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走向屋顶,轻轻推开卓房间的门,落地门窗半开着,强劲的海风贯穿整个房间,吹荡着房间里所有能浮动的物件。窗边白色的窗帘,书案上书写过的纸张。挂在墙壁上旧时的日历被快速地翻飞着,看不清日期,但年份却始终不变。
我走进房间将落地门窗全部打开,径直向阳台的尽头走去。面朝大海,在温暖的阳光下,湛蓝的海面上浮荡着洁白的浪花,由远及近堆积着,冲撞,破碎,即尔向来时的方向拥挤着慢慢跑散,消失在海面上。我轻轻拂去脸颊上滴落的泪水,我想我的生命该就此结束,我不能让我生命中最爱的人就那样一个人孤独地离去,而今依然孤单的他。我不愿在空荡的城市继续守侯,生命中只此一次勇敢地面对放任自流。
我的头发在风中慌乱纷飞。在春暖花开的时候。
很多年以后,我依然留在梨园独自生活着,隐藏悲伤,像所有人一样就那样生活。我也曾试想过,在某个春暖花开的午后阳光里,面朝大海就那样平静地死去,不带留恋,没有一丝忧伤。可我不能把悲痛留给活着的人,那些爱我的人,正如我这样。最终我还是回到了原点,冷漠且活着。
梨园是卓用尽所有积蓄亲手设计建造的一幢房子,靠近海边远离城镇。它独单突兀,沉静地让人觉得忧伤。梨园是我后来给它取的名字,我不知道卓当初花费所有心思建造它的意义,也从不敢去探究,因为没有足够地勇气去了解它真正存在的意义。几年里我只是在梨园生活,不曾改变过那里的一切,甚至卓书写过的一张纸片,还依旧保留在原处。时间过的越久,我就会越加混沌,一切静止得让人窒息,错乱得几近自己的梦幻,我堪至开始怀疑卓是否真实地出现过。于是我便一点一点回忆,想我们的相遇,记忆一切的发生,越用力去想就会更加模糊不清,忘记一些细节,甚至卓的脸。像是晨雾中的梨园,虚幻飘渺。
每当我记忆崩溃无法承受的时候都会去找小楠医生,不分白天和黑夜。每一次看到穿着睡衣拉开房门的小楠医生睡眼腥松地对我抱怨着这是被我按坏的第多少个门铃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在慢慢忘记卓。或是某个清晨在诊疗室里看到小楠医生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我会问他是否昨夜没有睡好,他都会告诉我,昨夜你才刚刚来过。那时候我知道自己已经接近精神崩溃的边缘。
小楠医生是一个有着俊朗外表,安静,年轻的男人,善于言谈。已经忘记第一次与他见面的情景,或是之后的相处,只是这些年里,我们日淅频繁地见面让我开始信任和依赖他。这不单单只建立在他每个月定期地交到我手中的白色药片。
小楠医生说一直以来我内心的忧郁深不见底的黑暗,源于我内心的懦弱与自我惩罚,痛苦一点一点蔓延像沼泽一样淹没自己,然而发展到现在已经变得复杂。首先毕业那一年被交往四年的男友说分手,对我来说那四年的恋情是纯真简单的,而男友却选择前程与未来,这让我始料不及,开始怀疑感情的真实度,又面对毕业后的择业问题两者混杂在一起的现实都让我无法接受,打碎了我曾经纯真的想法,便开始逃避变得消极。
后来卓的出现,因为潜意识里害怕受到伤害,所以更加不去理会。直到卓要离开去别的城市之前对我说他爱上了我,想要我和他一起离开,我因为无法证实和判断感情的真假,自我保护与迟疑让卓以为我的无言就是拒绝,便悲伤地转身离去消失在那个冬天。而当卓真正离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竟爱上了那个沉静想给予他温暖的男人。之后的两年里卓的杳无音信虽然让我不能忘怀,独自伤悲,但也会不断地自我提醒与反醒,那有什么真正的爱情,只是说说而已。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两年后当我决定不再念念不忘的时候,却意外地收到一封陌生人的来信,让我得知了一个不愿承认与相信的事实,给予我致命地打击。
