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舞干戚,续头功千炳——夏商周断代工程二十年周纪

  2000年5月,历经5年之久的中国国家夏商周断代工程成果交付国家科技部验收,并于当年11月9日对外正式公布。中国古代文明史的纪念向前延伸了1229年。二十年回首,历史意义和价值标彰,值得纪念和推介:

一、启动夏商周断代工程的背景

1995年,当时国家领导领导人到埃及访问,参观埃及国家纪念馆时,讲解员逐一讲解木乃伊及其他文物的历史,年代精准到了十位数。国家领导人站在标识为3100年前的木乃伊前,驻足久之。回国后,立即安排国务委员宋健组织专家探讨是否可以构建中国古代文化史的年代脉络。经过几次研讨,中国夏商周断代工程正式立项,展开工作。

当时,中国古代史的确切纪念是公元前841年的,对应的西周时期。当时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有据考查的信史部分,中国与其他已经消失的古文明相差甚远。这对近现代自称五千年未中断的文明史的中国来说,颇不相称。

民国时期,疑古派宗主、历史学家顾颉刚提出““古史是层累地造成”的学说,在国际上影响很大。顾颉刚的私淑弟子黄现璠曾说:“解放前,日本学者,特别是名牌大学如东京、京都、帝大教授,都看不起中国学者,惟对于顾颉刚先生和陈垣先生,则推崇备至。“疑古派”的研究推翻了传统所谓的“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等概念构成的中国古史系统,横刀一抹,砍断了中国一半历史。鲁迅曾谓,“其实,他(指顾颉刚)是有破坏而无建设的,只要看他的《古史辨》,已将古史‘辨’成没有。国内需要重新恢复对古史的研究。

二战结束后,世界殖民地纷纷独立。欧美文化学者失去了曾经自由进入亚非等殖民区进行田野考查的社会学、文化学研究,进而转向古籍整理、文物界定等工作。两河流域文化、埃及古代文化和印度的雅利安文化研究都取得划时代的进展。有些西方文化学者将对于中国古代信史起段定为秦汉。剑桥大学出版的《剑桥中国史》第一卷直接从公元前221的秦朝开始。

当然,翻译出版《剑桥中国史》的专家称:七十年代以来,中国考古日新月异,新成果尚未得多国际的认可,只好从秦汉开始,这与疑古派思潮的见解有本质区别等云云。恐怕只是自说自话,自我抚慰罢了。至少二十年后的现在,夏朝的存在还未得到西方主流史学家的认可。

历史上,西方文化学者只是将中国历史视为舞干戚的“刑天”,有“身”无“头”。我们无法责难或者愤懑于西方戴着有色眼镜的目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吧。需要的只是通过确凿的证据证明中国古代信史的存在,自己给自己的祖宗刑天“续头”。

二、开展夏商周断代工程研究的条件

因古代社会物质条件的限制,很多文明区域缺少必要的书写和适合长期保存的材料,导致历史无法传承。又或者文化思想影响,不善于历史记录。对历史传续的最大的损害伤莫过于人类之间连绵不断的殖民、征战和宗族屠杀了。加上地震、火山、洪水、干旱、瘟疫等自然灾害的影响,很多文化的人身载体和物质载体都灰飞烟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文献的缺少和文物匮乏,加上技术手段的落后,人类文明前期史的研究十分困难。于是出现很多怪诞的结论。据说17世纪英国大主教厄谢尔设计了一份年历,上帝造人一事被确定为公元前4004年发生。牛津大学副校长莱特富特牧师则宣告,经过他的细心考证,上帝造人的确切时间是公元前4004年10月23日上午9点整。

有个段子说:一直美国考古队在埃及发现一个木乃伊,穷尽一切手段,仍无法确认年代。于是向美国联邦调查求援。美国联邦调查局拥有当时世界最先进的鉴定设备。果然,两天后,联邦调查局传来结果:木乃伊是公元前3111年7月4日安葬的。美国科学家大为惊诧时代之精准,询问鉴定的方式和技术标准。联邦调查局回电称:木乃伊招供了。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国具备了对夏商周鉴定的物质条件:

