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详着自己的手机,看到满满的APP,心想,我真的那么需要它们吗?
我打算离开它们试试。
我翻出一年前我爸淘汰下来的功能机,换上自己的手机卡,然后离开家出门走走。
离开家后,发现最近电话不多,短信不多,没有APP的诸多通知,不被打扰的感觉真舒服。
来到地铁站,习惯性的会拿出手机想打开易通行APP,扫码刷地铁。功能机没这个APP,那换回公交卡刷地铁吧。在地铁上,干坐着感觉有点不是滋味,掏出手机又没法刷屏,也没法听个得到或者用百词斩背几个单词,这时间算浪费的。出来地铁后,不远处有几辆摩拜单车,今天没法骑了,走走路吧,花不了多长时间。不远处有一个小超市,买瓶水,不能手机支付了。用现金支付,感觉也没慢多少。
没多久接了一个电话,租房中介打来的,说物业已经交接了,您只需要登入APP签字就行了。我说,现在不方便,等晚一点签字。中介有点不高兴,这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一会的功夫……
接到一个短信,提示有一笔订单待支付,请点击链接进入APP支付界面。应该是我媳妇又买东西了。果然,媳妇打电话过来,说给你微信了半天,在干嘛怎么一直不回?我刚买了XXX帮我支付一下,可以用你的优惠券。我说,现在不方便。老婆有点不高兴,这又耽误不了多长时间,过了上午支付,就没法今天送货到家了……
我在书店看上了几本书,书旁边立着一个二维码便签,扫码就能看到作者亲自推介视频介绍,乱哄哄的,不看也罢。来到结账处,收银大姐说,你是会员吗?这几本书会员7.5折优惠。我说不是。大姐说,那你关注一下这个公众号,在里边注册一下。我咯噔了一下,说算了,今天注册不了。大姐觉得有点奇怪,这又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白白的浪费钱呢?
来到一个路边的水果摊,就是一个大货车,老板打开货车盖临时支起来的水果摊。看这些柿子诱人,问老板,多少钱?5块钱两袋。嗯,便宜,准备来四袋。我问老板,这水果都哪来的?老板说,这都是我亲戚家种的,我拖过来帮着卖。我说这看着新鲜,都刚采的吧。老板说,都是前几天刚采的,拖出来卖的慢,有些放了几天。不过这些水果放几天没事,刚采的都太嫩,放几天更甜。我好奇了,问老板,不拖出来咋卖啊,还有卖的更快的吗?老板说,现在大家都流行开微商微店啥的了,还有人专门过来收,卖的更快。我儿子就有一个微店号,你可以关注一下,要是想要更嫩的,可以通过这个号订购,这附近的小区我们可以送货上门。我说好的,可是今天不方便。
……
以上这些体验过去后,忍耐一下,只要一会回家就能上网,似乎也就慢慢适应没有APP的状态了,毕竟都有替代解决方案。
这个替代方案就是,被迫戒断了很多省钱、省时间的渠道,被迫阻断了更加便捷的物流、商流、信息流通道。哪怕只感觉到一丁点阻断,但是却让你好像失去了一切真实的连接感。
我快有点忘记了,以前没有手机APP的日子,咋能舒服的过日子的。那时候,身边还都没有建立这种移动互联的生态,用一种如今看起来很“原始”的生活方式在彼此接触,相安无事。而现在,外面的环境已经布满了各种APP的生态场,还用原始的生活方式,就会显得格格不入。
回家后,赶紧换回装满APP的手机,紧急的解决了几个刚断网搁置的几个事情后,又对着这些APP发愣,心想,我真的那么需要它们吗?
仅仅只是这点别扭的感觉吗?
