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流水——班级建档立卡贫困户走访记

清晨七点半，小孩儿爸爸照常出门上班，。

昨儿晚上拿着补助表逐个给那四个学生家长打电话，告知补发了多少钱，请务必今天上午去银行查询补发的钱是否到账，约好时间今天去他们家，一边询问家庭住址一边在纸上记路线，好在都不是太远。心里装着事儿，七点就醒了，懒起床却也不敢再睡，起来炒饭盛汤叫孩子起床吃早饭。都料理完看表九点多了，期间H同学的妈妈打电话说她有事暂时离开一会儿，我说不急你先忙，我一会儿就到，昨天联系时她说今天上午回老家，我一听赶紧说你先别回去，有样东西需要你带回村里交给村第一书记，等我把东西给你你再走，免得跑二趟，她说好好好，老师想的真周到。

    蛋炒饭炒的真好吃啊，黄瓜火腿肠土鸡蛋剁碎的蒜苗，配红豆薏米粥，我干了一大碗，俩孩子起来就吃显然每什么胃口，都剩下了。趁儿子看电视，趿拉着鞋，拿起围巾帽子和包，装好手机，悄悄溜出去，门都不敢使劲关。骑车到婆奶奶家请她来帮忙照看下孩子，我很快回来。

  过个红绿灯拐弯就到，打电话她出来接，没有自己的房子，孩子妈妈在她一个姐们的店里打工并住在那里，女儿在老家读初三，怕耽误学习就没转过来，只带着儿子上学，周末回老家了。填表签字，交代事宜，举全国之力做的这件事，从去年到今年，几番切磋琢磨，老百姓早已人尽皆知，受助家庭更是对资助款项耳熟能详如数家珍，比我门儿清。工作已做的很成熟，基于做工作要留下痕迹的理念，基本上就是来取证，将告知书贴在墙上，拉着家长和孩子跟老师在红色告知书下合影，证明咱来过，就这样。

  和家长聊聊家常，家里现在住的什么房子啊几口人啊户籍所在地是哪儿啊，孩子学习表现啊等等不一而足。

    寒暄道别，出门按照地址奔下一家，F同学，到路口掏出手机打电话，正看见她奶奶拿着手机出来，挂断跟她打招呼，让进屋，问需不需要孙女回来，去上英语补习班了，不远，就给补习班老师打电话，又让大孙子去接接姐姐。等孩子回来的空隙，她一直让我坐床上，说床是干净的，进来就没看见椅子，租的门厅傍边的一间耳房，房租一年一千八，靠北墙搁一张大床，上面铺两床被子，晚上她跟孙女抵脚睡盖一床，两个孙子睡里边，小孙子跟她睡一头，她总睡不好觉，得一遍又一遍的起来给几个睡觉不老实的孩子盖被子，冬天了，晚上还有蚊子，床下头的一张看似是桌子的上面码着很高的衣服，床头旁边支着一块板子，很低，堆着孩子们的学习用具，再就是电饭锅、一张小四方桌、一个简易拉链衣柜，问她炒菜在哪儿炒，她指外面说那边支有一个煤气灶，这里没有自来水，院子里的水井污染了，水很浑，烧开后壶底沉厚厚一层，她都是买桶装水烧给孩子喝，冬天了，她每天给孩子洗衣服做饭，手全冻淹了，伸给我看，托着她的手看，上面一个个的紫疙瘩，说前几天用针头挑破了几个，流了血才好点……，我说你洗衣服洗碗洗菜，都要戴皮手套，我的手一到冬天就裂，每年冬天得几双皮手套，她说前天去买了一双。一边查看材料一边填表签字，材料齐全，拍照，表格上需要家长签字，她说自己没读过书，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儿子打电话说让她把自己的名字多练练。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坐床沿边，她也坐下，跟我聊她的孙女，孩子妈妈是周口的，跟她爸爸在江西打工，生下她还没有三个月出走再也没有回来，爸爸把女儿送回来交给奶奶，奶奶就一直把她带这么大，在老家村里上学，老师不好好教书，把学生关在教室，自己围桌子打麻将，打起学生来非常狠，照头打，校长都把孩子的头推到往墙上撞，现在那学校没几十个孩儿了，都转走了……，她给两个儿子打电话说一定得想法把孩子弄到县城来上学，不然真把孩子抛荒了，后来找人托关系，跑好多趟，费好大劲，才把孩子送到这个学校……，孙女成绩不好，考试倒数，她急死了，我说基础太差了，整数加减乘除都算不好，小数加减乘除法更困难了，还有解方程，图形面积计算，她肯定非常吃力，但她好懂事好刻苦，一直在努力，这两次考试比刚开始有很大进步，慢慢来，不要逼她，知识要慢慢补，成绩慢慢提，不能急，更不能总是吼打，她说都是我教得好，早知道她成绩这么差，当时报名就该报四年级，现在留级也不容易，想明年让她留级我还教她，因为我知道她的底子，又怕我调走不教五年级了。我说那没事，第一现在留级不允许。除非是因病休学，须得校长批准，第二不管谁教，学生的底子考次试老师就摸清楚了。她又说，孙女脾气很坏，但心肠非常好，总是跟她说老师每天都好忙，好累啊，圣诞节很多同学都给老师送苹果了，她还没送，非要买个不一样的，我笑了，都说了不要给老师苹果，留着自己吃，她说老师你一定要拿着，她非得送你的呢。正说着，女孩回来了，递给我一个包装盒，很轻，不是苹果，只好放袋子里，拍照前奶奶给她梳头，说这么大了还不会梳头，前天早晨她头疼就没起来给她梳头，她竟气得自己跑学校去了。请邻居帮忙给我们仨个性照相，收起手机整理东西准备离开，她让我把挎包最外格的拉链拉上，那里放着钥匙手机，因为常要拿出放进，我都不拉拉链，她说现在外面的人坏的很啊，还是要弄妥当些，放好手机拉好拉链，告辞出门。