那封信是卓的妻子寄来的,她的叙述平静而带有伤痛。一年前卓迫于维系公司里的某种利益关系与她结了婚,她完全接受是因为爱卓。婚后的生活是平淡的,没有甜蜜,没有争吵,却充满了淡漠。直至半年后,她主动和卓提出分手,她第一次在卓的眼中看到了笑容,于是她坚信她的选择是对的。
卓不顾一切地离开那座城市,他所搭乘的那班航机中途遇到强大的罕见气流,飞机失控从空中坠落,卓不幸遇难。在飞机坠落的最后一刻卓写下了遗嘱,还有一封写给我的信。他说他一直爱着我,让我下辈子等他,他一定会找到我。
原本不再相信的爱情变得如此鲜活与刻骨,我开始不断得责备自己为什么那个冬天不把他留住,就那样让他独单地离去。无法面对无可挽回的事实,无限加剧我心里的内疚与自责。
因为太痛了所以强迫自己忘记,选择逃避,远离了原本生活的城市去了南方的一个小镇。在陌生的环境与人群里,拒绝回忆过去,不愿触及,但内心又舍不得真正把卓忘记,不断地被这种记忆与遗忘所折磨。以至在一次意外事故里当我失去了记忆,却始终还是记得那个冬夜里的背影。
当我恢复了记忆离开小镇再次回到梨园的时候,虽然想要释怀,但卓的那份爱太过完美与动人,心里的内疚与自责又再次加剧,然而这种记忆引发极端的痛苦或是更深一层的体验时,大脑就会自动忘却,这是潜意识的自我保护,但不会忘记,只是这种伤痛进入了潜意识,总有一天会以极端鲜活而强烈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不同的情境,以不同的形式出现。也就是我现在的这种不断得遗忘与记忆,总有一天会让大脑不负重荷,澈底崩溃。
小楠医生的话让我感到恐惧,我不想有一天疯疯癫癫地忘记了别人也忘记了自己。我开始将每天吃药的时间记在提示板上,我相信只有小楠医生能够帮助我,不会让我再如此凄凉。
小楠医生说悲痛需要通过某种方式宣泄出去,才可以使内心淅淅恢复平静,卓的不幸只是一场意外,与任何人无关,不要再逃避,不敢面对。我现在的这种因为害怕忘记而不断地去记忆,是因为我根本就不了解卓,他曾是一个怎样的人,都喜欢些什么我完全不知。我可以试着去了解梨园然后找到答案,当真切地感到悲伤的时候,可以放声哭泣,刻在潜意识里的悲痛是很难淡忘的,要把它们放在阳光下,接受它们,正视它们,只有悲伤才能冶愈悲伤。
我远离人群却依然只能活着,每个月会通过电子邮件定期向杂志社交几份他们想要的文字,同时杂志社也会按期将稿酬汇进我的帐户,稿酬不丰腴,但对我已经足够,不需要任何的语言交流,只面对冰冷的屏幕和机械的文字。见面最多的就是小楠医生,我不定期地到诊疗室去找他,或是他很久没有看到我送药到梨园来,坐上一会,询问我的近况和我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他从不要求我去刻意地做些什么,他说我需要的只是一种顿悟。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我的病情毫无进展。
偶尔也会想起陈阳,那个有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给予我温暖地男孩,想起在小镇那段没有记忆的日子里,只有他和他纯净的生活陪伴我照顾我。离开小镇以后,我曾写过一封信给他,告诉他我过的很好,让他别再等了,我会一直留在梨园,一生守候。之后便没有他的任何讯息。
对于陈阳我有太多地感动,也曾被他灿烂纯净地笑容温暖。我会一直留在小镇,用心去爱他,假如,在我记得卓之前。他是一个认真负责充满正义的好警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只希望好人能够一生平安。
初冬的北方天气已经接近冰凉,黄昏的天空沉暗凝重。我伫立在海边,有阵阵腥涩冰冷地海风略过,潮起潮落,花非花,雾非雾。像是我和卓美丽的爱情却不曾幸福过,或许人生没有真正的两全,只有缺憾才能成就完美。也许卓带着凄美的爱情离去是别无选择,可是活下来的人又该拿什么去释怀和淡忘,孤独地等待那些花开花落春去秋来。