在曾经的PC互联网时代,有一类痴迷上网的年轻人,被称之为“网瘾少年”。他们触网深了,就成了经常被批评教育的对象。如何成功戒网,有一阵成为那个时代很沉重的话题。我那时的高中还曾特意邀请知名专家来做全校戒网教育。
过了几年,没有人会再傻到谈这个话题。互联网普及的太快了,上网成了一种人们无法戒断的刚需。落后的小城镇也阻挡不了互联网的潮流。紧接着疾风暴雨的移动互联网时代,只需要一部手机,便让人无时不刻和互联网处于连接状态。接着各种无线流量套餐的出现,又让无限制上网成本低的微乎其微。
无时不刻的触网状态成为一种不可逆的潮流,整个生态场都在互联状态中发生着失控的变异。世界正朝着万物互联的方向发展着。戒网,成为一种反常识反人性的概念。
可是偏还是有人要去做这种努力的,尽管是徒劳的行动。正如传统和反传统从来都是时代发展必然伴生的两股矛盾势力。
对离开微信就会有社交恐慌的人来说,微信扼杀了许多他们独处的时间。当社交的即时性成为一种大众共识时,独自断网,会被判断很多误读。
比如我的一个同事,微信断网了一整天,N多群都死寂一般的不做任何回应。大家都说,他今天有状况,不是手机坏了那么简单。同事回来后解释,手机掉水里了,没法上线。大家不信。
这种共识达成后,便是不可逆的,一个人偶尔的断网,属于不正常现象。尽管我们自己认为是很正常的方式来生活过一天,只是未能满足社会共识下的触网状态而已。
不过上一辈人就不用在乎这些,比如我的父亲,尽管他刚刚淘汰了功能机,也换上了智能手机。我说,我经常给您发消息,咋不回呢?他说,没看到啊,哪里看?有事情可以打电话说嘛。智能手机对他而言不意味着进入了连接场。我看到一个很流行的短视频APP图标在他手机屏幕上,我问,这个APP您都有啊?他一脸不好意思,邻居们推荐的,一些视频蛮有趣的……手机对他而言,是一个打发时间的玩具。
我还在打拼求生存的路上,不敢随意打发时间。我看着手机,心想,除了被连接场绑架在随时触网的社会共识生态下面这点别扭外,这些APP本质应该都满足了我时间效率提升的需求,比如躺在椅子上,就可以办各种政府行政手续、订外卖、购物上门。那省的这些时间都去哪里了呢?
时间在这个APP花了一点点,在那个APP上花了一点点。
每个APP都是为了满足我们某一方面的需求的,如社交、购物的刚需,工具类APP的及时性需求,内容消费,游戏娱乐需求。如果手机内存足够大,可以下载足够多的APP,那么手机上将呈现足够多需求图标。这个图标能满足一点点,那个图标能满足一点点。打开这个花一分钟,打开那个花10秒。可恶的是,有些头部APP能顽强的占据我们个把小时。
满足的这一点点,满足那一点点,便是霸占了我们的时间。到底是我们在操控着它们,还是它们在霸占着我们。
可悲的是,如果不自定义边界,需求将被这些APP开发的无穷无尽。正如我们总天真的认为,我们的时间是无穷无尽的一样。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需求到底是啥,直到打开那个能满足某一点点的APP。
又一件可恶的事,我们的注意力又太有限了。当大量APP占用我们大量的注意力时,我们可以聚焦的需求花的注意力就少了。
仔细的看着这10多屏满满的APP,心想,我真的那么需要它们吗?它们值得每天翻屏时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吗?
我忽然明白了,我被裹挟在了一个移动互联永不断网的生态场中,在物流、商流、信息流越来越便捷的生态里,正在被推向一个不可逆的万物互联的浪潮中,我的时间和注意力正被这些无穷无尽的APP牵引着,如果不进行边界设定,那么我将被拖入一个社会共识下时间和注意力被无穷无尽分散掉的漩涡里边,会变得越来越焦虑,越来越迷失。
我不愿意这样,但是也不应该走向戒网的反潮流队伍中,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太不自在了。可以马上行动的是,将所有的APP归类,一类是冷应用,一类是热应用。然后将每天打开的最高频APP放在首屏。
瞬间,我的手机变得干净了。
时间和注意力,也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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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涛,产品经理,互联网追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