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人快满36岁了,男人大她6岁。
去年,他们从郊区那间租住了5年的小平房搬迁到了市区这个一室一厅的套房里。
这套房是女人的妹妹以前居住的。妹夫有一个好单位,单位组织职工团购住房,就又换了一套150多平米的跃层。妹妹念着血缘,不忍心看姐姐姐夫挤在那十几平米的租赁房里,就说分期还款,把旧房子给姐姐住,其实是希望姐姐心里受得过去。
女人是一个公司办公室的小办事员。
当初她男人在乡下参军入伍,退役那年来这城市里投奔亲戚,偶然邂逅了刚大学毕业的女人。男人长得英俊高大,加上当过兵的人特有的憨厚朴质,完全符合刚从校园里出来,对爱情无限浪漫憧憬的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的标准。于是,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执意跟了如大哥般呵护自己的男人,父母百般无奈后,勉强也就认了这女婿。
男人没什么文化,本来是有机会跟随亲戚去外地做生意,但那就要长期两地分居。男人不舍得让女人一个人生活。于是,凭着自己在部队里学习的B照驾证,就在这个城市里跑跑货运临工。但业务不是稳定的,男人的工作总是停停歇歇,日子也就不好不坏的将就着。
女人参加妹妹婚礼那天,着实惊羡了一番。
迎新娘的二十部婚车,清一色的奥迪A6排满一条街,带头的宝马730缀满鲜艳的玫瑰和百荷。当妹妹身披婚纱含笑被簇拥着坐进婚车的一刹,女人感到眩晕,这不就是多年前以为的自己出嫁的场面吗。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缩,悄悄用手捏住衣角边不知何时抽了线的缝头,借男人宽阔的肩头想挡住自己半边脸。她不想被妹妹的朋友看见。
男人倒是开心得不得了。小姨妹嫁得风光仿佛自己脸上也光彩,还乐呵呵跟着小姨妹那帮朋友一起使劲吆喝:哦哦,新娘子上轿咯!
女人有点忧怨地盯着男人的脸,岁月的痕迹折成皱层堆积在他的眼角,这会儿笑得厉害就显得更深了。男人特意穿着女人的妹妹前些年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的一件茄克衫,还是皮尔·卡丹的牌子,只是那式样现在的街头几乎看不到了。
她注意到男人的衣领没翻好,有个边角皱着,便伸手为他翻正了领子,心里却埋怨自己怎么没记得早起的时候把这衣服熨烫一下。
男人转过头来冲女人笑着,伸了手握住女人的手。女人的鼻子就发酸,眼框热了,她低下了头。
2.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
这个城市几乎从不下雪。特有的盆地气候,最寒冷的日子里也只是阴晦了天,迷蒙的雨雾漫无边际。
人们的兴致还是高昂的,毕竟一年一度传统的新春佳节即将到来。街边的树枝上缀满晶莹璀灿的“满天星”灯,大红灯笼带着喜气似花儿一样绽放在各家各户门檐上,花圃里的盆载鲜花被编排成各种造型摆上了街头,五颜六色的硬是把灰黑的冬天渲染出了一抹春意,不太协调却也驱散了些许寒意。
近几年市场放开,各行各业竞争更为激烈。
受市场冲击,加上没有新的研发产品,女人所在的公司效益一年不如一年,最近两个月的工资都是向银行贷款发放的。近来有好几家同类公司宣告清算,她也忧心万分。
