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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啄木鸟的卓伯乐飞鸟集作业半命题·第3期丨远方
在小锐志的陪伴下，我已经在路上“流浪”了近一年。
一年前，在和父母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后，我一气之下，带着少许行李，开着锐志，开始了我的自驾全国之旅。
这是一场没有计划的旅行，如果非要找个目的地的话，那就去漠河吧。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想去祖国的最北端，看看皑皑白雪，看看极光美景，在一片洁白中自由行走。
于是，我开着车，一路向北。
刚开始的几天，因为完全没有经验，我吃了很多苦。一日三餐问题不大，沿途的大小饭店足以满足我的需求。只是晚上睡觉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没有任何装备的我尝试着蜷缩在车后排，结果没有睡好，还弄得全身酸痛。如选择旅馆，长期下来也是笔不小的开支。后来，思考了数日，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晚上睡觉时，把副驾驶座靠背完全放倒，使之尽量与后排座位平行，不平的地方垫上衣物被褥，这样，一张简易的床就做好了。
睡觉问题解决后，其他的都是小问题了。一路上，我慢慢地添置了一些装备：卡磁炉、包装好的速食、简易帐篷、水箱、充电设备……虽繁琐，倒也自在。
自驾路上走走停停，遇见漂亮的地方，我会找个景区停下逗留几天，感受不一样的地域人情；如果不愿意，便在高速上疾驶而过。
01
忽有一日，导航提示前方为龙番古镇。早就听闻龙番是有名的江南水乡，既然就在前方，就不妨去领略一下烟雨江南的意境。
于是我在网上预订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民宿，准备妥当后直达目的地。
民宿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但看起来很年轻。他们很热情地把我迎进大门，果然是江南胜地，风景自然优美，充满诗情画意，连民宿也装修得格外古朴雅致。庭院里，鲜花、小桥、假山、流水错落有致，坐在凉亭下，品上一壶茶，或是一杯咖啡，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收拾妥当后，我踱步到凉亭下，坐在靠背椅上，悠闲地看着天空发呆。当时正值淡季，民宿内客人寥寥无几，老板夫妇干脆也来到凉亭坐下，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小伙子一个人？”
“对呀，一个人的孤独之旅。”我如此自嘲一番。
老板娘捂着嘴也笑了一下：“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乐趣。”
“你为什么会想到独自自驾远行呢？”
“和父母吵架了，一生气，就出来了。”
“哈哈，看来年轻人的想法都是相似的。”老板夫妇相视大笑。
“怎么？你们年轻的时候，是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壮举么？”我顿时来了兴致。
“喝点？”老板做了个一饮而尽的动作。
“行！”
老板娘就在凉亭下摆了几个简单的下酒菜，我和老板则喝起了当地有名的黄酒。酒过三巡，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老板，说说你的故事呢。”我的八卦之神忽然觉醒。
“那确实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老板喝了口酒，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夜空，月亮被挡住了，只有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我们和你一样，也是当初和父母有了争执，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我们俩在大学时期就在一起了，本想着毕业后一起回到我的老家发展，考个事业单位编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没想到这段恋情遭到了我父母的强烈反对，他们觉得我老婆是外地人，在他们的认知中，只有没出息的人才会娶一个外地女人回家。”
“于是，我跟他们争辩，跟他们吵，却怎么也改变不了他们的观念。他们骂我没出息，娶一个外地女人让他们在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就这样跟他们耗了小半年，我们再也没有耐心，就整理了东西，离家出走。一开始，我们没有目的地，走哪算哪，却也自由快乐。后来，我们俩合计了一下，不能再这样毫无目的地流浪下去。”
“所以，你们就来到了龙番？”我忍不住打断了他们。
“对，我老婆说这里温婉似水，温柔得像个小姑娘，她很喜欢。我们来到这里，租了个小房子，开始了打工挣钱的日子。”
“那段日子确实很苦，”老板娘说话了，“我们拼命干活，拼命挣钱，因为我们知道，只有钱才能给我们带来安全感。过了几年，这里的旅游业慢慢兴起，民宿、客栈等新词涌入，我和老公商量了一下，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再贷了点款，以当时比较便宜的价格租下了这里开了民宿。”
“对，你看，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我们亲手打造出来的。”老板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自豪。
“那现在呢？你们还跟家里有联系吗？”我还是比较关心家庭问题。
老板顿了一下，然后缓缓答道：“我姐有时会跟我联系，跟我说说爸妈的情况，得知他们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你们，会想家吗？”
老板夫妇转过头，看着对方，沉默了很久。
