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2019

周五刚从中国飞到美国 那个住家就把潘苏杭叫起来 两个人堵在门口 不管他说什么 是自己很累还是说自己不想去 他们就是一定要拉你去那教堂 参加他们的礼拜

那是一对年轻的夫妇 他至今都记得 他们家客厅里的墙壁中央有一把猎枪 那个男主人喜欢周末跑去打猎 他们没有孩子 更不懂得如何照顾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但那把猎枪让他恐惧了很多年 那之后 很长一段时间 他都不敢关灯睡觉 最好房间里的灯照在他的脸上 让他觉得有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才敢睡觉

那个中介是看父母家里的财产情况给你分住家的 本来他应该去的住家 在去之前给了一个家里更有钱的人去住 过了很久他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因为去住的那个人是他的好朋友 潘苏杭希望她不要知道这件事 就是希望她不要知道

一个人跑到异国他乡 不管你现在几岁 都不会有人把你当孩子对待的

他们都有发泄的途径 他没有 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只能躲进卫生间 把水龙头开着 听着哗哗的水声 捂紧嘴巴 痛哭一场 或者把浴缸放满水 泡一个澡 在温暖的水里 好好睡一觉 就算疼死 也不想别人看到自己难过

潘苏杭从苏州回到上海的时候 打出租的时候排队 有一个奶奶大包小包拎着 旁边是一个有些胆怯的女人抱着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有一个长得很高大的男人 满不在意插了队 如果站在那个奶奶身后就好了 可是 他偏偏站在了她们前面

啊 这样的话 她们又要多等一辆车的时间 多累啊

那一瞬间 潘苏杭会想 要是她在就好了 她会大声喊道“你这个人啊 乱排队怎么这么不遵守规则 张那么大个子 都白长了”

她做什么事情都风风火火的 像个精灵 潘苏杭喜欢把头靠在她的肚子上睡觉 有时候拿她床头的辣条或者咪咪虾条吃 她会若无其事在自己快吃完的时候 翻个身 然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说一句“那个好像过期了”

她内心还住着一个侠士 路见不平 就会拔刀相助

潘苏杭已经忘记上一次有正义感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是初中 老师因为一个学生成绩差 当着全班面 告诉了别人她的成绩 那时候 潘苏杭写了投诉信 投诉老师 也可能是高一 那时候 潘苏杭终于可以乱做广播操了 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乌龟速度会给班级广播操比赛拖后腿了

他以前害怕 睡觉总要开着所有的灯 现在不怕了 不知道为什么 偶尔他会故意在黑暗里待着 甚至在黑暗里走路 那样会让他觉得安全

小时候 他总觉得奇怪 为什么没人站在他妈妈那一边 后来 他长大了 变得更强大了 更圆滑了 再也不是那个一讲话就脸红的孩子了 也不是那个只会躲在她背后的胆小鬼了 去了更好的学校 读了更好的专业 更加光鲜亮丽的活着 那群人终于学会闭嘴了 会让我妈妈三分 他知道进了社会 还得赚到更多钱 这个世界才会礼让我爱的人那三分


十多天连着吸了十多箱气 三三接到被学校开除的通知时 已经发现自己的脑子几乎转不动了 懵了 直接掉头走了

她已经没办法控制情绪 有时候坐在那里 望着天花板就会流泪 看到热情的边牧会难过 看“快乐大本营”也哭 她厌恶自己 好像整个身体都烂透了 从里烂到外

从房间走到阳台去抽根烟 都要爬着过的客厅 感觉自己像狗一样 high得越多 需要的量越大 气球 失身酒 夜店的灯光闪得让人迷失了方向 她开始学着抽烟 喝酒 最后是吸毒 每天画着黑色浓浓的眼线 戴着晶莹的美瞳 穿着裸露的丝袜 踩着糜烂的高跟

她满不在乎的告诉潘苏杭“别骗人了,别告诉我你没试过这些”

