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河

  从芦花飘荡的二郎滩起，一条底子青幽幽的河泛着碎水花曲曲折折，一直躺下山去，汇入四川与贵州的赤水河中，平平地流走了。在这一段河里，有一处山嘴急转弯处，形成了一处平坦的高地。地高出河几尺许，即使在涨河时，也不会打湿高地里的一株草，一只虫子。

这地方，一座木桥高出河面几尺。涨河时，河水也恰巧从桥面漫过。

这里的生活过得是那样风轻云淡，无灾无害。又因为那岸两湾的稻子整日都被日光和河流滋润着，年年谷满粮仓。湘湘整日生活在河边，性子被浸得不急不躁，眼珠子汪汪，胜过流水。她闲时便与那群白鸭嬉戏，有时坐在荫里，望着河岸高高的崖出奇。鸭儿们不语，息在她的旁边，乖得让人怜爱。湘湘已经掌握了使唤鸭子的方法。她若是让鸭子下河去，鸭子们必定会像服从命令的士兵，在河里一颤一颤着，打着呼噜呼噜的滚儿给她看。

      湘湘也要想爸爸的时候。这个男人，似乎忘记了家，忘记了湘湘母女两个。他只是过节时候会捎信到李家苗寨来。送信的二爷爷每次到湘湘家桥头都会大喊“二闺女”，以至于让那群白鸦“嘎嘎嘎……”地答应起来。湘湘母女不识字，二爷爷读给他们听。听毕，湘湘和妈妈都泪眼汪汪。虽如此，湘湘却是积极笑着，攥着妈妈的手。

      湘湘小时候，爸爸每次回家都会给她一些小玩意儿，所以她每次都感到惊奇。现在湘湘不再需要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才能征虏她的心。有时她想到：三十几个人荡着八只橹，从太平滩出发，一只大木船，上面支着一片白色的什么东西。一些人一边喝酒一边唱歌，就这样去得极远。她听爸爸谈过去过长江，去过大湖。那是大水滔滔，杳无边际的地方呀。现在她倒是担忧起来了——那白色的什么东西，若是连根翻了呢，还不曾激起一滴水花来。当她又想到那船在落水时走不动了，爸爸站在冰凉的水里拉船，肩膀全是血。她想到这里，心中全是薄薄的凄凉。她巴不得爸爸快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