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茨回顾PC产业30年来成败得失展望未来发展

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将于本月底辞任微软首席软件架构师的职务，同时将退出微软的日常管理。在过去30年，盖茨一直是微软的象征。日前，盖茨的老朋友、前PC杂志主编迈克尔·米勒（Michael J. Miller）对盖茨进行了专访。二人讲到了过去30年电脑业界的发展，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等问题。以下为采访全文。

第一部分　成败得失

米勒：从技术的角度来看，你认为自己最成功的地方在哪里？是推广PC还是图形化的用户界面？

盖茨：最重要的事情是软件业的创立，并将软件平台向所有人开放。这要追溯到适用于Altair的Microsoft Basic语言、Commodore PET、TRS-80、Atari 800、Apple II等－－也就是人们所熟知的程序库的建立。

在PC普及之前，软件业并不存在。最神奇的事情就是电脑变得如此便宜，这导致软件的需求量增大。因此，有人开始大量出售软件，并且定出了合理的价格。在一个电脑非常昂贵且数量稀少的时代，数量大、价格低的软件是不可能出现的。在电脑普及之前，大多数生产软件的公司只是将此作为一个边缘业务。

根本上讲，关于软件业，我们做了一些重要的贡献。我们开发了软件业的平台，从Basic到DOS，从DOS到Windows，从Windows到互联网，再从互联网到云计算，再到自然用户界面……

随着硬件性能的不断提升，软件平台也一直在变化。这是不同的。我们所建立的是一个软件平台和一家软件公司。

米勒：在过去几年，你还讲到了很多尚未普及的技术，你认为这些技术终将取得成功。这其中有：SPOT技术、平板电脑、语音识别等。你对此有何看法：这是一个软件问题，硬件问题，还是社会的问题？为什么有些技术已经受到了非常广泛的欢迎，而有些技术还处于边缘地带？

盖茨：保罗·艾伦和我创办微软时就有很多梦想。在当时我们梦想软件所能够解决的问题当中，有一半仍未实现。

这其中包括自然界面，包括语音识别和手写输入。你可以说我固执，但我仍然认为，这些技术只是尚未达到普及而已。我们要不断更新软件和硬件。但是我绝对相信，到下一个十年，我们当前使用的主要交互方式，即键盘和鼠标将发生深刻变革。这并不是说它们会消失，而是语音识别、视觉以及手写输入会对其提供补充。正是基于这个信条，微软投入了数十亿美元。

关于平板电脑，目前它还没有普及。现在每年平板电脑的销量仅为数百万台，而非数千万台。我坚信，我们会实现数亿台的销量。这意味着平板电脑的销量还有百倍的增长空间。届时，每个学生手里拿的不再是纸张做成的课本，而是这种可以连接互联网的设备，学生可以用它来修改、创建和记录语音并浏览文件。这将是一个深刻的变革。

第二部分：长期甚至缓慢的过程

米勒：为什么这些事物的实现会比人们预想的时间要更长呢？

盖茨：没错，所有事情都耗费了更长的时间。为什么图形化界面的实现需要那么长时间？为什么将电脑联接互联网会需要那么长时间－－七到八年？

就拿图形界面来说，当史蒂夫·鲍尔默（Steve Ballmer）和我为了图形界面而四处奔走并发表演讲的时候，人们说：“哦，不，它太慢了，为此编写软件太困难了。”他们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要推广这种技术。在几年之后，没有人再这样说了。我们努力推广过很多技术，但人们最初感到迷惑，这只是其中一个例子。过了很长时间后，人们才说，“天哪，你们是对的。 ”之后，人们又说：“你们怎么还在讨论它，你们是正确的。现在我们想听你们谈谈你们的下一个技术。”

早期的128K Macintosh电脑差点失败。这款产品存活下来的唯一原因就是苹果和微软的一些工程师们为它编写了一些软件程序。之后，512K Mac电脑出现并吸引了一些用户。同时，95%的软件公司开始为Mac电脑编写程序。

随后，大多数办公室选择过渡到PC设备，过渡到图形界面，过渡到基于PC的服务器并建立数据库。我记得当时《财富》杂志刊登了一篇文章称，一些工作站的发展速度甚至要超过PC，当然优势并不明显。之后，我们大量推出了基于PC的低价系统，它可以完成工作站可以完成的一切任务。我们不仅推出了一些特有的功能，而且使PC成为很多工作中必备的标准设备。

所有这些奇妙的事情都发生在信息社会条件下，其基石就是软件平台。所有这些都需要时间。没有任何事情是一夜之间发生的。

另外还有一些正在进展中的工作，如平板PC、网络电视、自然用户界面。你可以说，到目前为止，这三项技术是失败的。但如果你相信我关于这些技术将得到飞速发展的乐观预言，那么届时你也会发现我们在幕后所做的大量工作。

