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名叫“不存在”的狗》与《看不见的小妞》对照阅读

文 | 典典的蟹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透明”这个词成了网络流行语，专门指代那些在社交网络上存在感较低或没有存在感的人。发展到后来，也指在某个行业内被人看不见的新手或默默无闻的老手。被人看不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恐怕只有当事人冷暖自知。

被人看不见的隐形现象，古今中外都有，不会因人类社会发展而改变，也不会因科技进步而停止出现。而时不时卷入这种现象中的我们，该以什么样的智慧应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最近我读过两个故事《一只名叫“不存在”的狗》和《看不见的小妞》，恰好跟这种现象相关，我们不妨通过这两个深有寓意的故事分析一下。

《一只名叫“不存在”的狗》

这是美国大师级绘本作家和画家婉达·盖格 (Wanda Gag) 的一本著名绘本，曾获1942年的凯迪克奖银奖。 故事讲的是，一只名叫“不存在”也被人看不见的流浪狗，和两只有正式名字也能被人看见的流浪狗生活在一起。突然有一天，两只有名字的狗被人类收养了，离开了那只名叫“不存在”的狗。名叫“不存在”的狗很伤心，他希望也能被人收养，继续和小伙伴们在一起。名叫“不存在”的狗在一只乌鸦提供的魔法帮助下，一天一点努力坚持练习，最终变成了一只能被人看见的狗，从而如愿以偿，回归到小伙伴们中间。

在这个貌似励志的故事中，那只名叫“不存在”的狗的经历，最初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努力奋斗最终成功的错觉，但我再三细读，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首先，那只名叫“不存在”的狗实际上是一只天生具有特异功能的隐形狗，小伙伴们并没有因“不存在”的隐形而忽视他的存在，他们说过，“尽管看不见你，可是我们依然爱你。”“不存在”与小伙伴们分别在三个不同形状的狗窝里过得很快活，他从未因自己被人看不见而伤心。

其次，小伙伴们离开是因为人类的干预，他们对于分离非常伤心和害怕，名叫“不存在”的狗为了追寻同伴之间的友谊和爱才不得不寻求被人看见和收养，他练习被看见的魔法也很滑稽，转圈圈和念咒语：“我是大忙人，每天头晕晕。”听上去很像是现代社会996社畜们罔顾本心的晕头忙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庞大的社会机器看见，从而才有机会继续维持原本快乐的生活。

最后，“不存在”练习魔法成功，果真被人看见了，他变得和小伙伴们一样了，却也失去了能隐形的特异功能。“不存在”通过这种方式实现了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的愿望，他很高兴，但不知道小伙伴是否能够习惯一个能被人看见的他呢？作者连续用了“不过，也许，可能，几乎”四个副词铺垫表达两个小伙伴的心情：“我们真开心……很高兴见到你。”只要大家能在一起就好，管他能被看见还是看不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三只狗更像是一个相互之间不存在歧视链的平等群体。

《看不见的小妞》

这是芬兰儿童文学大师和画家托芙·扬松 (Tove Jansson) 的姆咪系列故事《姆咪谷的伙伴们》中一个短篇故事。在这个故事中，小妞原本叫小傻妞，是姆咪特罗尔的朋友小嘀嘟领到姆咪家的一个小孤女，她因为长期遭受养母的歧视和挖苦而变成了隐形人，在温柔和蔼的姆咪妈妈的耐心关爱下，一点一点重新恢复了人形，融入姆咪家庭，成为了姆咪特罗尔的新朋友。

请注意，小傻妞不是天生的隐形人，她是被后天环境造就的，因为遭受了身边亲人的长期精神虐待，她“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先是从边上消失，接着消失得越来越多。”到最后完全看不见的时候，她的养母把她遗弃了。也正是因此，小傻妞才有机会来到姆咪家。在这里，小傻妞的隐形分明代表着弱势群体在暴力面前的软弱、无助、胆怯和躲闪，这样的隐形，是一种对痛苦的回避。

姆咪妈妈照顾透明的小傻妞

面对这样的孩子，任何有恻隐之心的人都会忍不住想去抱抱她，更不用说代表完美母亲形象的姆咪妈妈了。姆咪妈妈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姆咪特罗尔一样，为小傻妞安排衣食起居。小傻妞却不敢像姆咪特罗尔那样自然而然接受姆咪妈妈的关爱，她在隐形的状态下，不停地帮助姆咪妈妈做家务打扫房间，以此来讨好这位对她示好的妈妈。而当她精神放松开始显露脚形时，一听到有人提到养母的名字，她的脚立刻又恢复了隐形。经过几次反复，她终于发现姆咪妈妈是真心关爱她的人，她才放心恢复了不包括脸在内的身体原形。

为什么恢复不了隐形的脸？原来，想要彻底解除这样的隐形，光靠外在的关爱是不够的，只有当一个人爆发出发自内心的情感和力量时，才能恢复真正的自我。最终，当姆咪爸爸在海边船上开玩笑假装推姆咪妈妈下海时，小傻妞暴怒了，冲上前去保护姆咪妈妈，反而把姆咪爸爸推下了海。至此，小傻妞才露出了真面容，她哈哈大笑，变成了一个不再隐形的自己，从懦弱走向了自信。

这就是我从这个故事中看到的后天隐形人的救助和自救。这样的后天隐形人，在现代社会中还有很多，多么希望他们能够读到这个故事，尽快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环境，从自我封闭的隐形中解脱出来，不再成为被人忽视的小透明。

不再隐形的小傻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