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鴳赋

斥鴳赋

    中土有羽者，累以万计。喙短黄而乌顶，斥鴳也。晨起而啾鸣，日落而喳嚷，类杂于凡鸟其间焉。

      斥鴳生于东海之滨，待哺成性，享成而安之。待其自食也，见雏鸾劈竹捡练，苦而哂之；望鹰隼击长空而不保朝夕，喈而嘲之。有朝瑶宫遴选白羽，来使窥林而阅百鸟，擢毕方，重明，远飛，典白鸽，黄鹂，鸲鹆，朱鹳。斥鴳愤而谩，归且辱之。道遇毕方而短羽战战，匍匐不能鸣。远观白鸽则大言轻蔑，谓旁曰:不过尔耳。当其面则溢美过甚，灿颜过靥，啾阴鸣阳而怪气，洋洋而坦，众以为高深莫测哉。

      白鸽者，羞赧而雏幼，闻其怪气，手足无措。斥鴳则色舞眉飞，鸣声渐炽。夜枭嗔怒，眸若金星，咕咕而叱，霎而声寂，畏畏而默默然，众哄笑而散，以为中干者也。

      百鸟同居一林，形态各异。晨光乍现，黄鹂攀枝，至若日西，鸣声不缀，勤者也。灼灼炎夏，燕雀衔泥，将以筑巢，不成不缀，奋者也。黑月风高，夜枭展翅，制咕擒鼠，彻夜不休，韬者也。而斥鴳哂之，自谓同居一林，疲苦何用？既居一林，何用疲苦？明则荡荡沌沌，照食而暮栖，暗则诽语不休，哆哆咯咯，伙同众堕者，怡然自得。

    延陵季子闻之，惑，因语之于过往樵叟。

      “若得怡然，何须诽语？既得同林，若能哂之？嫉焉？讽焉？又或勘破生死，得道者无为焉？”樵叟抚掌大笑，“君痴矣！休之蔽。百鸟同生中土，宫使使同居一林，鸾卧于棘，后吞霓虹；鹰击长空，乃凌云霄；隼斗虎熊，自成一道。此三者，已脱俗化，不拘于林，斥鴳之流仰而惧之，畏缩匍匐焉。至若白鸽黄鹂，鸲鹆朱鹳，小有所成，各奋其所奋，能斥鴳所不能，因其卑心自生矣！既存卑心，又生无名之怒，怠于道而不敌于勇，故作怪气阴阳之语，使人无法怒气所怒，而恼之无名也哉。究其源，因卑而求心之平衡也哉！”

        延陵季子豁，“高见！以其无力自持，卑心大炽，故求胜于言色，求心里平衡也哉！”樵叟笑答:“然也！若等劣鸟，行不慢一丈，跃不过一尺，唯能苟其躯体于碧阴之下，仰吞露而俯啄泥，何能欺大鸟？唯挑弄小虫也哉，十年而化粪土也。莫以勤筑巢，勇折羽，自制天命之凡品类之，更何况绝云气，负青天，搏击长空，吞云吐雾之仙品乎？”

      凡世间勇者，不吝于逢人说项，敢称其美者，因其自美焉。而世之贱类宵小，苟活而多妄言怨怼之语，喜闻人过，怪气非常，若属自卑者，以求心 理平衡也！吾辈当戒之深甚，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