还真的就没躲得过去,上个月总经理在职工大会上还信心满满说什么“创新项目一旦投入生产,会吸引外资”,今天就下发文件,精简混改职能部门,管理人员分流,去生产部门计件或者自主待岗双向选择。办公室和财务部整合为财政部,原来办公室的五个工作人员只能留下一人。
一个办公室里处久了,彼此都有些情分,涉及到私人利益,嘴巴上不说但还真的不太好解决。于是,一贯在民间流传的“抓阄儿”堂堂正正成了解决棘手问题的法儿。
五个人都盯着桌上的白花花的纸团,谁都想去抓却谁都怕去动,那一刻都恨爹妈怎么没给自己生出个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来,能一览无遗看穿了迷底。
终于,最年轻的两个小伙子勇敢地伸手了,摊开字团看看,揉了,骂咧几句,顺手丢一边,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剩下的三个人象是微微缓了口气,却谁都不主动,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女人咬咬牙,伸手去拿了一个。
当时她脑袋里就一灵闪,手几乎不受支配地捏住了该捏住的那一个。打开纸团,蚂蚁大小的一个字“留”腾跃眼前。她悬着的心算是踏踏实实地落了下来,却没有本以为会有的那种欢喜雀跃。
抬起头,她看到办公室副主任也拿了纸团,此时正卡白着一张脸,呆愣在那里。
副主任的爱人去年因为肝癌医治不愈丧身,丢下患老年痴呆症的老母亲和正在读中学的儿子,还有因治病借来的债务。她本来是公司里最活跃的人,前些年,上级单位组织的几次大型文艺汇演,她精心策划编排的节目着实为单位捧回了许多的荣誉。她还有一手的好文采,在系统内发表过一篇纪实报道,还得到了市主管单位领导的好评和重视,并由此为公司解决了一个长期的历史遗留问题。
自从他爱人被诊断出肝癌晚期住进了医院以后,她脸上的笑容基本就消逝了,这一年下来,人就明显地老了好几岁。
女人突然就做了一个当时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手上的纸团塞给了副主任,在对方还未来得及投来惊愕的眼神,她已经抽身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3.
女人把手斜插在口袋里,迎着细雨在街上缓缓地走着。口袋里那个生硬的纸片,戳着她的心一阵阵地痛。那纸片是刚跟单位签署的《自主待岗协议》。
一对年轻的情侣牵手与她檫肩而过。女孩捧着一束玫瑰,淡紫色的玻璃纸包裹着一捧深红的玫瑰花,余香萦绕。
女人深吸一口气,玫瑰的桑甜,让她想到小时候家里种的月季。今天是她的生日,36岁了。女人忽然就生出一阵莫名的悲哀。
早上走得急,她忘记告诉丈夫可能会回家吃中饭。这两天她男人的胃病犯了,又恰好单位上的车在大修,不用出车,上班的时间就比较正常点,中午有时间回家去下碗面条吃。
平日女人中午都是带了便当去公司里吃的。
这两天公司里人心惶惶,大家都心照不宣静待暴风雨的来临。昨天宣布今天要召开职工大会的时候,女人就知道今天中午的便当是可以不用带的了。
前面再穿过一条街拐进那个巷口,就到家了。
女人微嘘着眼,遥遥地望向住家的那栋楼。她家在五楼,客厅的窗口正对着街这边。
当初最喜欢这房子的原因就是这扇窗,能看到街面的车水马龙。
女人喜欢静静地依傍着窗栏看外面的世界,看川流不息的人流,看各种各样的大型广告牌,可以什么都不想,也似乎什么都在想,极有安全感的任思绪自主地飘荡,散乱飞扬。
窗户上的帘子是挂起来的,男人这会在家,兴许正吃着面条看电视。
4.