    第三个Z同学家在外环路边的安置小区，看看还有时间，就打个电话说一会儿就到，到小区门口，她妈妈出来接我，说双胞胎儿子的老师也来了，前走带路，第一次到这个小区里面来，很大，环境也好，住户却不多，她家在最后一排，三楼，170多平，属于异地搬迁，老家已没有房子，小孩儿的爸爸在外打工，她在家照顾孩子读书，也在楼下的扶贫工作点打零工挣点钱，手头上的活，记件，工资太低，一天三十多块，她不大爱去。进到屋里，那个同事正在填写材料，我之前把该填的都填好了了，看看她家的房子，四室两厅两卫一厨，简装，家具木工防盗窗和灯是自己花钱装，其他的都是政府装修好，厨房搭的大理石简易橱柜，没有沙发茶几电视柜，几把破旧椅子，椅子的四个脚绑着厚布当防滑垫，一张小小窄窄的条桌，三张旧课桌顺次摆开，说是高中淘汰的她捡回来给孩子当书桌用，房间的床和衣柜都是新的，餐厅一台冷柜，阳台不大，放着洗衣机，她指着一个袋子笑问我要花生不，说有好多花生，我说不要。她说并不是所有贫困户都能分到房子，有的比她还穷，只是有扶贫的钱却没有房子，因为她那个村是贫困村，政府要异地搬迁，她家是贫困户，才能给搬到这来，她家人多，分的房子也大，手气好，抓阄分楼层时她抓的三楼，当然为了能分到房子，也都额外费了劲……。那俩双胞胎儿子一直在淘气闹腾，妈妈说怎么老师来了你们也不害怕呀？查看材料，取证拍照，签字拍照，做完这些我们也要离开了。家长送走下楼，她的大女儿，我班的Z同学在后面跟我说再见并说下次让我把女儿带来，她跟她一起玩。

跑了三家，也到中午了，电动车电量不足，再跑一家根本跑不到，我说我回去，下午再跑最后一家。那个同事说她再跑一家算了，早晨出门晚了，儿子抱着她的腿，她让她妈给她看孩子，她赶紧搞完了事。

回家赶紧给电动车充电，婆奶奶回家，我准备午饭，儿子吵着非要吃面包，没有了，把饭放锅里蒸着，推车带他去超市，吃完午饭，想睡会儿，儿子不愿意，让陪他看电视，我填写走访记录表，完善下信息，洗衣服拖地，磨磨唧唧的也三点了，还想悄悄溜出门，被小子发现了，拽住问去干嘛，他也要去，我说就是去拔个充电器马上回来。才放手。又请婆奶奶来看孩子，然后直奔外环西路。

昨天晚上给这个同学家长打电话问地址，他说的我记了一大串，也没搞清楚到底怎么走，到路边打电话问他说走错了，再往回走，也没用手机地图，想着就在个县城边还能找不到么，到了村口，F同学和他妈妈骑车过来接，他家的房子在村子的最后边，从村最南端一直穿行到最北头，村子挺大，里面的路没有硬化，高低不平的乱石子小路，七拐八弯的绕晕人，如果没人头前带路，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导航也没用。一栋新盖的两层楼房，一宅一院，很宽敞，左右和后面没有邻居，后来我们仨合影时因找不到人帮忙拍照只好由我拿手机自拍！孩子的爸爸几年前在广东打工出了车祸，差点丟了性命，动大手术，两三年后发现可能得残废，要重新动手术，上半年又把腿敲断（孩子妈妈语）重新接上。现在还在恢复，只能做点轻活，下楼梯有困难，孩子妈妈有听力障碍，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在附近某个单位打打零工，女儿在郑州上大学，家里盖房，男主人看病扯下很多债，别人就是看着房子好，其实他们很穷很困难……说着说着她眼泛泪花，很伤感。我转移话题，说F同学最近成绩下降了，上次考试不及格，上一年考九十多分的呢，怎么回事？贪玩去了吧？他妈妈说孩子成绩下降很厉害，应用题不会，姐姐放假回来教他时也总发脾气……。做完程序上的工作后，起身告辞，却不能原路返回，不知道来时的路了，一直往南走，出了村子往东往南再往东，回家。

后记:一天跑下来，感觉是:精准扶贫这项政治工作各级各地做的真是扎实，各种材料的整理收集，实地走访观看交流，得到的都是教科书般的答案。也让我这个常年奔波于家庭学校两点一线的人有幸看到真贫，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有时自怨自艾，有时又自得其乐，基于任务，走进学生家，看看他们住的，听听他们的心声想法经历，才知道平时只知道传道授业解惑，只专注于课堂四十分钟，只致力于学生在校安全不出事，浑没有想去探究孩子背后的那个世界，每个孩子的性格秉性品德莫不与他的原生家庭息息相关，我们只看到孩子的所作所为，却没有去探查这背后的千丝万缕潜移默化。

    不管媒体如何溜须标榜所谓盛世，活在底层的老百姓依然民生多艰。

  政府既已下如此大的力气去做这件事，就充分说明已经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同在一个政党的领导下，数以千万计的人富甲一方，怎么能让另一部分人赤贫？

  走访结束，材料整理上交，熬夜记下一日流水，只是想在日后的某一天翻看，噢，原来这一天我做了这些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