我抬起头,灰蒙的天空有细细的雨雾散落,细薄冰凉的烟雾一点一点地落在我的脸上,慢慢侵湿我的头发,是种彻底的冰冻,我收紧身上的毛衣外套,将双手抱在胸前。突然感觉到有人向我走近,来不及回头,那人已从背后将我紧紧地抱住,然后我闻到了一股熟悉且陌生的味道,冰冷的身体被那个人的温暖环抱。我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搜寻某段记忆,一段太久以前的记忆。许久,那个人轻声地说,谢谢你还活着。我的眼泪瞬间划落,我感觉到我的头发上有滴滴温热慢慢渗透,蔓延。
一直以来似乎只有陈阳真正了解我内心的伤痛和感受,他从没问过我有关卓的事,他说他能在我身上感受到真切地悲伤,无论是一段怎样的爱情。从那个雨夜他将我救起送进医院,我昏迷时他衣不解带地照顾我长达一年之久,我苏醒后帮我打理生活锁事,到我恢复记忆执意地要离开小镇,他只是默默地送我离开,只是一味地给我帮助和照顾,他对于我来说有种莫明的依赖与信托,他纯净的笑容如阳光般一直给予我无尽地温暖,其实他不过才只是个大男孩。我从没想过此生竟还会再见到他。
陈阳没有变,依然一脸纯净,只是从没见过他脱去警服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孩子。陈阳说这些年里他一直在小镇等我回去,第一次在雨巷看到深度昏迷的我时,表情平和,双手摊开,便对我有种说不出的好奇,他说一个人在受到意外伤害时不应该是我的那种安详的表情,到后来他知道卓的存在,和我们悲伤的爱情后,慢慢地把对我的好奇,怜悯和职责变成了爱情。当我决定再次回到梨园的时候,他知道我还是不能忘记不能原谅自己,或许我需要时间去化解心中的伤痛,可当他收到我写给他的那封信的时候,他才知道我内心的痛苦和忧郁远比他了解的更加深刻和彻底,他明白我也许会再度放弃,但是他相信我最终会摆脱阴郁,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我虽然活了下来,却如此的沉重艰难。
陈阳说他向警局申请了长假,一直都在拼命地工作也想休息一下,他想在梨园住一段时间,他没想到北方也会有这样一处靠海的地方,是另外一种美丽,请我不必有些许压力。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帮陈阳整理出一间客房检查了房间里的取暖设施,怕北方寒冷的天气他会不习惯。或许我是希望陈阳能够留下来,他总会有一种想要人靠近的温暖。晚间我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至少对于我算是丰盛,饭间陈阳讲了很多他这些年的事,多半是他工作上的趣事和一些惊心动魄的场面,我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毫不掩饰一脸纯净的大男孩,似乎又回到了在小镇的日子,那时我们也是这样一起吃饭,听他讲着一些我不熟悉的故事。
陈阳来了以后我便没有再去过诊疗室,每天按时吃饭和睡觉,因为每天需要给陈阳准备一些吃的,至少不能让客人饿着肚子。陈阳说以前都是他做给我吃,现在觉得北方菜很不错,不想再自己动手,想度过一个真正享受的长假。陈阳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会很早起床到海边去跑步,或是跑到小镇上顺便卖些早餐回来,开始还只是一个人出去,后来便每天早上拖着我一起出去,他说北方的日出来得很早这么美丽的早晨不想一个人享受。我对此也只是一脸无奈,对于经常熬夜写稿的人来说这根本是无力做到的,但是无论怎样陈阳还是每天早晨硬拖着我和他一起出去。我知道他是不想我再像以前一样过着没日没夜的生活,摆脱不掉永不见底的灰暗。慢慢地我的反映开始没那么强烈,每天机械地任由陈阳拉扯拖拽。因为早上起的太早,又超负荷地体力劳动,所以一到晚上就会觉得又困又累,便会乖乖地按照陈阳的指示很早就会跑去睡觉,这样一来,大部分的稿件也只能利用白天的时间去完成。
