲洗完成之后消毒。我们做的事情就是把包装箱里面的瓶子扛进来，然后取出，摆放到一个方形的铝制盘子里，顺便把损坏的挑出来，然后把盘子送上冲洗架等待冲洗，冲洗以后送入消毒箱，然后就可以坐着玩手机了。消毒车间的温度基本在四十度以上，湿度也非常高，每次开箱都有大量的水蒸气扑出来，一位姓杨的师傅负责这里，这里仅有的降温设施是一个风扇，所以我们为了凉快，能做的就是排汗，然后借助风扇的力量让汗水蒸发的快一点。但是因为生产车间的要求，进入生产区必须要穿白大褂，于是“蟑螂”穿着白大褂不停地喘息，显然白大褂阻挡了排汗的进程，他只能像狗一样，伸长了脖子对着风扇，靠舌头散热。

      也许温补的效果不错，下班的时候张朗让我们明天帮他请个假。

      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挪回宿舍，往床上一栽：这是什么情况，老子学的是有机化学，药理药性，机械设计……现在居然在扛大包。我问我的室友李海岩：“今天你们在干嘛？”

      “折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