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

2022.08.14

就那么一小片刻的梦，一个雪雨交加的夜晚，我又开始担心你……去外面看你，你欢快地跳跃着……然后有些事情终于被答应了，我们好开心，我们终于迎来了胜利……笑着醒来，几秒钟后才想起，你早就不在了，死于我上高三那年的那个元旦前夕的雪夜。

五年级的时候，我从姥姥家把你抱回来。应该是端午节前后，迷糊记得我还要给你带我自己配色的五彩线。那么小，那么可爱，只是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妈妈给你起了名字，乐乐。我总叫你小乐，你的名字被叫着叫着就成了小乐。

夏天夜晚，我赌气坐在外面月台上，定是太无趣了，我想起了你，我趴在月台上，从上面把月台下的门打开，轻轻唤你，你就真的出来了，笨拙地一阶一阶爬上来，跑到我身边，蹲在我身边，我开始试着悄悄对你说一些话，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越说越起劲，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那天月光很亮，我因为有了你的陪伴变得开心起来，我们开始了友谊，我是一个坏小孩，你是一只坏小狗。

当然，你那时还不是坏小狗，也正是你那晚的可爱乖巧让我在往后的日子里都坚定不移地护着你。

你太吸引一个小孩子的注意力了，我总是不好好吃饭跑去喂你，把所有我吃过的好吃的和你分享，后来发现，你除了爱吃肉外，还和我一样爱吃水果。

你是一只小疯狗，安静的时候少，我一唤你，你就风一样地冲过来。

有一天放学回家我发现你被拴了起来，那么可怜又好笑，就偷偷放了你，你就又欢快地跟着我。

后来你又被栓了起来，一只小土狗的命运就是这样的吧，长大一点就要被拴起来看门，我是拗不过大人的。但你又自己挣脱缰绳，咬死了家里的小鸡。我猜这是你对人类限制你自由的报复，因为你自由的时候并没有去伤害别的小动物。

但是你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就再也没有底气为你争取自由了。

从此以后，你总是迫害家里的其他的小动物，你变成了一只坏小狗，除了我没有人喜欢你。但也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家里人才无底线地容忍你。

半夜里听到外面打雷下雨的声音，我总是一下子就清醒了，跑到外面把你抱进屋里，那样的时刻，我就会变得很勇敢。

你长了一身又长又软的毛，很不好打理，隔一段时间就要给你剪剪毛，你这样一只好动的小狗，为了让你安静地配合我给你剪毛，我可是冥思苦想了很多办法。

我有时会把你当做洋娃娃，给你梳小辫子，给你穿花衣裳，你着实被我折腾过一番。

妈妈说你的叫声分很多种，她从你的叫声中就可以分辨出是有人来我们家了，还是只是行人路过，是来人了，还是来了别人家的鸡鸭鹅这些不速之客。我就知道，你是一只聪明的小狗。

上初中时，我们可以骑自行车了，我每天推着车子离家时都要故意从你的身边经过，你每次都抱着我的腿，紧紧地抱着，我和你说声我走了，随着我走远，你被迫放开我的腿。每天放学回家，在胡同里我就会喊一声“小乐，我回来了”，你就兴奋地冲我汪叫。

你总是跳到狗窝上面，我觉得你是想看更多的风景，就总把你举得很高很高，偷偷带你到屋顶。看吧!这个世界很大，长大了，我还要到外面去看更多的世界。

我曾经买过一只玩具狗，本来是要送人的，但是越看越像你，最终还是没舍得送出去，后来就一直带在身边，去年弟弟来我这看到了这只狗，还在打趣说，你怎么就这么喜欢那只狗。

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你这只不受待见的小土狗，因为我是一个坏小孩，你是一只坏小狗，我们惺惺相惜。我们不是真的要惹大人生气，我们都是别扭的人和狗，总是弄巧成拙。

后来我上高中了，每月能回一次家，每到下雨坏天，我总是很担心你，打电话让妈妈把你放到屋子里，我也不知道我的电话发没发挥过作用。从前，我总是絮絮叨叨说很多话，总期待别人能听进去，我从最近开始才决定要改掉这个不知道称之为习惯还是毛病的东西。没有人可以像你一样，给我那么好的絮叨和倾诉的体验。

我对你是有愧疚的，我高三那时状态差到开始忽略你，那天放假回家，突然发现，你已经变老了，骨瘦如柴，我甚至都不敢去摸你，只与你草草地打了个招呼。

那天很冷，晚上下了大雪，你夜里一直在叫，我竟没有出去看你。我那夜其实是有想过你的，我想着，你再等等我，等我熬过了高三，暑假，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你没有给我机会，一定是带着对我的失望离开了这里。后面的事原谅我，难以下笔，就不写了。

在那个困顿的少年和青年时代，你陪伴了我很多孤独的时光，听我说了太多的为什么。在今天梦到你又笑着醒过来时，就那么短暂的一小段时间，我有一种太久都没有过的快乐和轻松。

这种久违的快乐和轻松让我决定写写你，也决定做出一些改变。我决定释怀对你的愧疚，因为我发现，重要的不是记得对你的愧疚，而是记得你，记得我们的那些欢乐的时光。

最近读莫言的《生死疲劳》，时常会想，如果真有六道轮回，你应该早已又投胎回到这个世界了吧，希望你不要带着前世的记忆。如果不幸带着了，希望你能释怀对我的失望，快乐地活着，爱自己，然后爱这个世界。

[END] BY——期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