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瓦房篇：锄禾日当午

小时候，农村还是彻底的农村，家家户户都养着牛，一出门口就是土地。我家也不例外，大门进来左边就是牛棚，一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我已经记不起来它帮我们家里干了多少活了，我也记不起来它是怎么没的。唯一记得的就是我对老黄牛无比的恐惧，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因为牛的体积比较庞大吧。每次，爷爷或叔叔将它牵回来，我都会离得远远地，直到它被拴起来。我偶尔会壮起胆子，站在牛槽外，看它吃食，看它的大眼睛转动，嘴巴不停地嚼草，以及嚼草时鼻翼自然而然跟着翕动。其实当时非常明白牛不是凶残的动物，可是它的大个头着实会吓到我。那时，每次当我观察它吃食时，我会想，那些放牛娃不都是骑着牛吗？我也想，可只是想想而已，况且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叔叔或其他人骑牛，于是也觉得很不现实。然后就不了了之。

我前面说关于孩提时的记忆，似乎都是在夏天。也许是因为夏天人的活动会比较活跃吧。那个时候的农村，一到夏天收麦子的时候，全村出动，家家户户全部出动全天呆在麦场上，一直到麦子全部收完晒完装完大概十几天，不像现在，种地的人越来越少，收麦子三天也就完了。麦场上全是人，就像集市似的热闹，架子车来来去去，整个村子上空都是扬麦后飞扬的碎麦皮。

我对那东西过敏，因此，每到这个时节，身上就会长出无数个小疹子，痒得不行，就用手去抓，就会抓破。大腿尤其严重，用手抚摸过去，像是摸到一层沾满蚕子的纸张。奶奶说这是因为我是有福气，就不是干这活的人。可是爸爸也过敏，不过没有我严重，他的脚踝上比较多，因为他要干农活，在麦秆里跑来跑去，脚踝碰到就过敏了。

那时候我和妹妹还很小，不用干活，况且两个单薄的女娃子能帮上多少忙呢。我们最多就是去捡麦子，村里的小孩都一样，等每家每户从地里用架子车把麦子都拉回去，一路上能遗下不少单个麦子，偶尔还会被荆棘挂到很多。除了这个，我们就是玩。在那个时节，我们有特殊的玩法——踏麦秸、捉迷藏。

先说说踏麦秸。人们把麦子从地里拉回场里，让牛拉着磨碾过几遍，等麦粒彻底分离出来，就要把麦秸整到一起了，堆成一个堆。可别小看这个麦秸堆，农村人可都靠这个过冬呢，这可是冬天烧炕最好的东西，人们都不会舍得全用它来烧炕，而是用碾完麦子剩下的更粗糙的麦秸——yi子来烧炕，而麦秸则只用来做点燃的材料。好吧，又扯远了，言归正传，说踏麦秸。等麦粒分离出来以后，人们要把麦秸收集起来聚成一个大堆，这需要用叉一下一下地把麦秸堆成一个类似蒙古包的圆形。这个麦秸堆并不是那么好堆的，这是个技术活。需要把它堆得又圆又瓷实（否则它很容易就会倒塌），圆是可以由使叉的人控制，可这瓷实就不是那么好办了，需要有一个人站在上面，随着其他人不停地往上面摞，上面的人就得不停地踩，用体重把整个麦秸堆压瓷实。小孩子都喜欢干这样的活，可是这样的机会永远都很少，因为一般大人都不会同意小孩子去踩踏，一个是小孩子体重不够，而且技术不够娴熟，光顾着在上面随便跳着玩了，却不知道均匀的跳，踏的就不够平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人怕小孩子在上面太危险，叉子经常会上去，小孩子爱乱跳，害怕会被叉子碰到受伤。

虽然这个的机会没有过几回，但是就那为数不多的几次就已经够我回味了，那东西现在说来，可就是我们当时的弹簧床啊。在上面不停跳动、呼喊，居高临下、风景独好。

既然这个游戏行不太通，我们还有其他的玩法。那么多麦秸堆，捉迷藏多方便啊。可是光在麦秸背后躲来躲去多没意思啊，和同龄的小伙伴一起玩，我和妹妹就发明了更好的方法：我们在两个靠的很近中间不能过人的麦秸堆中的一个里掏了个洞，外面一层再用麦秸围起来，偷偷躲在里面，别人就怎么也找不到。此法屡试不爽。

记得有一次，妹妹出去玩，结果好久才回来，家里人就疑惑她到底去哪玩了，她就说是去邻居家玩了。后来她才告诉我她居然是和小朋友玩着玩着在麦秸洞里给睡着了，刚好睡了一个午觉，自己就起来回家了。！！！

妹妹好像经常会有比较让人震撼的事情，众所周知，家里有张照片可以证明，呵呵。

收麦子的季节，白天总是繁忙，大人们忙忙碌碌，小孩子各玩各的，中午下午吃晚饭，只要天亮着，可能稍微休息一下就去场里干活。民以食为天，这些打的粮食除了要上交一些外，剩下的就是每家每户一年的粮食了。没在农村呆过的孩子永远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情景。

到了晚上，也还没结束，麦子堆在场里，没有一家会放心。一般人家都会让家里身强力壮的稍大点的小伙子去睡麦场看麦子。我跟妹妹那时应该是上了小学了吧，跟我们同龄的家里弟兄两个就会去看，课女孩子就不行了，况且当时相比较其他家来说，我爸妈还是比较宠孩子的。这个看麦子的任务一般会落在两个叔叔身上，我和妹妹有时候会先跟叔叔们在场子里呆一会，等到晚一些到睡觉的时间再回家，因为我家麦场离家也很近，就5分钟的路程而已。

麦场周围都很空旷，只有田地。到傍晚的时候等大人们终于都忙得差不多，空旷的麦场凉风习习，在地上铺几张装麦子用的袋子，睡在上面，太舒服了。还可以完完整整地欣赏天边的晚霞，看它如何灿烂，如何消逝。

除了农忙时节需要埋头苦干，整个暑假我们也都闲不下来。地里种着桃树、杏树、西瓜，需要充足的时间成长壮大。而总有些调皮的孩子会来偷果子吃，所以看果园的重任自然落在了孩子身上。地里搭着凉棚，里面有床，可以睡觉，但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架在果园中间柿子树的树杈上，那是天然的游乐场所。任凭风儿吹过，一阵清凉，有时候人多的情况下，也还打一场扑克，渴了就直接从地里摘个西瓜劈开吃，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