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猎

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村里有名的猎户，按辈分，我该叫他一声太爷，他和我外公同姓，我外公都八十多岁了见他还得叫一声叔。但是他实际年龄是六十多。

他一脸的络腮胡子，也不经常刮，黝黑的脸上，一双眼睛透着杀气。听人说，当年他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受过伤，立过功。后开因为退伍的时候私藏枪弹，受了处分，功过相抵，回家成了农民。

县上林业局当年每家每户收猎枪的时候，把他家翻了个底朝天，愣是只翻出来一把枪。大家都不相信，他那么厉害的猎户咋就一把枪。没办法，就一把。那枪我见过，枪杆长，枪托小，是那种自制的猎枪，后坐力能把人怼个大跟头，打一枪还要拿通枪条戳一戳。你要是看见那把不起眼的枪，肯定不会相信，它能一枪撂翻一头野猪。

那时候离学校远，起的最早的应该就是上学的和打猎的。有时候天黑鸦鸦的，路边突然燃起一堆火，吓得我们以为是鬼火，又怕上学迟到，捂着眼睛冲过去。这是突然有人说话：闭着眼睛跑，当心别摔了。才知道原来是老猎户。

秋冬两季是打猎的最佳时节，这个时候的猎物肥，而且常在村庄附近出没。秋天主要是麂子，猪獾，兔子这些小动物。秋天庄稼熟了，这些家伙就出来祸害庄稼，一片好好苞米地，一晚上能祸害完了，所以这个时候是在和它们争粮食。冬天则是野猪这样的大块头，有时候运气好，除了自己家吃的，还能卖掉一部分。

冬天，山上裹了一层厚厚的雪，庄稼都收进了粮仓里，人们不用担心来年的食物的时候，山上的动物却还在四处寻觅。常常侵犯到人的领地，这时雪猎就要开始了。

组织雪猎，往往需要五人以上配合协作。其中带枪的往往只有一两个人，其他人主要是号角喝猎犬。号角是用野核桃树皮做的，像牛角一样，声音低沉，猎犬是自己养的土狗，那些狗从小就被剁了尾巴，说是这样就不会摇尾巴了，很凶。猎野猪的时候，狗算是一种消耗品。

下了雪，野猪的脚印留在地上，猎户很容易看出野猪的大小，规模。然后顺脚印，走到深山里。枪手和撵山，各自分工明确，撵山的把野猪往枪手埋伏好的路上撵，然后两个枪手一个主一个副，第一枪没打中就再补一枪，确保猎中。但是最好只中一枪，中两枪的野猪肉不好吃。

老猎户一个冬天最多组织三场雪猎，就算是什么都没有猎到，也不再组织了。要是哪一年，三次都没有猎到东西，虽然大家不差这一点肉食，但总会在心里留一个疙瘩。

每次进山之前，虽然不像出征前那样悲伤，但却是牵动了大多数村人的心。那时的老猎户，俨然一个带兵的将领，即将踏上出征的路。成年野猪，一口可以咬断胳膊粗的树，猎户养的好多狗，都是让野猪咬死的。

猎户的枪还没被收走的时候，我感觉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将军，后来，再见到他，也和常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