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应该都会有这么一位导师,呕心沥血,一生兢兢业业。
在我们年少轻狂,懵懂无知时。他比我们更懵懂,乃至更狂。
因材施教,用一坨坨粪便,丧心病狂的灌溉我们。屎尿相照,我们不吃完,他不走。
大一的史前老师常已以“牛粪”自居,他说教师并不是园丁。洒洒水的老一套对我们这片早已荒芜的秃噜地,作用九牛一毛。
只有做一坨坨发酵过的“牛粪”,才能让我们的身体时刻处于保湿滋润的状态。在他那坨高热量高蛋白的灌溉下,我们破土发芽,放肆野蛮的生长,他说就算做那坟头草,也要三尺高。
当然,在我们大一全力以赴的旷课干架,和老师谈恋爱,网吧通宵各种败坏学风的折腾后,坟头草也无非是史老师的春秋大梦。
第一年,初级电工考试全班统一挂科,学生宿舍卫生最差,出勤率最低,评为全校素质最低班级。
六十来岁的老史沧桑的弓着腰,捂着脑袋老泪纵横,指着我们一脸的撕心裂肺嚎叫: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呐,同学们,你们是老师的亲爹呐,你们优秀啊!
别人家杂草都盖过坟头了,咱们是寸草不生呀。人家莺飞草长,你们是对我斩草除根啊同学们呐。”
“…”
“同学们,什么仇什么恨呐,老师家里祖坟没冒清烟就罢了,你们是要拿了铁掀,掘了土,敲我家祖宗的头盖骨啊!”
“…”
全场寂静无声,沉默好久后,一旁的启子同学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小声嘀咕着:
“会不会是牛粪拉的太多的问题,花儿草儿什么的,憋死了?”
全班哄堂大笑。
没有大一时的意气风发,或许这一坨坨的牛粪喷发的太过摧枯拉朽,导致大二的史前辅导员有些力不从心。索性化灌溉为熏陶,信誓旦旦要做“牛屁”。
知己知彼,吓得我们赶紧上百度搜查有关于屁的一切答案。
屁的成分有近百种。一般来说,屁中最多的成分是氮,占23%~80%;其次是二氧化碳,占2%~29%,还有氢、甲烷等。屁的臭味来自氨、硫化氢、巯基质、粪臭素( p-甲基吲哚)、挥发性脂肪酸等,它们占屁成分的1%左右。
最重要的是,标记:(屁的成分而言,气体状态的屁没有颜色的,但如果到了液体状态,就会成微黄色的。)
龚龚咬着指甲有些恐惧的说:
“不怕惊雷轰天地,就怕闷声一个屁啊。”
启子同学却推了推镜框,一脸向往的接力:
“不怕闷声一个屁,就怕史前(屎前)他无力啊。”
横批:巨臭
我干呕~
在得到最佳答案时,我们有些恐慌,人屁尚且让人捂鼻嫌弃。可想而知,牛屁这个东西,苍劲有力的小牛犊还好,“卟啦”一声像阵狂风,憋着气一会就过去了。
像史前这种老牛的无力呻吟,“噗嗤噗嗤噗嗤噗嗤嘟嘟嘟”,那可是一连串啊。
当真是菊花微启百花残,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启子刚和小瓶盖恋爱的那段时间,史前经常把他叫到办公室促膝畅谈,短则一个钟头,长则半天。
有时候甚至竟然忘了去接小瓶盖吃饭。
我很好奇是什么人格魅力,让启子敢冒四肢残疾的风险,不管不顾那个暴力女友的拳打脚踢。
有一天实在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放学后偷偷的留下来,等到二人进入办公室,我悄悄尾随至门口。撅着屁股从门缝看到不可思议的画面,两个人背对着我再打英雄联盟…
我就这么看着启子同学把游戏模式调成了人机,然后嘴里特别严肃的冒出来一句:
“老师,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做好眼位就可以了,其余的我来。”
人机真的需要插眼嘛,我憋着笑,前列腺生疼。
整整二十来分钟,我就看着史前辅导员,蹲在自己家的血池等钱,一分一秒过去了,等钱终于凑够了,乐呵呵买眼出去点亮地图的小角落,唔哈哈哈,史前老师果然是明灯啊~
然后就是Cf,史前老师按着启子哥的指挥,蹲在家里的角落里,枪口指着地一动不动,一枪不吭。
直到团队全部阵亡,对面开始满世界的找史前的踪影。
“还是老师厉害,你看你是最后一个阵亡的。你比我们藏的好多了。”
这操作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掘地求生吧,我使劲拧着大腿不发声以免暴露。
因为这才不过一个小时,我实在想看看他们下面要做什么。
接下来,史前老师从办公抽屉里拿出来一包软中华,抽出来一支就那么给启子同学点上。
我看着启子一脸受精的小表情,我承认自己有些眼馋。
“小启,上回我们把龚龚的性格分析完了,这回摊李忆了吧。”
启子抽着烟吞云吐雾的惬意,听到我的名字乐呵了一声:
“李忆啊,他没什么讲的,我好哥们。”
“游戏比我打的差,人长的没我帅,没有女朋友,就连生殖…哈哈,都比我短一截。我带上这种哥们出去,脸上也倍有面子,要么能这么铁么。”