女人永远想不通男人为什么会对看电视特别着迷,不论广告、新闻、泡泡剧、偶像剧,他都能看得兴致勃勃。女人不喜欢看电视,她觉得看电视是最浪费时间的,傻子般瞧着电视屏幕,整个思想全随那里面的内容去了,啥也做不了,一忽悠就不见了几个小时,划不来的。她倒宁愿在家里东走走,西窜窜,看见哪生灰了可以抹一抹,突然想起有什么线头没做完的就去赶着做了,旧的毛衣拆下来拿水气蒸一蒸就跟新线团一样直,翻织出来的新样式丝毫不比那些商场卖的品牌毛衣差。
男人挺喜欢穿女人给他编织的毛衣,他说“温暖牌”的毛衣永远是最时尚最名牌的。
前年年底,他穿了女人用旧毛线编织的一件外套去应聘工作,是朋友介绍的到一个大公司里做司机。回来后得意洋洋告诉女人,说负责招聘的那个女的睁大眼睛瞧了半天这衣服,然后说这是当今法国最流行的三色混合。当知道是他媳妇编织的,一迭声地赞叹,说你爱人的色彩品位真不错。女人记得那件毛衣是因为旧的拆了后换了编织的花样,线团不够用,就临时配了些同色调的散线,凑和着看起来协调就行了,至于搭配在衣服上哪个地方,当初的确是花了番心思。
听男人这么说,女人还真认真地去翻了下书摊的《时尚色彩》和《秋冬流行色彩搭配》,竟然真的看到图片上走在T型台的男模特身上的衣服,色彩跟自己为男人编织的那件一模一样,只是部分搭配的位置不同。
后来,她还特意去买了一套自己绝对不舍得用的化妆品,雅丝蓝黛的,托男人给那女的送去。
现在那女的就是男人的顶头上司。不晓得是不是这套化妆品的作用,下半年男人所在的公司里开销了几个司机,都是跟男人年纪差不多大的。但是男人却升职加了薪水,成了公司里小车队的副队长。
搬进这套房子的时候,两个人就合计了一番家用,然后咬咬牙,问妹妹借了点钱,再加上往年的积蓄,把家里已经用旧的电器换了,又添置了一台落地式空调机。再把男人以前买的几千块钱的人寿保险复效了,家里便没了余钱。不过当时并不太担忧,女人的工作一直比较稳定,加上本来生活比较节省,慢慢也能积攒些存款。
女人一直没有对男人说起公司这段时间的动荡,不想男人太担心。本来还没有确定的事情她也不会先预设结果。
现在她有点埋怨自己了,该早做个准备的。
5.
她还不想现在就回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男人说。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甚至不知道丈夫是否还记得。昨天也没听他提起过。就算记得又如何呢?永远不可能象女人那些小姐妹那样,生日那天收到精致的礼物,或者是爱人送来的玫瑰,或者在浪漫温馨的咖啡馆里郎情妾意,这些,已经离开女人很多年了,久远得想起来的时候,还以为是看过的一部爱情电影。
男人从来不喜欢这些生活小情趣,他一律鄙视说那是虚浮的“小资”。只最初跟女人谈恋爱的时候,投其所好买过几次玫瑰,陪着喝过两次咖啡。但是总忘不了在末了的时候说句,好贵。他说,你要喝咖啡喝好茶,买回家去喝,在外面喝一次的钱足够你在家喝一个月。说起玫瑰,他更有理由,玫瑰也不过就是一朵花吧,跟他家乡山沟沟里随处可见的野花一样,长着花瓣花蕊花枝花叶而已,只不过被添加了浪漫的爱情色彩,就变得值钱了。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女人诧异地瞪大了眼。她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被注入了文化气息的事物,就容易升值流传。只是没料到男人懂这个道理。但是,女人还是钟爱玫瑰的,也可能真的只是因为爱情和浪漫的意义赋予这花了高贵的气息,
但是毕竟女人是浪漫主义者,当她第一次知道西方的情人节竟然就是自己生日这天,更是觉得玫瑰花该是属于她的花。不过,这些感受她从来不跟男人分享,她觉得他理解不了。
天色更加暗淡下来,估计今天晚上还会降温。望着灰蒙蒙的天,女人心里一阵郁抑。不回家又能去哪呢?
她叹了口气,手在口袋里捏捏那角纸,低下头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6.
