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径

        一条山间小径，曲折蜿蜒，路边野草纷披，傍着一条小溪，路两侧是高高的山。读中学时，放假，没钱买车票，就挑着行李，天麻麻亮从县城出发，徒步42公里回家，从这条小轻翻山斜穿过去，可以少走两公里。后来知青下乡插队，我本来就是农村人，毫无选择地回队务农，因为有十几亩田在山这边，我每年都会随着老农们来回多次扛着农具走这条山路。所以，我对小径非常熟悉。但每次走过，总感到惊诧莫名，那就是两座山越来越光了，一如男到中年，头发年年减少，直至秃顶。小时候看到的它们，是一派葱笼，长满了林木，后来山腰以下被开垦出来种上了玉米、芝麻，再后来伟大领袖视察安徽时说过“今后山坡上要多多开辟茶园”，它们就彻底被剃了光头一一茶叶只是用来泡茶喝的，粮食不是比茶叶更重要么？所以，全部被种上了玉米、芝麻。而山脚下的一口大塘，还有连着大塘的那条小溪，随着山头的开垦，日益被淤塞、干涸。

        一晃几十年过去，今天，我特意提前下了公交车，从这条山间小径翻山回老家。路口上有四五家楼房错落地遮挡着，我从门前经过，引来此起彼伏一片狗吠声。转过最后一家屋角，我傻眼了：小路不见了！山头、山沟全部被绿色覆盖，一眼望去，莽莽苍苍，幽深，森然。此时再转回去走大路，要多走四五公里，想想不甘心，而且又好奇心大起：小路没了，还能走得通么？于是，捡起一根竹枝，凭着记忆，扒开野草、树枝，寻找着依稀的路痕，一路敲打过去。时不时地惊飞几只正在卿卿我我的小鸟，又不停地打掉挂在面前带着露水的蜘蛛网，小心地前行。幸好蛇们都没有出来游荡，那条小溪也彻底干涸了，老天爷没有太难为我。四十分钟后，跳下一个大坑，再一拐弯，就胜利地到达了我老家的那个村民小组。路边树荫下，有老头老太在摘花生，我走到跟前，他们抬头盯我半天居然认不出来。我报了名字，才一声惊呼：是小舅回来啦！(我的辈分比较高，全村人都叫我小舅)问及小路怎么荒废了，答：现在这边路修宽了，车子又多，再也没人愿意抄小路步行了，那边田也丢掉不种了，路两边的苞谷山早就不种了，所以就废掉了呗。原来如此！

此实为历史变迁之一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