1、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国国泰民安,经济发展,具备了大规模进行历史断代研究的社会和物质条件。我国的举国体制,又能迅速组织各学科的专家进行集团作业,推动研究的有效进展。

2、我国是世界古老文明体系中,保留数千年文字记录的国家。从夏商的金文、甲骨文至今的经史子集,保留了丰富的古代史资料。

3、我国发现挖掘了一系列从新石器时代和夏商周时代有意义的文化遗址、墓葬。出土了大量可以确定历史纪年的文物和遗迹,野外物勘的成果,构建了另外一条代古代史研究的确定脉络。

4、科学技术的发展,提供了分析划定历史史期的先进技术手段。14C测年技术的出现,尤其是 AMS(加速器质谱计)的技术可以将10000年内的检测样品的年代确定在误差20年范围之内。天文学可以将数千年内发生的天象精准到小时和分钟。

三、夏商周断代工程的组织和实施

1995年12月21日,成立了以李铁映、宋健为特别顾问的国家夏商周断代工程的领导组织,每年向国务院汇报一次。聘请了李学勤、仇士华、李伯谦和席泽宗四位首席科学家负责组织科研工作。(四位首席科学家的研究范围和科学成果,网上均能收到,此不赘述)

具体工作目标定位:

1、 西周共和元年(公元前841年)以前各王,提出比较准确的年代;

2、 商代后期武定一下各王,提出比较准确的年代;

3、 商代前期,提出比较详细的年代框架;

4、 夏代,提出基本的年代框架。

回顾当年确定的工作目标,可以看出当时国家和中国科学家们的严谨。对夏商周断代工作研究目标既有进取性、前瞻性,又对工作的困难充分考虑。不夸大、不掩饰,实事求是。

先后数百位各专业的领军专业参与了断代工作。整体工作大至数千年文象的甄别、小到一个金文的辨认。地域上,先后挖掘开发了十余个具有典型历史文化遗址,钻探和挖掘了数百万平方米的文化遗迹,获得数十万的文物,定为国宝级的多达上百件。具体过程有兴趣的同仁可以看史料记载。这儿略记二三事:

1、在文史资料中,最具判定年代价值的夏商周时代青铜器上的金文。一是这是在当时形成的记载,属于一手资料。二是中国古人出于对天神和先人的敬畏,在礼器和冥器上的文字及其追求精准,无需或者不敢造假。

断代工作组在研究中,利用了李学勤先生的研究一个成果。1996年春,李学勤在英国伦敦埃斯肯纳齐商行无意中见到一个西周时代的鲜簋——盘状的礼器。鲜簋上有44字的铭文,第一句为:唯王卅又四祀,唯五月。

断代组专家结合文献记载确地的信史,西周前中期,在位33年以上的,只有穆王。结合历日干支,五月壬寅朔,戊午为十七日,与既往相互,可以可靠的确定穆王继位应为公元前976年,薨年公元前943年。

1996年日本出光美术馆出版看《馆藏名品选》,第67号藏品是我国西周的静方鼎青铜器。日方拒不提供该文物的出土、流失、收藏等情节。该文物土藏地址、相关关联文物等情况可能因为日方的态度永远不可知了。静方鼎的文物价值也会因此可能大受影响。

静方鼎上有铭文68个字。根据铭文和国内的史料对照,确定了昭王的在位年限。

据《美帝国主义劫掠的我国殷周铜器集录》(陈梦家先生撰著),通过陈先生在美国的走访,仅仅美国在1947年前,在劫掠的中国商周青铜器精品多达845件。这些还仅仅只是公开可以查寻到的,在黑漆漆仓库里防着点文物还尚不可知数。加上英、法、德、瑞典和日本等曾参见洗掠我国的国家,不知道有多少可以确认夏商周断代的文物。

据我国有关部门不完全统计, 在全球47个国家200多座博物馆中, 中国文物不下百万件,而且均是文物中精品中的精品。上世纪80年代,根据中国甲骨学家最新的统计,海外有中国甲骨资料的国家共有12个,流散到这些国家的甲骨约26700片。其中的史料价值不可估量。