男人正在屋里看电视。厨房里已经洗好的碗倒扣在滤锅上淌干水,灶上还烧着一锅汤,正“呼呼”冒着热气。这时候看见女人进屋,男人站起身来,有点意外。
他看到女人脸色不太好,关切地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女人没说话,只摇摇头,顺手丢过来一张纸,然后进到里面的卧室去了。
男人狐疑地摊开纸,看了一会,便坐下来,拿过遥控器关上了电视机。
他望着窗外,开始思付按照这协议书上所写的内容,女人现在每个月也就几百块基本生活补贴。然后,他走到电话机旁,从口袋里掏出个个小本子翻了翻,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几句简单的通话后便挂上了。
他没有告诉女人,自己正跟着公司里网络管理部门的两个小伙子在做专线业务。
一些小的私人公司想装专线上宽带,又觉得大公司的网络专线费用不合适,就会采纳这种“跑边”的方式。
网络公司之间的信息几乎都是相互连通的,各家的价格专业人士都心里有底,要达到客户的要求其实很容易办到,也不会影响到大公司的业绩。
男人经常会载公司里的网管出去维护和做业务,对网络专线的事情早耳熟能详了,正好一次偶然的机会,一家想装网络专线的小公司因为嫌男人的公司出的价格高,准备放弃,男人便跟那两个小伙子商量自己做。几个小伙子也是才思敏捷的,立刻就领悟过来,并且联系到另外一家网络公司,对方同意按照那家小公司的要求开辟专线,收费也颇合那家小公司的预算。
于是,男人开始联系自己以前的几个朋友,有朋友自己开了家公司,帮忙在执照的经营项目上补充内容,然后一切按找正规程序有条不懈地进行着。
当男人第一次拿到作为网络“代理商”应得的报酬时,差点落了泪。
他自认是个粗人,大字识不得多少,初中都没有毕业,从没想到过接触网络这类高科技。现在不但接触了,竟然还有滋有味担当了“网络代理商”这么个时尚风光的角色,这感觉,酸甜苦辣啥都有。第一次的成功,男人尝到了甜头,尽管这次除去打点的应酬费用,跟那两个小伙子平摊下来仅仅只有千来块钱。
接下来,“系统集成”也开始操作了,男人不懂这些专业强的事儿,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那两个小伙子负责技术,他就跑路办事拉关系,抗抗设备卖点力气自然不在话下。
有一次,他们代理的一家公司网络出现故障,偏偏那栋商务楼的电梯坏了,他们要去的这家公司在楼上第24层,那两个小伙子怕累不肯上去,说等电梯修好。
男人见人家催得紧,担心会耽误了人家的工作也怕影响“代理商”的形象,想想就算自己不会操作,只要人到了多少也会让人家心里安稳些。硬是背了工具包,拎着笔记本走上24楼,当时他累得汗流浃背,胃疼难忍,倒是让那公司的人过意不去,忙递了杯水上来,他忍着胃疼,陪公司里的人说着话,电梯修好了,两个小伙子上来几分钟就排除了故障,那家公司的人连声称赞他们的办事效率,后来还介绍了两家公司找他们代理网络专线。
那天,男人拿到钱后回家来就靠在窗口想了很久。这窗口是女人最喜欢站的地方,女人总是喜欢站在这里看外面的楼房和川流不息的人流,。
男人记得曾经笑话过女人,说这是小孩子被大人关在家里不许出去玩才做的事。现在他自己情不自禁地也站在这儿,忽然就明白些了女人的心情。
窗外的世界很精彩,楼与楼之间、人与人之间其实就错落着无穷的机遇,机遇是个什么东西,一秒钟前还不知道被谁揣在衣服口袋里捂着,这会就跳出来敲自家的门了,只要挺着身子走过去拉开门,机遇就跳进自己的怀抱里。
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过来,到现在,男人已经成功地收到了几笔业务报酬,还没有加上到年底要去结算的网络电话费用,那也应该有几千块钱吧。男人琢磨着可以给女人买个小巧精致的电脑笔记本了,他知道女人羡慕她妹妹的那款品牌笔记本。
每次去妹妹家,女人都会在那笔记本上瞎忙活半天,女人总是数落妹妹用只用电脑聊天太可惜。女人拉他看过一次什么什么网站的,上面花花绿绿啥都有,女人说那是人家自己申请的网店,可以卖东西的,卖自己做的或者代理的,有人想买,就可以通过网上支付平台,对方那头就有了收入。
男人当时听得迷迷糊糊的,怎么就会有人把人民币交给这个比巴掌大不了太多的金属板板,然后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女人说是,就肯定是了。如果女人也可以在这金属板板上去卖她织的那些毛衣,她肯定会乐得跳。
想到这些,男人微笑起来,他决定现在就去告诉她。本来他也打算今天告诉她,但是是在晚饭的时候,对她说句“生日快乐”以后告诉她。
7.