我无法形容我当时表情的扭曲,如果可以,允许我一屁股坐在启子的脸上,喝下两瓶过了期的酸奶,对着他那满口黄牙一阵倾盆大雨,这样他就会口齿生香了吧。
史前摇了摇头,把手里剩下的半包烟塞进启子哥的兜里,笑得意味深长:
“一定有可以讲的,比如他的爱好,生活乐趣。”
启子受宠若惊的拍了两下兜兜,嘴咧的更开了:
“哎呀,其实他真没什么好讲的,爱好就是吃睡,打呼噜磨牙比我响,蹲坑的时间比我长,烟瘾比我大。
您都不知道,李忆他那烟瘾犯了,厕所里沾了屎尿的烟头他都敢抽。”
综上所述,启子哥绘声绘色的把我描述成一头有烟瘾还便秘的猪。
等启子出了教学楼,我一把他搂在腰间嘿嘿只笑:
“原来老子是一头犯了烟瘾去厕所捡烟头,还便秘的猪。”
启子瞬间明白我发现了他和老史的秘密,用力的推开我,一脸的真诚: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明明是为了挚爱不惜委曲求全,忍辱负重。 肠胃虽然不太好,但是依旧高尚又可爱的小猪佩奇呀…”
看着启子哥一脸的真挚,老子竟然无力反驳。
我从来没有想过老史会拿我开刀,我甚至无法理解我这么一个平时不旷课,不打架,不谈恋爱的学生,竟然第一个躺在了老史的胯下,等着他屎前的厚积薄发。
虽然我只爱背地里阴人,酒瓶开了人家后脑勺,但是人家不知道啊,况且他已经晕了,而且我敢用手里的第二个酒瓶保证他不会再追究了。
虽然一个学期有三个月在请假,但的确是因为我起床总是头脑发懵,站久了腿会疼,脱衣服嫌冷穿衣服嫌热的病假。
虽然我平时经常去酒吧,偶尔去和洗头房的小阿姨谈谈话。但是我并没有做过什么苟且之事,我只是很单纯的意淫啊。
这么爱好和平,又体弱多病,甚至内心纯洁的小奶狗,怎么忍受的了这种胯下之辱,这种屎尿滂沱呢。
那段时间,老史总会跑到我们宿舍,他就在我床边坐下,盯着我,深情款款的轻声说:
“李忆同学,老师的烟没了,家里管的太严,把你的烟拿出来,我们共享一下。”
没办法,毕竟是长辈,我掏出还有半包的红南京,递上一支给老史点上。
老史总说劲不大,又要了一根点上,一根一根。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电视里一次抽半包的资深烟民。
我慌忙的点上最后一支红南京,有些颤抖的开口:
“老屎,弹尽粮绝,还请嘴下留情啊。”
看着老史一脸的享受,笑得万种风情,走前扔下一句:下次我还找你玩。
第二次我把烟藏起来。
我说:屎老师,我戒烟了。
老史回:哦。
然后整整一下午,老史如影相随,最后我按耐不住朝龚龚借了一根,结果龚龚的半包烟也被老史抢过去抽完。
打那以后没人给我发过烟,最多扔掉的烟头长一点,可是当着老史的面,我不能觍着脸去捡。
印象最深的那次,刚放学我就跑回宿舍点上烟,趁着老史不在赶紧吞云吐雾,刚一点上就看到那张牛脸。
说时迟那时快啊,我以最快的速度点上烟,然后把烟盒甩在了地上,特别抱歉的说:
“屎老师,不好意思,就这一根了,哈哈哈哈嗝。”
我就那么狂笑起来,纵使你老奸巨猾,老子没烟你抽个蛋蛋,抽风去吧。我突然佩服我的智慧,我知道,等他走后,我可以欲仙欲死了。
老史的表情我看不太懂。他从手里掏出软中华,整个宿舍散了一圈,唯独我手里有烟,竟然给免了。
然后,他就那么几步走到了我刚刚扔的烟盒前,使劲的朝它剁了几脚,铿锵有力,一声一声。
我有些心疼他的鞋子。
“李忆同学,你看,我这皮鞋怎么样。”
“……”
老史低着头一脸的得瑟,抬起没踩烟盒的那只脚,二百斤的胖子,竟然像跳芭蕾舞一样原地打转了两圈。
“噢hou~你师母给我买的,好几十呢。羡慕吧。”
“…”
一直转到他有点发晕,腿脚不利索才停了下来。他从兜兜里掏出纸巾,弯下腰,使劲的往脚下吐了口吐沫。可能是嘴歪,吐沫全部吐到烟盒上。
终于,老史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畅快:
“那你们先抽着,我等会还要去代课,走了。”
我蹲下身子,就那么看着躺在地上的烟盒发呆。好半晌,我伸出手指,轻触着还未被吐沫沾染的一角,拨开它。
里面躺着的十九支烟早已四分五裂,扁的不能再扁,这是我这个月最后的伙食费了。
“老史啊,我干你爹…”
宿舍里,我哭的像个孩子,龚龚和启子哥捂着肚子笑成了圈。
后面那段时间,我再也没和人发生过口角,以至于有一次和别人约架,我上前问:
“哥们,你抽烟么。”
那哥们愣了一下:“抽。”
然后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最后和这哥们勾肩搭背,感同身受的看着我说:“不打架是对的,只要给烟抽让我叫他爹都行。”
“……”
我每学期三个月的病假缩短至一个月,至于理由,老史很理解,男人嘛,总有那么几天不太舒服。
学校外的酒吧和洗头房我再也没去过,寂寞的时候就穿着内裤蹲在阳台上和启子哥喝上几斤西北风,互诉衷肠。
