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乡轶事

12月4日 星期五 阴

刚吃过晚饭，石门子哥哥又来了！奶奶就吩咐我和二姐炒点花生来吃，可我还有其他的活儿要干:喂猪、盖好白天捞(淘洗）的麦子……看我们忙不开，哥哥就下来给我们帮忙:他掌锅，二姐烧火。二姐故意把火烧得很旺，很快就炒熟了，可她还一个劲儿说“不行不行”，哥哥只好又待了一会儿才撮出来，结果差点糊了！

哥哥一次次来是为了商议结婚的事。我的父母当然希望这事能痛痛快快办了，这一个个的实在是磨人，结一个了一头心事。所以亲家一开口就立即答应了，彩礼差点治不全也不在乎。他们甚至还向着亲家，帮着做起了二姐的工作，但二姐显然并不打算配合。

吃了一会儿花生，母亲终于忍不住把话扯到正题上来了:“快说说，打什么谱！该怎么办怎么办！……”

“就不！”不等她说完，二姐就火了。她跳下炕，抓起手提包，恨恨地指着哥哥骂了一句“你个死孩子呵！……”

又回头冲母亲嚷“养不了，把我的地给我我自己种！我出去干活！没见过你们这样的老的！”她怒气冲冲地跑到南屋去了。

烧好水，我也回到南屋，她仍在抱怨“这样的老子！我不跟他结婚的话不但我活不成，她也能不活了！成天就是装明白！人家占凤她娘不比她聪明？人家就说‘俺习子过了年他要结婚我也不给！在娘家呆不够，这么小就去给他家拉犁？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看看人家这也是个老的！”

石门子哥哥过来了，我腾出地方，让他在炕沿上坐下。二姐不看他，趴在那没动，仍在念叨“叫我摊上这么个老的！”“老的说了不算。你打什么谱？”哥哥问，他块头大，不慌不忙稳稳地坐在那里，看上去胸有成竹。

“你就当我死了！中不？”

“净说些没用的！”哥哥说。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帮二姐。她一直很激动，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仍惦念着小范，想努力毁掉这个几年前的婚约，还是单纯不想现在结婚。她找的理由简直没一点说服力，让人感觉在胡搅蛮缠。

“因为那么点事就这么大的气？”哥哥的态度倒是挺缓和。

我有点替二姐着急:心里怎么想的快说啊！这样耗下去有什么意义？一会儿好象要哭，一会儿却又笑起来，一幅装疯卖傻的样子。真是发神经！我有点生气，干嘛不明确一点！行就行不行拉倒！这样子简直能把人逼疯！

“我早晚得叫你们逼死！”她说“没遇到一个好人！”“我成跟你就是了！还不中？”

这叫什么话！哥哥也不满了“你这什么意思？”

“没意思。我不在家种地了，我要出去干活，你同意吧？”

“同意。我又拴不住你。——你要去干什么？”

“不用你管。”

“是你问我的。”

“我就问了一句。”

“那我明天来送你……”哥哥说，“不用！”二姐立即说。

看来今晚是谈不出什么结果来了，哥哥站起来要走了。

“反正你也没事，不送送我？”他问二姐，二姐没理他。

把他打发走，我长出一口气，忍不住说二姐“你想跟就跟，不想跟就算完，真急人！”

“跟就是了！”她说。

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说“家里人能怎么着？能逼死你？这不象你的心里话。”

她没有说话，我继续说“不愿意为什么非得跟呢？不管有没有感情？”

“不是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了嘛！”

她不说一句正经话，我觉得。我没看出哥哥哪点好，一张大平脸眯缝着一对小眼，不过脾气倒不错。可是既然同意何必闹这一出？

“一点不趁心还赶上不找啦？”我不死心。

她不再理我，脱衣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