但是，对于微软来说，这些技术的普及还为时尚早。我们只有坐在那里，不断地提高，改进。

又例如，网络电视。只有当AT&T这样的公司站出来说，“OK，我们想打造一个比有线更好的视频平台，一个个性化、有针对性的平台。”只有到这个时候，再过两三年的时间，人们才会有这样的体验，即观看一部新的电视剧的时候，可以跳过不感兴趣的部分，直接观看喜欢的内容。当实现这个目标的时候，会不会所有人都说：“哦，多么美妙的想法！”？不会的，他们会说：“当然应该这样！过去怎么会是那样的？”广播只是一种向用户播放有限的内容的方式。现在，至少是在富裕国家的城市家庭里，这种情况正在发生着改变。

这些事情总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但它终将实现。很多习以为常的事物，如购物方式、举止行为等，发生改变需要一代人的努力，直至新事物产生足够的影响力。不管这种新技术有多么先进，这都是必经阶段。手机界面和自然界面有助于加快新技术的普及，但所有这些都存有软硬件等技术问题，另外还要受价格和周围行为因素的影响。

第三部分：亲历互联网革命

米勒：当你回顾整个互联网革命的时候，微软的成功与失败体现在哪里？

盖茨：我们的主要正确决策就是我们推出了1亿多台可以连接互联网的PC。

之后，一旦连接到互联网，那么就需要有一些通过的协议。试想当时的ARPA协议。我在创立微软之前就使用过这些协议。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些协议得到了广泛发展，这是些非常好的协议，但是无法通用。因此，这些PC设备的大量推出创造了一种环境，只有通用的协议才能将这些设备连接到互联网。

人们经常称“网络时代”的到来，我们也表示过支持。当我们在学校里举行面试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一种特殊的环境，在康奈尔大学等校园里，学生们跨过了一道门槛：他们希望将课程大纲放到网络上，通过网络预定比萨。

现在，如果以整体的眼光来看，不同的人群采取了不同的接纳互联网的方式。

米勒：随着“网络时代”的来临，你们在网站建设、网络工具方面花费了很多时间。在这方面，你们有何成败得失？

盖茨：在网络发展过程中，我们要学很多东西。现在回顾的时候，我们收购了很多公司。正如我说过的，在这个领域，我们算是很清醒的。对于一个仅10名员工的软件公司，有人估值20亿美元。而一个广告公司的估值也达5亿美元。

而我们的理念是，我们应当推出受用户欢迎的软件，并以该软件为核心创立一个系统，这是我们在1975年就产生的远见。随着这种理念得到认可，人们开始以它为指导，但是却没有想到同时会有那么多人涌入同一个领域。

在90年代末的时候，我们也曾变得非常疯狂。当时我们收购了多家公司。我仍然坚信通过城市指南网络Sidewalk提出的理念：你可以足不出户地找到城市里的各种活动和商家，并规划自己的活动。在手机上也可以实现这一目标。这个理念非常棒，因此我们出资10亿美元创建了Expedia，不过这成为了一个机票预定公司，而非软件公司。我们创造了Expedia、Slate、Sidewalk和 MSN这些公司，我们还收购了Hotmail和Link Exchange。关于这些疯狂的收购，有些连我也想不起来了。

我们帮助企业了解互联网，并帮助他们考虑该采取何种措施，这是我们所做的正确的事。我们还在消费领域做了一些正确的事情。

关于搜索，很多人会问：“为什么微软在搜索领域没有更好的表现？”哦，我们不可能什么都做，我们也没打算什么都做。我们已经做了够多，而且从长远来看，我们可以比其他公司做得更好。

这就像是一片大海，有很多创业公司都在大海中漂浮，有些在你知道它们以前就沉没了，但也有一些会跳到浪尖上。Google的创始人都很聪明，他们正好跳到了浪尖上。他们虽然不是最早涉足（搜索广告）的公司，但是他们的Adwords运营的确实不错。嗯，他们做得确实很好。

此时出现了一个以前从未有过的问题，那就是出售给企业的商用软件比消费软件的需求量还大。微软也采取了一些措施，我们在探索如何提高员工的工作效率，如何发现IT部门的缺陷，并探索如何为公司网站的开发提供帮助。过去几十年，我们与企业进行了大量的交流，并发展了为企业用户提供更好的软件支持的能力。在这方面，我们处于非常有利的位置。

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十年之后的IT业内员工的工作效率要远远高于现在的IT员工，那么微软科研实验室可以为你提供答案。在那里，我们有先进的交互式白板（interactive whiteboard）和Surface电脑，并且可以演示沟通方式。这里的员工的工作效率要比其它任何地方员工的工作效率都高。这可以产生巨大的经济价值。

在这个阶段，Windows平台也在不断提高其性能和安全性。例如，Windows Server之所以依然占据主流市场，其主要原因并不在于其性能，而在于我们所编写的代码。我们不打算对代码进行重写。从性价比方面来看，在主流市场没有任何产品可以兼得。Windows服务器和Unix服务器通过相同的硬件来完成相同的工作，唯一不同之处就在于其代码。