白日里陈阳会读一些我写过的文字或是梨园里收藏的一些书籍,更多的时候会是在梨园的内外到处忙碌,修理一些梨园里需要改进的设施。他将梨园外重新更换了栅栏,每一根栏木都细心的打磨修整,在梨园里种了两棵不知名的没有树叶的干树,我没有询问他种的是什么他也没说,只是告诉我春天的时候梨园看上去就不会那么孤单。有时候我在房间里写稿,抬头望出去便能看到陈阳在梨园外认真忙碌的样子,如果卓还活着,是否也会像现在一样,给我安定的生活让我觉得幸福。
小楠医生来过几次梨园,多半是询问我的近况,淅淅的便不再带药来,他说我现在的状况很好,可以试着不再吃药,正常地生活。慢慢地和陈阳变得熟落起来,有时候是特意来找陈阳,顺便看看我。两个俊朗的男人,时常会聊很久,表情凝重,看着他们,我似乎不再狐单害怕,两个人都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真诚的帮助与信赖,给予我勇敢面对的信心和勇气。
住进梨园以后,我没再走近卓的房间,甚至梨园里的每一件东西我也从不轻易去改变,越了解和接近卓的时候就会越加想念他,那种想念就像一把钝器不锋利却硬要一点一点插入身体,每一秒钟都会真切地感受到疼痛。很多时候我都会逃离梨园,漫无目的地疾走在梨园外,穿着臃长的睡衣,头发被海风吹得散乱,面无表情,思想麻木,经历无数的日出与日落。是我太过执着,不肯放手原谅自己犯下的错,想念却不敢靠近。
卓的房间在梨园的顶楼,屋顶成三角式,曲线接近欧式却不华丽。房间有整面墙壁都是落地门窗,面朝大海,门窗外是突出地狭长的天台,没有任何装饰和摆设,从房间望出去,更像是一条路,一条可以通往天堂的路。靠近门窗的一面屋顶也都镶嵌着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净蓝的天空,有明亮的云彩缓缓划过。
我走进房间,地板与屋里的一切布满灰尘,房间里没有过多的装饰和摆设,床,衣柜和书架都保留着原木的颜色,窗帘和床单分别是白色和海水的蓝色,像整个梨园一样,到处弥漫着卓的气息。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布满灰尘的书籍,还有一张卓的单人照片,应该是在梨园里,背对大海搭起一条腿坐在园里的秋千上,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表情淡然,抬起头凝望着远处的天空。旁边的书案上有写过的纸张和钢笔。我拉开衣柜,安静平整地悬挂着黑色和深色系的衬衫和西装,抽屉里依次摆放着深色的内衣和袜子。我伸出手轻轻去抚摸那些整齐的衣物,我的眼泪慢慢划落,心中荡起一股难忍地痛惜,看着房间里静止的一切,时光似乎倒转回墙壁上旧时日历的日期和年份。我仿佛看到卓依然睡在床上,醒来时看着头顶的天空,湛蓝或是阴郁。慢慢起身拉开衣柜,一件一件选择搭配的衣服。在写字台前书写或是读书。走到落地门窗前拉开门窗向天台走去,背对着我望向大海。他的背影和那个冬天的一样,独单带有哀伤。我慢慢地向天台的尽头走去,想要去环抱温暖那个独单的男人,然而他却转过身消失在我的眼前,我伸出手想要去触摸,所触及到的是冰凉的空气和强劲的海风。我收回手望向远处杳渺的大海,夕阳的落日沉静地悬挂在海岸线的上方,散发着冷艳的光亮,独单地缓缓向下。我开始大声地哭泣,几近撕裂,我该怎么原谅自己,就那样让卓一个人独单地离去,在飞机坠落的最后一刻,他的痛苦和绝望,我又该怎样继续平静地生活。
我的哭泣消逝在阵阵的海浪声中,眼泪和头发被冰冷的海风吹的纷乱。
在卓的一本日记里得知,他是个狐儿,从小被寄养在孤儿院里,以至到他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童年时留下的创伤使卓的性格坚强独立,有着一份不错的工作,赚了一些钱建造了梨园,想和自己的爱人生活在梨园,有很多孩子,像童话故事般幸福快乐地生活。如今,一切已不再可能,在寻找他爱的人的路上,又一次和幸福擦肩而过。