在夜店门口 她蹲在地上 手上夹着一根烟 随便挑了一本书 说“我在认真读书”然后哈哈大笑 那一年 她才十八岁

后来三三成了一个主播 和网络另一头的陌生人聊黄色笑话 肆无忌惮的撒娇 有时候她会说“我去阳台抽根烟” 潘苏杭听着那一端传来的声音 觉得她可能也像自己总是半夜跑去图书馆门口的草坪上睡觉一样 想要从这个世界逃离片刻 缓一缓

她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十五岁被父亲强制送去温哥华的伤痛 然后一点点变坏 更坏 最后堕落到底 父母付了学费 她却从来不去读书 她在温哥华谈了恋爱 一场又一场 迫切希望有一个人能一直对她好 直到娶她 可是他们都被她的堕落吓跑了

本科出国的孩子还好 高中就送出来的孩子真的是太可怜了 一点点小就被送到陌生的国家寄人篱下 山高皇帝远 家人照顾不到了

今天被中介欺负明天被住家欺负 公立学校各种霸凜 私立学校搞各种小团体冷暴力 今天这个撕逼 明天那个撕逼 能遇到好朋友真的是百分之一的幸运

潘苏杭不明白 不敢想这场所谓的求学之路到底给这样一批十五六岁的孩子带来了什么样现实的冲击 塑造成了什么样的轮廓 在那颗跳动着的心脏上刻上了怎样的纹路 一旦他开始思考这些不确定的时候 他会花上整夜在一本书上 这可能是唯一的答案 也是他情绪的避难所

“你已经有这些了 我们都有了不用为生活奔波的安逸 可以在十几岁的时候就逃过中考高考的压力 然后在国外拥有去最好大学的机会 一切本身就没什么公平而言 从小就衣食住行样样都好 可以一个月有几万的生活费 你一定没体会过别人连去外面吃一顿都要算计的日子 既然我们都没体会过又拿什么来说如果没有”

潘苏杭看着眼前的人 她好像已经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现实得可怕 但是她把自己害怕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她不是没意识到这些 只是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 因为一旦承认就会像是一台机器人一样有效的运作 提前付出拥有这一切的代价

你难道没听见过上海这座城市里充斥着的声音吗 还是这座城市太繁华了 繁华到一群人拼了命把另一群人高高举起的声音都淹没 没人听见 那些被淹没的声音 你听不到吗 他们的血液极速涌动着 “价值”二字卡在喉咙里 就快要破口而出 在那14亿的人口里 涌入到2145万中 再充斥进92万的留学生中 范围越来越小 那是因为他们所期盼的“价值”也会随之越来越大 顶着那些 我们曾以为自己是自由的 其实不是 不管你是要假装放肆还是勤勤恳恳 永远停止不下来的 是计算“价值”

潘苏杭一直以为 她的堕落 是因为自己一次次的离开 所造成的 后来发觉不是 他们从来就不是一类人 他一辈子都不会去触碰这些让自己失控的东西

他说你可以跟我发脾气 可以作可以闹

她说 会被惯坏的

她说 我玩不起

他说 我们分手吧

她迟疑了几秒 回复了 好

他说 你还记得吗

她说 我忘记了

她好像一个被伤了又伤 被吓坏了的孩子

在爱情里 她好像一个老人

她真像我 不是 还是 我真像她

哪怕疼死 也想维持自己最后的骄傲

他太害怕了 害怕 她真的觉得自己每次遇到的都只会是渣 所以又继续对感情漫不经心 也还好 只是不想再有第二个三三了 那是自己喜欢过的人

“好奇怪,我从来没告诉过她,其实我戴着厚厚的面具,不让任何人靠近,我笑,他们就觉得我快乐,我再笑,他们就觉得一切都过去了。

我从来没奢望过爱情,我很小的时候就害怕那些大人的情绪化,害怕自己有的血液里的疯狂,会伤害到别人。”

‘’我要去你家,就睡到下午,你早上帮我去买好早餐回来“

潘苏杭对她没有一点办法,他们家,没人下午还睡在床上的,他妈妈很讨厌别人来自己家,如果有人来做客的话,她宁愿订好酒店,让他们去酒店住。

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说要走了,他也只能等着被她拉黑。

但她治好了潘苏杭所有的不快乐

她说“不要告诉别人自己很厉害,要悄咪咪的。”

