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价值
我最近常在思考一件事,产品本身的价值是什么。
之前在《俞军产品方法论》看到过一段话,说『产品是企业和用户的价值交换媒介』。
在这句话的表述里,产品本身不是价值,产品负责把企业生产出来的价值传递给用户。
先不考虑不合理的部分,按照这句话合理的部分接着推演。
这就相当于用户要 10 块钱,企业就把 10 块钱放在产品里,让用户拿走。
因为企业不做慈善,所以企业生产 10 块钱的时候,不能也花 10 块钱的成本。
所以那段话里还有一句『企业生产价值的效率要高于用户』。
如何提高生产效率呢?新技术、专业程度、分工等等吧。
为什么会聊这个呢,是因为突然发现,这两个命题不等价:
命题A:如何设计出一款有价值的产品
命题B:如何让企业生产价值的效率高于用户
其实这样掰扯概念没啥意思,什么是产品,什么是价值,什么是效率,还是虚了一些。所以,讲个故事吧。
假设小明想通过给班里的其它同学代写作业来赚零花钱,如何规模化呢?
数学作业相对容易一些,因为答案是确定的。小明只要做出一套答案,剩下的时间靠抄,甚至不一定要自己抄,就可以以一人之力完成整个班级学生的作业了。
但作文就麻烦一点,因为答案不确定,不唯一,而且每个人得写的不一样。小明就需要为每个人都写一份作文。
数学作业的答案更像是有价值的产品,假设做一套答案是 30 分钟,抄一套答案是 3 分钟,假设班里有 30 个人,总体效率的提升可以算得出来:301+329 > 30*30
但在作文这里,就会复杂一些。假设每个人写一份作文的时间都是 30 分钟,小明也是一样。那小明写 30 份作文和每个人写1份作文的总体时间消耗就是相同的了。
30 * 30 分钟,小明只要愿意,也是消耗的起的。但对于其他同学来说,就不太一样了,第一个人只需要等 30 分钟,而最后一个人需要等 29 * 30 分钟,才能拿到自己的作文。
另外,如果放学后,每个学生的写作业时间只有 4 个小时,小明撑死了也只能写 8 个人的作文。
所以小明想要服务整个班的同学,就得想办法提高效率。
比如想办法加快单篇作文的写作时间,比如提炼一些模版,比如再找一个同学帮自己一起。
在这个过程里,有没有产品的存在呢?其实还是有的,就是作文本身。
但与此同时,小明最需要的是提高效率,只有效率提高到能够匹配尽可能多同学的需求,才有规模化的可能。
这是我最近想明白的一件事,也不能说想明白,就是找到了新的思路吧。
对于产品本身来说,商业模式是最高维的解题思路,但它还是太静态了。产品也好,商业模式也好,更像是一个设计出来的结果。就好像刚才数学答案的假设,我最需要做的,就是做出一份答案,有了这份答案,我就可以撬动整个过程。
而生产产品的过程,如何提高生产价值的效率,相对动态起来。这更像是方法,是如何让作文越写越快,是想办法 1 个人在 30 分钟内写 3 个人的作文。总结起来:
企业生产价值的效率,是企业的价值。
关于组织
企业是组织,组织是一群人。
提升个人效率,和提升组织效率,都复杂,各有各的复杂。
分工是很有效的提效方式,弱化个体复杂度,提升组织效率。
沟通是很现实的建议,每个人对信息的积累和理解都不同,需要找到途径达成一致。
培训是很美好的期待,增强个体能力,以达到团队增效。
这些不在我今天想聊的话题里,我今天想聊聊,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
组织都有管理者,管理者定规矩,被管理者遵守规矩,这是典型的自上而下。
而管理者没有定规矩的部分,被管理者自己碰撞出来了规矩,这,就像是自下而上。
自下而上有时候是好的:
比如几个朋友一起下厨,会慢慢彼此甄别出各自擅长的部分,你切菜,他掌勺,我洗碗。分工过程会比较慢,但每个人都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但宏观来看,这种自组织的效率和稳定性,是高于一开始的时候,让 A 切菜、B 掌勺、C 洗碗的。
但也有不好的时候,比如走掉一个朋友之后,找到替代这个人的难度就会大一些。比如几个朋友都不会掌勺,就只能吃凉菜。
那什么情况下更适合自上而下,什么时候更适合自下而上呢?我也不知道。