日子似乎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冬天,我也渐渐习惯了陈阳有规律的生活方式,每天早上都会和陈阳一起出去跑步,每天都会看到冬日里的日出,我看着慢慢爬升的太阳会对陈阳说,它就像是你,给人温暖和希望。之后,陈阳便会露出一脸灿烂的微笑。
有时候看着极积乐观的陈阳,我似乎想通了一些事,他从未对我说过他的感情,他在小镇独自等待的这些年里也会有悲伤和难过,但是始终坚信不曾放弃,即便现在就在我眼前也从不对我表露他的失望与挣扎,只是默默地用他的乐观浸染我鼓励我。他的痛苦也许没有我强烈,但我们的爱情都隐藏着某种悲伤。我应该像陈阳一样,相信只要有爱,就会有希望。我的爱人不见了,但是我依然可以继续爱他。
深冬的时候,陈阳接到警局的电话,有一起案件涉及到北方的一所城市,局里人手不多知道陈阳休假在北方,想请他过去协助办理此案。陈阳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匆忙地离开,临走时告诉我案件结束他就会回来,让我等他回来,叮嘱我一定要像现在一样,每天按时吃饭和睡觉,然后消失在梨园外。
陈阳走后的整个冬天,我一个人吃饭睡觉,每天早晨一个人跑步,看冬日里的日出,却始终没有陈阳的讯息。他曾打过一次电话,说案子马上会结束,只是不方便再联络,让我不必担心,他马上就会回来,之后便杳无音信。我开始变得有些不安,害怕陈阳会遇到什么危险,我每天在无数的祈祷和盼望中惶惶不可终日,总会想像转过头就会看到陈阳站在梨园里冲我微笑。
春天的时候,陈阳种在梨园里的两棵干树吐出新芽,一夜间树上开满了白色的梨花,淡淡的香气弥漫整个梨园,梨园外的栅栏边长出一片片深绿色低矮的小草莓树,我从不知道陈阳还在梨园里种了草莓,只希望结出草莓的时候,陈阳就会回来。
梨花落了,陈阳还是毫无讯息。我的担心和恐慌日亦加深,唯一做的也只能是等待。草莓树结出草莓的时候,我接到了一通有关陈阳消息的电话。电话是某市某医院打来的,说陈阳受了伤进了医院,我没等对方说完,已经扔掉了电话奔出了梨园,我害怕陈阳会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消失了,像卓一样只把我一个人留下,过着独单等待的生活。
我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病房里空无一人,病床上的物件摆放整齐,没有陈阳,我的心突然像是被抽空了,没了知觉,只觉得一阵一阵地呼吸难过,就要窒息。我僵硬的身体缓缓转过身,看到陈阳浑身缠满了绷带站在病房外,满脸的伤痕和淤青正看着我淡淡地微笑,眼中有晶莹的泪水。
我奔向陈阳将他紧紧抱住,眼泪顷刻间淋湿了他的肩头。陈阳轻轻地拍拍我说他没事可以将他放开,说我碰到了他的伤口。我紧紧地抱着陈阳哽咽着说,谢谢你还活着。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颊划落,我再不想放开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予我温暖和希望,用他灿烂的笑容带我走出那片阴郁,让我不再独单害怕,勇敢地面对悲伤和过去。许久,陈阳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我感觉到他傻傻地笑和他滴在我肩膀上的温热。
陈阳因为侦破那起大案荣获了一等功的奖励和升职,然而陈阳却向警局申请了调职,调到小镇上的派出所做了一名普通的警察,他说不管在哪里他都是一名警察。
后来,我们一直留在梨园,过着幸福平淡的生活。梨园里的梨树每年春天都会开出洁白繁盛的花,小草莓也一年比一年结的多。我还是常常会想念卓,想念他曾给予我的那段真实美丽爱情,那个在阳光下杳然凝望天空的男人。
刹那芳华,我会慢慢变老。
冬去春来,朝花夕拾。
2009.09.09
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