她说“你别追了,反正我就是喜欢你”

潘苏杭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吻她才是正确的姿势,她一上来就是舌吻,酷炸了。

所有人都开始过新的生活了 她对其他人来说只是一个过客 他却觉得 她像是黑暗里的阳光

“值得吗”

“说实话 不值得”

“但是她有一个纠缠七年都不清的初恋 只有在她身上 才能看到同样的伤痕”

他像吸血鬼一样 想要她身上的快乐 可是 她和潘苏杭在一起 越来越不快乐了

我们的不同 在外婆那一代就决定了不同 她的外婆自己一个人就能跟着团去国外 我外婆那么多年都困在我舅舅的婚姻里 希望他们能离婚

她的妈妈满怀期待望着潘苏杭,“孩子啊,还有这几串,也一起吃了吧”

潘苏杭的胃其实快要炸了 就差吃一片健胃消食片了 但还是重重点了下头 不负使命 硬着头皮继续吃 他总觉得对面那个面目慈祥的阿姨 未来是自己的丈母娘 不能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还抢了潘苏杭刚拿起的烤串“你别吃了吧”

“我还可以吃”

她惊呆了“没想到你这么能吃啊”

其实他的心里在滴血 其实他下一秒真的想吐 因为太撑了

到了今天 他快毕业了 为什么还是没能力也没勇气去选择爱情

他像个病人 非常非常讨厌 把自己的心 交给另一个自己没那么熟悉的人 因为会很疼

一旦觉得自己要受伤了 就会把自己浑身的刺都竖起来

他本来想躲进角落里 藏起自己所有的理性 再拼命燃起所有的热情 去让她相信自己 可是他自己都伤痕累累 每一次热情 都需要这台机器产生巨大的内耗

“在一座冰冷的钢铁森林里,有一只拥有绿色透明晶莹翅膀的小精灵穿梭于此,她有时难过,有时开心,有时烦恼,有时急躁,但一切情绪烟消云散后,她又开始游荡在这座森林里,那些沉重的情绪,从不久留,像阵风。

有一天,有一个戴着钢铁面具的夜行者进入了这片森林,他立志要在这险象环生的森林里立足,甚至是大显身手。面具从人皮面具换成了白色面具最后是钢铁面具,夜行者才终于觉得安全了。

小精灵对这个外来者充满了好奇,睁大了圆滚滚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说“很高兴认识你”

夜行者自顾自向前走,并没有理会精灵。

这却让小精灵更加好奇了,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夜行者在做什么,小精灵也跟着做什么,夜行者去哪里,小精灵也要跟着去。夜行者害怕了,他的生活遵守所有规则,只是想在钢铁森林里一展身手,时间久了,小精灵一定会觉得无聊。

夜行者在黑暗中一次又一次推开小精灵,小精灵却飞得更近了,难过得差点哭了,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忍受的”

夜行者没有回答精灵,但是心好像慢慢在向精灵靠拢,路过花丛,夜行者准备了鲜花送给精灵,看到月色照着的波光粼粼的清泉时,便小心翼翼用手掌接着泉水,献给精灵。

他生怕精灵累了,渴了,精灵爱自由,夜行者想尽办法从按部就班里挤出时间,陪精灵一块玩,小精灵有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对于夜行者已经厌倦,于是在一个夜里,趁他靠着石头在草丛中睡着时,急不可待逃走了

夜行者一次又一次渴望重新得到精灵,最后把自己有的全部双手奉上,说“你别消失,我求你”

可是精灵施了咒语,丢夜行者在那里,他想追赶,洪水却差点淹没了自己,再追赶,精灵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行者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一直向前,还好他只与黑夜为伴,只要捂住嘴巴,就没有人能听到他难过的声音。

别让别人听到自己难过的声音,是生存在这座钢铁森林里的规则。

但她是精灵啊。”

他说过的最狠的话 “我从未喜欢过你” “约炮随时 反正谁都能上你” 不知道为什么 反正也好不起来了 还不如闹腾 不停闹腾 让她忘记过去的一切 去重新好好谈一场恋爱 去谈一场 能光明正大牵手的恋爱 谁都行 就是离过去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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