自下而上更像是滚雪球,在滚动过程中,没有什么确定性。就是缺哪里补哪里,慢慢的变大,变健壮,当然,也会变的危险,不可控。
而自上而下就像堆雪人,一开始就约束住了最终的样式,什么时候堆完,就结束了。
不过更可怕的故事是,我召集了一群人说,我们要堆雪人,你们各自去滚雪球吧。滚完了拿回来,我们把雪球拼成雪人。我想,包括我在内,谁也不知道我们会堆出一个什么样的雪人,我在一开始就想要的确定性,不见了。
当然了,从我这段蹩脚的比喻中,你就知道我有多不明就里。管理是实践科学,我这种随便聊聊的假设顶多就是不可证伪,但也无法被证明有道理。
我只是想表达一些恐惧:
对忽视不确定性只追求确定性的恐惧
对忽视了过程只想要结果的恐惧
关于人
组织的复杂性一部分来源于人。
自下而上对人的要求其实会更高:
要有改变现状的意识,要有好方法的知识储备,要有设计执行的能力
而且一山两虎,只能一公一母,在组织的约束下,人还需要变形来做适应。
理论上,如果意识能被组织调动,知识储备能被组织灌输,能力能被组织培养。那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方向不会产生太大偏离。
只不过,这样就又把皮球踢回给了组织。这还算什么自下而上,这就是有组织预谋的自上而下。
但人就是这么依赖组织的。
人组成组织,形成约定俗称的观念,形成共同认可的价值判断,形成互不伤害的行为准则。
而这些产物,又反哺着组织中的人,加强共鸣,形成约束,辅以时间,牢不可破。
到底是企业的规范在塑造一个人在组织中的角色,还是周围的人在塑造一个人在组织中的角色呢?不言自明。
所以,理论就变成了理论。乡愿,德之贼也。
成长不止需要目标,还需要土壤。
种树不能站在天上,对着树苗喊,你给我上来,上来了就有肉吃。
要浇水,要施肥,要等着树成长。
所以,要敬佩农民伯伯,他们这辈子都是这样,即便农业技术再发达,但在丰收前,他们还是会祈祷。
这应该算是对不确定性的尊重吧。
关于产品
聊了一大堆牢骚,聊聊本职工作吧,估计聊着聊着也会变成牢骚。
本以为随着工龄增长,做产品会越来越容易,没想到,越来越难了。
难到我开始怀疑产品经理本身的存在意义了。
还记得乔布斯说,『站在科技和人文的十字路口』。
我以前常想象,我左手拿着用户需求,右手捏着技术方案,把它们对接在一起的样子。
但我现在在做的事情,更像是我拿着一堆现成的产品,挨个敲门问用户,你要么?当然了,其实我连这些用户在哪里都不知道。
作为一个软件产品经理,我第一件开始重新思考的事情,是如何来理解技术。
技术有时候是革命,比如 4G 之于移动互联网。
技术有时候是玩具,比如 VR 之于游戏。
技术有时候是土壤,比如互联网之于社会。
但这都是传说中的技术,我手里的技术呢?
是表单,是图表,是构建部署,是把一台电脑打扮成好几台电脑
倒不是想比个高低,只是觉得在技术发展的过程中,技术与人相处的模式经不起生搬硬套。
技术不吸引用户,价值吸引。技术转化为价值的方式,有时候很困难,有时候很荒唐。
所以,有时候觉得不能神话技术,但也有的时候,技术不够,就是做不到。
但最无力的地方在于,我左右不了技术。我既左右不了历史大势下的技术发展,也左右不了身边开发的代码质量。
如果还有比这更无力的地方,那就是我同时也左右不了客户的企业现状。
那我能左右什么呢?是字段的业务含义,是页面的长相。
这也是我以前给自己的答案,是人对技术的使用方式。
后面,又略加修正,是企业对技术的使用方式。
但越是深想,就越是恐慌,我又凭什么,能定义企业对技术的使用方式呢?
是我足够了解技术么?
是我足够了解企业么?
都不是,是因为我的工作叫产品经理,而这个岗位负责站在科技和人文的十字路口。
这就是我觉得难的地方。
写代码的时候,觉得自己只要代码写的好,产品就会好。
后面做了产品,觉得只要足够懂用户,产品就会好。
再后面,觉得只要用户花的钱比成本高,就好。
再后面,觉得要花一份成本让所有用户都花钱,才好。
再后面,觉得要每花一份成本都能让用户花一次钱,才好。
于是,我越来越找不到什么样的用户愿意这么花钱,我也越来越找不到什么样的技术值得用户如此买单。
就好像我站在十字路口上看每一个过往的行人,都盯着他们的钱包,同时在想象,这些人会不会都曾遇到过黑暗的时刻,想要从我手中的电灯泡里,买走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