2010年3月5日,世界各大媒体都报道了这样一件事:埃及文化部部长法鲁克·胡斯尼宣布,约2.5万件古埃及文物从英国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土,这些文物装满了整整85个箱子。此次英国能够归还这批古埃及文物,是埃及方面与英国伦敦大学艰苦谈判的结果。期望流失海外的中国文物能早日“回家”。

2、夏商周断代工作中唯一确切无疑的确定到年份。(公元前899年4月21日)

《竹书记年》记载,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郑。周懿王在中国最早确切纪年“共和元年”(公元前841年)之前四代。如果确定懿王元年确切纪念,则可以确定一个坚实的支点,验证此前、此后各王已推定的年代是否准确。

“再旦”为日食,地点为“郑”,这两个条件为确切确地懿王元年提供了条件。中国科学院陕西天文台、国家天文观察中心研究员刘次沅承担了此项研究任务。

古巴比伦人对日食的观测后发现的其周期性,一个是6585 + 1/3 天(相当于18年11.3日或18年10.3日(如果有5个闰年))。日食和月食统称交食。交食的周期是古代巴比伦人发现的,叫做“沙罗周期”(“沙罗”是重复的意思),

1955年荷兰天文学家G. Van den Bergh在他的《日月食的周期性与变化规律》中将这样以沙罗周期为间隔的连续发生的日食或月食归为同一系列,称为为沙罗食系(Saros series)。每个沙罗食系有开始和结束。

其实从沙罗周期的定义中可以看到, 242个交点月与223个朔望月其实并不完全相等,而是相差约0.032天,就是这个小小的差值,使得每过一个沙罗周期,月亮的位置离交点向东偏离0.5度,日、月、地的位置也相应的发生变化。

通过精密的多次演测,并结合日出前后的地貌、气象等因素,刘次沅研究员破解了这一千古难题,精准地将周懿王元年发生的这次日食确定为:公元前899年4月21日5时27分。

公元前841年开始的“共和行政”,一直是中国历史精确年轮的开端。这一时间根据司马迁的《史记》确定的纪年表对应无误后确定的。而懿王元年的899年确定是有着科学的坚实基础,是一项世界科学研究方法的重大突破。

四、夏商周断代成果的意义和价值

五年的不懈努力,参与工作的数百位科学家交出了举世震惊的科学成果:夏朝始年约为公元前2070年;夏商分界约为公元前1600年;盘庚迁殷约为公元前1300年;商周分界为公元前1046年;同时排出西周10王具体在位年数和商代后期从盘庚到帝辛的12王大致的在位之年。

夏商周断代工程的成果,是中国历史上首次精准的填准的填补了中国上古时期的年代纪元续表。中国向世界展示了商周诸王年表,为夏商周时代的政治、经济和各项社会提供了谱系。价值之大,可以表彰千古。

附件:

夏代年表

禹、启、太康、仲康、相、少康、予、槐、芒、泄、不降、扃、廑、孔甲、皋、发、桀:公元前2070-前1600年

商前期年表

汤、太丁、外丙、仲壬、太甲、沃丁、太庚、小甲、雍己、太戊、中丁、外壬、河亶甲、祖乙、祖辛、沃甲、祖丁、南庚、阳甲、盘庚(迁殷前):公元前1600-前1300年

商后期年表

盘庚(迁殷后)、小辛、小乙:公元前1300年-前1251年,共50年

武丁:前1250年-前1192年,在位59年

祖庚、祖甲、廪辛、康丁:前1191年-前1148年,共44年

武乙:前1147年-前1113年,在位35年

文丁:前1112年—前1102年,在位11年

帝乙:前1101年—前1076年,在位26年

帝辛(纣):前1075年—前1046年,在位30年

西周年表

武王:公元前1046年-前1043年,在位4年

成王:前1042年-前1021年,在位22年

康王:前1020年-前996年,在位25年

昭王:前995年-前977年,在位19年

穆王:前976年-前922年,在位55年(共王当年改元)

共王:前922年-前900年,在位23年

懿王:前899年-前892年,在位8年

孝王:前892年-前886年,在位6年

夷王:前885年-前878年,在位8年

厉王:前877年-前841年,在位37年(共和当年改元)

共和:前841年—前828年,共14年

宣王:前827年—前782年,在位46年

幽王:前781年—前771年,在位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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