第四部分：云计算的力量与问题

米勒：现在，所有人都在谈论“软件即服务”（SaaS），云计算等事物。这些会对微软最知名的桌面计算产生什么影响？

盖茨：现在经常有人问道：“计算究竟会如何进行？”你所拥有的带宽越大，响应时间就越短，你也就能够在剥离计算机任务方面拥有更大的灵活性。在因特网出现之前，所有的任务都要经过PC这样的本地设备处理，文件也只能被存储在本地计算机，有时也能存储在数据库当中，但大部分的运算逻辑、显示、编辑和交互任务仍需本地设备来运行。而现在，你可以在离线状态下进行一些处理和运用，而且不必为响应时间而担心。所以，即便网络再强大，分时处理的性能再强劲，它也无法取代桌面计算。

当然，我们现在所要做的是平衡一下各方的关系。HTML已经回归到终端模式。当你在浏览网页时，虽然HTML比大多数的显示协议要复杂，但是它终究只是一种显示协议。而AJAX则可以实行本地代码执行。这样，好的网站反而不运行HTML，而是运行AJAX进行本地执行。

现在的情况是这两种方式并存。当你响应一项子程序时，子程序可以通过英特网与另外一台计算机相连。同时，我们现在也有一些工具帮助开发人员通过英特网执行一项服务，这就像他们调用本地子程序一样简单。计算机科学的任何方面都离不开少写代码，这可以通过调用子程序来实现。目标导向程序和“软件即服务”就是将子程序这种理念更为广泛地应用到了互联网领域。当你想要绘制地图的时候，你会想“太难了，需要很多数据。我需要调用子程序。“现在，我们有了Virtual Earth和谷歌的Google Earth，你就可以直接调用子程序，不必考虑数据和格式。因此，我们将把子程序的理念带到一个更高的层次，并使其变得更加简易。事实上，我们要做的就是调用程序、提高性能、离线使用。

在某些情况下，我们可以通过“云计算”将某个人的数据库广泛应用。我们正在努力促使企业广泛使用云计算，我们也有一些寒木春华　的项目，明年雷·奥齐（Ray Ozzie）将做出更多解释。我们将通过“云计算”模式管理一些试用客户的数据库。在接下来几年，一部分数据库就将以这种方式启用。有人认为，以“云计算 ”方式管理数据库会很快实现，但我认为这需要很多年的时间。

雷·奥齐将于今年晚些时候对我们正在做的努力做出解释。我们要实现的目标是使程序编写变得更为简单，并且以“云计算”方式管理大规模的数据库。

第五部分：Windows工作有待改进

米勒：当你回头看操作系统，例如Windows的时候，你有什么得失？你认为，在接下来十年左右的时间里，你应该给操作系统改善哪些方面呢？

盖茨：嗯，我有一个想法，叫“整合存储”（integrated storage），你不仅可以拥有一个文件存储系统，而且有一个更加灵活的对象类型数据库：你的联系人、日历、兴趣爱好、电话号码、音乐－－以及你如何排列它们，都可以存储在一个结构更加完善的环境当中。你可以轻松地导航获取所需信息，并且可以简易地在不同应用间转换。这尚未实现。在“云存储 ”（cloud storage）实现过程中，这个目标也将随之实现。我们会为这种存储结构而努力。例如，你想在多部电话、多部PC、电视和汽车间转换数据。在这种情况下，你无需移动文件，只需移动这个存储结构。所以，这就是整合存储，也叫统一存储。这个目标还没有实现，真是太糟糕了。你可以从苹果和微软正在研发的“字符串索引”中看出一些端倪，但这只是一部分，无法给你展现全景。

现在，操作系统在自然用户界面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现在我们已经将Windows纳入Surface产品范围，但如何增加编程模块，如何与别的模式交流？这些都是有待解决的问题。

在安全方面也有很多工作要做。目前，客户经常会使用和运行他们并不理解的程序。在帮助用户理解他们的行为会造成的风险方面，我们还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尽管现在的设备很好，但他们的行为仍然非常危险。这个问题很难解决，但仍然有很多工作要做。

现在，每台机器都有操作系统，这样我就得在这台机器上进行更新，然后又再另外一台机器上更新。如果家里有多台电脑，那么你会说，“我想将这个应用共享在别的机器上。”我们正在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目前还没有成功。

尽管这种服务目前还没有做到，但是云计算技术会使得这一切变得更简单。我们可以将你的音乐版权、爱好和软件版权存储在“云”当中。当你购买了新的设备后，如果你能连接网络，你就可以对其进行先期配置。例如，现在如果你购买一部新手机，这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但未来，你可以通过云计算技术将旧手机的信息转移至新的手机，即使这些手机出自不同的厂商，使用不同的软件。你不必在拿到新手机之后一切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