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卡拉夫

“提笔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将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我只追随胸腔中涌动着的意识与情绪。将它们的美一五一十的记载下来。至于它如何流动,将流向如何,就不是我能把控的事了。”

吃过一片面包,卡拉夫在他的文稿上写下了这段话。这是位可怜的贫困潦倒的法国作家。形销骨立,颧骨显得更加的高,红色的毛鬓将他一半的脸都遮挡的严严实实,略显可怖的脸上,仔细瞧的话,我们还是能窥见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一丝柔和而浪漫的光。卡拉夫四十有六,前四十多年的生活幸福又美满。用世人的话讲,他也算半个人生赢家。一位房产经纪人。人脉和资源都有,妻子温柔贤惠,儿女双全,听话又懂事。生活在法国南部的一座小城里。每天都做同样的事情,朋友们也都循规蹈矩,相安无事。生活很舒适却也不会有什么惊奇的事情发生。小城里的生活像有轨电车,顺着轨道从起点站到终点站,日复一日从不出错的重复。生活秩序化,快活得叫人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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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夫决意出走了,谁都劝不动他。他与妻子不告而别,冷漠无情到了极点。妻子骂骂咧咧,向邻里宣扬着他的劣迹,终日以泪洗面,却也不得不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养活自己和孩子们。卡拉夫的确自私,可也并没有给自己留什么后路。他对文学有着狂热者的单刀直入与教徒式的义无反顾,教他抛弃了这世上的享乐与舒适,去过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他有一种创作的本能,这种本能就像人要吃饭睡觉一样。虽然他的小说写的蹩脚又怪诞,但也算摆脱了那些阻碍他创作的缧绁。他搬去了巴黎,有巴黎圣母院、有卢浮宫的地方。文学巨著登峰造、艺术瑰宝层出不穷的天堂,是一处圣所。他该去朝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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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夫带去巴黎的钱很快就所剩无几。报社的小编辑琪雅朵是为数不多看过卡拉夫文稿的人。她对卡拉夫的评价很高。认为他的文字有一种带血的美感,将一些大众注意不到的却触及灵魂的东西在混沌的乱世里找出来,创造出来。你若想要识别这种美,你也得经历作家对内心的折磨与重构,这是件冒险的事,需要敏锐需要智慧需要想象。所以,大多数的出版商并不会对卡拉夫的稿子多看一眼。他们总是讥诮卡拉夫写的东西蹩脚又怪诞,除了琪雅朵。琪雅朵对卡拉夫的文稿赞许有加,不知不觉中,她好像不止爱上了卡拉夫的作品。

写到这里,彷佛一段浪漫的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就要展开。但事实是,卡拉夫对女性早已不感兴趣。他离开妻子,他视妻子为包袱。他说,女人就是件工具。他只需要她出现在他需要的时候,而除此之外的时间,呵,女人别妄想打扰他拥有他。他有时需要爱情,有时又不需要。可不幸的是,我们浪漫又独具慧眼的琪雅朵却深深的陷入了卡拉夫偶尔的柔情里无以自拔。卡拉夫很是鄙夷女性爱情至上视爱情为一切的爱情观。他刻意的要免俗,因此他的作品不落窠臼,丝毫没有爱情的元素。但他又该如何描摹浪漫呢,身在巴黎,他多少还是保有一颗浪漫到骨子里的心。他的确也苦恼了好久。他的稿子删删改改始终不满意,好几次试图自毁手稿,幸好被琪雅朵拦了下来。他情绪常常不稳定,吃的很少,因为没钱,但是稿纸和墨水却从未买不起过。他常去卢浮宫,盯着断臂维纳斯出神。他的作品进行到一半,也确有感如断臂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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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日端坐在灯光有点昏暗的小小的写字台前,脚边是一堆被蹂躏的废纸团。他还是过上了日复一日没有惊奇的生活,但不同的是,这次,卡拉夫明明白白的知晓自己在干什么。他厌恶从前小城里波澜不惊的舒适,他宁愿在巴黎流浪,一遍遍鞭挞与折磨自己的心志。对于琪雅朵,心情好的时候,他也不会吝啬他的爱意。但对于他的作品,他几乎虔诚到了极致。你瞧,人性又是多么复杂。同一个人的内心,热爱与憎恶,慈悲与吝啬,并行不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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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雅朵说:“卡拉夫会流芳百世的。百年以后,没有人会记得我琪雅朵,但卡拉夫与他的《毒》一定会有人记得。”没有人知道卡拉夫的作品何时能出版,因为琪雅朵只是一个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女编辑。你知道的,职场上,女性并没有什么话语权与主导权。准确点说,爱情里,好像也没有。

巴黎还是那个巴黎,是卡拉夫梦呓着的那座城。巴尔扎克说过:“巴黎是一片名副其实的海洋,任凭什么探测器也无法知道她的深浅。”无数个苦难而孤独的昼夜,也不知道卡拉夫究竟有没有修炼到,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巴黎的海最终把他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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