男人走进卧室,看见女人斜躺在床上,正望着墙头他们的婚纱照发呆。照片上的女人20出头,娇俏可爱地依偎在男人的身边,跟她手中捧着的那束黄玫瑰相互辉映。男人止住了脚步,想了想,扭身走了出去。
女人听见关门声,下意识地看看表,离男人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不会是去她公司闹情绪吧。
女人坐起身来,开始担忧了。男人没什么兴趣爱好,平时只要下班回家了通常就不会再出门。可是男人也不怎么会吵架,就算被冤枉了憋得脸红脖子粗也只能在一边喘粗气,实在憋不住了就冲上去一拳。他不会是要去找领导吧?
回过头想,也或者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出去散散心。出去走走也好,女人猜测着,重新又躺了下来。一想到漫无边际的将来,女人开始头晕了,迷糊中,她对自己说,等男人回来还是要告诉他,本来自己是可以留在单位的。。。。。。
“啪”!很响亮的破碎声惊醒了女人。
女人睁开眼,屋子里一片漆黑。她看看表,已经下午7点了,不知不觉睡了这么久。
她掀开棉被起身来,客厅里的灯光亮着。女人走出去,看见一桌热气腾腾的菜肴,男人在厨房里忙碌着什么。
女人走进厨房,看见男人正哈着腰用手捡地上的玻璃碎片。刚才那声响是这里发出来的了。女人环顾周围,想看看是什么摔碎了,男人笑得窘迫,说,我不小心把你那玻璃花瓶打碎了,他知道那是女人的心爱之物,是女人的一个小姐妹嫁去新加坡后,回国探亲访友时留给她的,女人一直把它摆在床头柜子里那个纸盒子里面,有时候拿出来赏玩会片刻,就又放回去。
女人听了心里又是一阵痛,这不是玻璃,她说,但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每次男人看见她拿出这花瓶,总会笑她尽做孩子才做的事情,对着个空玻璃瓶发呆,每次她都告诉他,这不是一般的玻璃瓶,这是白水晶,上面雕刻的也不是他说的“四不象动物”,而是貔貅。
貔貅是什么,男人曾经很好奇地问过她。
貔貅是一种瑞兽,和龙、麒麟一样皆不存在于现世间。
男人只听到那是兽,便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更何况还是传说中的兽。
女人拿了扫帚来扫碎片。她说,摔了就摔了吧,反正也没啥用的。她看见男人平安在家也就没了先前的担忧,虽然不知道男人怎么会去把花瓶翻倒出来。说到底,水晶也好,貔貅也好,都不可能拿来当饭吃,不可能拿来换一份工作。
想到工作,女人的眼框发热了。
两个人坐到了桌旁,开始静静地吃饭。女人拨一口饭在嘴里,纳闷男人怎么不问她些什么,便抬了眼去看男人。正巧四目对上,男人的眼睛里有些闪亮的东西,女人才发现男人的碗筷都没有动,两手背在身后,一直看着她。
我有件礼物送给你。
男人说,把手转了过来。一抹黄彩就突然闪亮在女人眼前,一朵娇艳欲滴的黄色玫瑰花盛开在男人的手中,花瓣上还缀满着细致密麻的水珠,女人最熟悉的桑甜味扑鼻而来。
男人说,这是老王头自己家里种的。老王头是公司那栋楼的管理,平时就喜欢摆弄个花草什么的,我跟他说今天是我爱人生日,他下午就从家里带来了。
男人憨厚地笑着,继续絮叨着老王头的花和老王头的为人。女人没有再听进去什么,她忽然明白了男人为什么会去捣腾出那个水晶花瓶。
她看着面前的花和握着花的手,喉咙开始哽咽,泪水溢出来模糊了视线,女人抬起手抹了把眼角的泪花儿,伸手去接住了玫瑰,男人的手反过来握住了女人的手,和女人手上的那多花儿。
窗外,已经华灯初上,又一个寻常的夜晚来临了,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静静等待和迎接新的一天到来。
——结束——
青衣茶馆001点评:读——吃肉的米妖《明天》
感谢青衣老师的深刻解读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