“当然会，我们已经十年没回家了。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当时的我们年轻气盛又冲动，本可以有很多方法来解决问题，我们却选择了最伤人的一种。父母又不是我们的仇人，最后，他们都会理解我们的。时间越久，我们心中的遗憾越深，父母在变老，而我们不在身边，想想将来，我们还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
老板娘握住了老板的手，看着我说：“所以，我们决定把这里转让出去后就回家。”
我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喝酒。
休息了两天，我继续出发。心中似有牵挂，但不甚明了，只有继续前行。
02
天气渐冷，越往北越冷，已经能看到积雪了，我也离漠河越来越近了。
下午，我把车停在了网上找的一处露营地，来到附近的卫生间洗漱。从卫生间出来，迎面走来一位阿姨，见她拿着水管在给自己的房车加水，我顿时投去羡慕的眼光。
“阿姨你好，你是房车旅行？”
“对呀，我一个人一辆车，自驾旅行。”阿姨骄傲地说着。
顿时心生敬佩，于是我和阿姨聊开了。
阿姨姓顾，去年退休后就开着自己的一辆大众Polo离家远行，一走就是两年。在这两年间，她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风景，见了很多人。后来经过同是自驾旅行的同伴介绍，开始制作短视频，一开始只是简单得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闻，没想到慢慢在网上出名，后来赚了点钱，再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换了现在的房车。
有了房车，顾阿姨的自驾旅行如虎添翼，她也乐在其中。
“小伙子，晚饭就在阿姨这里吃，看你也不像是会做饭的人。”顾阿姨一片热心。
来到她房车旁，顾阿姨把侧边的顶支起来，我们坐在帐篷顶下，喝着咖啡聊着天。
“阿姨，你是怎么想到要出来自驾旅行的？”
“环游世界，这是我年轻时就有的梦想，只不过梦想斗不过现实，我的半辈子都花在了家庭琐事上，现在退休了，终于有时间、有能力完成自己的梦想了。”顾阿姨的脸上始终带着笑。
“你先生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我有点好奇。
“哼，那个老头子……我前半生就光花在他身上了。自从嫁到他们家，我一天都没有歇过，每天都顾照着他们全家的吃喝拉撒，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我就像他家的免费保姆，任劳任怨，到头来竟丢了自己。你知道吗，因为我家老头子不吃辣，我着半辈子都没好好地吃过一次辣，直到自驾之后，我才实现了辣椒自由。”顾阿姨苦笑了一下。
“当我说出我想自驾旅行的时候，老头子居然觉得我疯了，放着一个家不管，只顾自己出去吃喝玩乐。当我看到他的反应后，更加坚定了我的选择。现在的我已经退休，女儿也出嫁生子，老头子身体还行，我应该要为自己活一次了。于是，我跟女儿交代好想关事情后就立马出发了，一晃居然也两年了。”
现在的顾阿姨闪闪发光，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自由与快乐，那不是物质能带来的，这是种精神的愉悦。
“你会想家吗？”我始终绕不开这个话题。
“我和女儿经常有联系，每去一个地方，我都会把计划告诉她，让她知道我的行程。她如果有时间，会带着外孙来看我，我们一家人就在房车上玩两天，走走停停，外孙也很喜欢这样的旅行方式。”
“那你老伴呢？”
“哈哈，小伙子你是个好孩子。”顾阿姨看着我笑了起来。
“我当然不会丢下他不管。虽然他很大男子主义，家里什么事都得我收拾，但毕竟是自己嫁的人，怎么能说扔就扔呢！我们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不会散的。我只不过是想给他点教训，让她明白我的重要。等我看够了这个世界，自然会回去的。”
我们一起吃了晚饭，顾阿姨的厨艺很好，不过菜是真的辣。吃完后，我们继续聊着天，顾阿姨也毫不吝啬地分享着她这一路的风景与感慨，她还说起了她依靠制作短视频的赚钱之道。
“小伙子，不管走到哪里，家永远是我们的遮风挡雨的港湾。”
我和顾阿姨分别后，奔向了各自不同的远方。
03
后来，我到了漠河，和我梦想中的冰天雪地一样。
我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走在小路上，走在树林中，张开双臂迎接着漫天风雪。满目的洁白，空旷的世界，是我梦中的样子。可惜，等了两天，还是没有见到极光，遗憾，也是一种美吧。
我没有去漠河舞厅，也没有去看一看传闻中的“他”。我独自走在洁白的街道上，风雪肆意落在我的头上、身上，有点冷，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家亮着灯火的小酒吧，我整理了一下，便飞快地钻了进去。
漠河真的很冷，酒吧里很暖和，也很安静。我挑了个宽敞的位子坐下，点了一杯啤酒，撑着下巴看着前面舞台上的女孩唱着歌，一首又一首，安静又寂寥。
听着歌，我慢慢地回想着这一年的旅程，想着当初是为了什么而出发。其实也没多大事，无非是嫌父母唠叨，反复地逼我相亲、结婚，耳朵里听得老茧都出来了，再加上工作有点不顺心，一激动，就出发了。
一年多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欣赏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也遇见了许多同行过一程的车友，他们的故事各种各样，充满了喜怒哀乐，有的停下，有的继续，最终都在漂泊。
我没有问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只记得有对开着房车的年轻夫妻说，人在哪，家就在哪。
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或许我们想念的并不是那个几百平方的地，而是家里的那些人：父母，妻儿，姐妹，兄弟……当一个人孤独久了，似乎会想起以前的热闹：有争吵，有隔阂，但也有全家在一起的温馨，这是无可替代的。
那就回家吧！
虽然远方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