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忘

文/陈洗秽

我用我面团般的记忆,回忆你


我太旧了。


连白发都是暮霭沉沉,

目光已伸不到远方,

眼睛竭尽全力地睁开,

却看到重影叠叠的鸽子——

我终于到了今天,

把一只鸽子裂变成好几只鸽子的视力。

医生说:

让药物放过她吧,

她的身体是符合规律地衰老。


身体是沉默中最沉的相对静止,

心泵疲劳地跳着,

如同刚学会跳绳的幼童,

生涩得一上一下;

血液年迈地循环,

它们攀爬,

勉强达到目的地,

我突然记起年轻时赛道上最后地冲刺,

冲过重点便软软倒下?

或许,我又记错了?

我从未奔跑过。


原来空气进入到我的肺里后,

也同样被我变得年迈,

呼出的那一团,

是尘埃。

我眼中的一切都泛黄,

都是被太阳暴晒后的模样,

或许是我太年迈,

跟不上时光,

还在看着几十年前的世界。

唯有轮椅,

新得反光。


身体城堡在有序不紊地坍塌,

一如我曾经健壮得垒盖,

以前雷厉到把一秒掰开,

敢把一分钟揉碎,

一小时剁成好几瓣,

现在,时间对于我来说,

不过是个面团,

囫囵个的,

一大坨,

分不开什么。


我最近好像一直在找些什么,

可我记不起来:

我好像奔跑过,

最后扑进谁的怀里?

我的城堡里有人来过?

另外一个锈到晚霞里面的轮椅,

好像有另外一个人坐过?

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用我面团一般的时间,

不断敲打我陈旧的记忆,

眼前便有个温吞吞的身影。

但很快就化了。


面被搅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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