整整四年里,我们在老史千方百计,屎意盎然却只有气体的熏陶与恐惧中,改邪归正,扭曲的心灵和三观,也一点一点被掰直了过来,终于顺利完成了学业。
我还记得大学毕业的告别会。刚一开始的煽情环节,老史在酒店里哭的像个刚被欺凌的小姑娘,
后来酒越喝越多,老史从屁股兜里掏出一把早已畸形的钉子,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为师出生寒门,励精图治,悬梁刺股多年,到现在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民教师。
今天你们这群兔崽子毕业,老子不跟你们玩什么忠言逆耳,老子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老史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的转了一圈,一个一个的拍着我们的肩膀,语重心长:
“在坐的各位,都是我带出来的苗子。今后,你们有的会是农民工,有的会是服务员,搓澡师傅,混的好的可能会当个保安队队长,混的不好的端个饭碗在街上两眼一抹黑,睡一天。”
龚龚同学使劲的捏着酒瓶,好像要给老史送终。
“这老头是喝了假酒吧,净说实话。”
我打着哈欠回:
“忍辱负重那么多年,还不给人家发泄发…。”
话没说完就被老史的驴嗓门打断,老史坐了下来,捏了捏身旁启子哥的脸说:
“请不要瞧不起这些工作,因为现在你们都配不上。
我并不是说你们是蛆虫。虽然以后有可能也会。
但现在,嗝,你们吃屎都赶不上热的。要真的成了蛆虫,记得少说话,趁热吃。”
“卧槽,这就过分了啊。”
我都有些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手一伸攥起了空酒瓶蠢蠢欲动。
“我是老了,土都埋到脖子了,陪不下去了。今后的路子你们要自己走咯,泥得淌,崖要爬,屎得吃,甚至有人会逼着你们,细嚼慢咽。”
老史颤巍巍着举着那杯58℃的二锅头,一仰而尽,眼眶微红的站了起来,:
“我无法形容你们在将来会遇到多少坎坷,可能会被利益熏成一坨大粪,腥臭不堪,像儿子一样认干爹干妈。这种人,你来,我走。
也无法预测你们的人生路上有多少波折,苟延残喘也好,风餐露宿也罢。但是,只要你们是站着的,脊梁骨没有被压折。
你来,我留。”
老史的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大学四年,我突然发现他已经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迟暮之年,雪鬓霜白。
“我更没办法像个亲爹一样在你们眼前守着你们长大,成熟,事业有为,结婚生子。在你们身无分文,家徒四壁时施以援手,老子也穷。 但是只要你们无愧于心,堂堂正正。
我这有碗饭,能拨你几口就拨几口。
你来,我守。”
老史好像是真喝多了,眼泪吧唧吧唧的流,我们也好像喝多了,就连龚龚这货也是偷偷的舔着鼻涕。
“现在啊,你们毕业了,我也老了。
在这里,我不再是你们的老师,我只是一个比你们多活几十个年头的普通人。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这告诫各位,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一定要保持本心。”
老史眯缝着眼抬起手,指了指在座的众人笑着发问:
“你们知道你们的本心是什么嘛?啊?”
老史又喝了杯酒,声音透着看透人世的沧桑:
“人之初,性本善,善啊,是善啊…
我们从出生到棺材里,只不过就是爬着出来,越走越高,回来的时候越来越少,越来越渺小,最后永远躺在那里。”
“这一路能保持本性,也不枉活了这一场。”
“你们这一生比我要长,这一路上头破血流也罢,碌碌无为也好,你们可能会自己想成为的样子,也可能不得志向抱憾终生,但是这就是人生啊,
你管是什么人生,路遥马亡,善始善终不就好了。”
老史看我们不再说话,一个个端着手里的酒,像端着一碗大姨妈,表情哀伤。
他站起来晃了两下,使劲的拍了拍桌子,笑得豪迈:
“岁月长河里踉踉跄跄,且把苦酒做甘露。同学们,这最后一杯酒,老师敬你们的初心。干了这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吧。”
启子哥听完这句话,“呜哇”一声哭出来。
然后端起酒杯,嘴里胡乱嚷嚷着:
“老史,其实,这三年我挺看不起你的,你说你是牛粪,又说你是牛屁,哈哈哈嗝,我觉得你都不是。
知道嘛,您老人家在我眼里,活成了“牛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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