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读书和旅行是丰富精神生命最佳的途径,然而很多时候,在读一本书或开始一次旅行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它会为我们以后的生活带来什么。
关于生命,我们,往往,后知后觉。
就像,那年行走在318川藏线时,甚至是结束回到城里,我并不知道它会给我带来那么久远的影响。
稻城-亚丁,我的情结,成为我最大的福报。
现在回想,2012年执着于走318入藏,其实仅仅是源于内心不知何时滋生的稻城情结,或许是书上《消失的地平线》里,说那里才是真正的香格里拉;亦或许是第一眼就喜欢上“稻城”这个名字,现在想来,无论什么原因,很是庆幸自己当时不管不顾任性的去了。
记忆最深的是冒着风雨徒步上山去海拔4500以上的牛奶海和五色池,下雨,路烂得马都不愿意踏足,加上坡陡和高海拔空气稀薄缺氧,瑟瑟风雨中,呼吸沉重,每一步都走得艰难,途中遇到很多因恶劣天气半途折返回来的人,当时骨子的狠劲儿开始作祟,当看到别人不断放弃,反而更加坚定了自虐到底的心念,不登顶不罢休。在最后到达牛奶海边的时候,你真是想不到山神给了你怎样美的回报。雪山下,圣湖边,雨停了,太阳神露出了笑脸,仅仅两分钟不到,云雾收拢,再次下起雨来。犹记得在那短短的一两分钟里,那天我们最终到达的几个人,叫呀笑呀,欢呼雀跃,热泪盈眶,我们必定此生难忘那转瞬即逝的一梦。
下山后回到客栈,才听说,在藏区转山见着太阳是特别好的事情,还记得丑儿那时说,我们都是有福之人。现在每每在生活中遇见好人好事,我就觉得那次登山的经历定是佛祖为我的生命开了光的,由圣洁雪山所幻化的湖水和那转瞬即逝的太阳光辉将所有的罪孽洗净。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迎接了那样盛大的狂喜之后,到了晚上,却陷入极度低狂的情绪。因为冒雨上下山,满身是泥,登山鞋里也全是水,大的行李寄放在稻城的青旅里,随身只背了一个包到亚丁,所以没有换洗的衣物,在“穷游”模式下,住的一家帐篷式客栈,而亚丁村的住宿又是那种你拿钱都没得选的简陋古朴,物质相对更是匮乏。
天渐渐黑下来,慢慢的整个人都不好了,所有好的心情与路上该有的新鲜好奇顿时荡然无存,恨不得立马回到城里,回到家里,回到亲人朋友身边。再想到自己身处的地方,无论是往回走还是继续往前,里程几乎一样的,而当时那里没有飞机,不通火车,甚至没有班车,除了必须经历漫长的穿越行走路途颠簸。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得靠自己想办法,花上好些天的时间,才能回归或抵达,而这个事实的发现几乎让我崩溃。
在满是帐篷的藏寨大厅,在人们兴奋的围着火炉谈论各自的旅途见闻声中,我一个人躲在帐篷里无声绝望的哭泣,无论身体还是心里,每一个毛孔都在跟自己嘶吼怨怼。
我不知道那一晚是如何睡去的,当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阳光照进了整个村子,明亮亮的,只是心里依旧没有答案。于是,早早的背上包,一个人沿着稻城方向走,很久很久。
只是这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渐渐的发现,在生活中每当遇到自觉过不去的情绪事件时,都会想到那个雪山天际的夜晚。有时你的情绪也许只是一种自我欺骗逃避的幻觉,一觉醒来,该走的路你还是得继续前行,无论哪个方向,你终将找到回归的路。
回到稻城稍作休整后,还是决定继续往拉萨出发,在走最后一站林芝到拉萨的时候,因路上结伙搭伴的每一个人各自的行程安排不一致分开了,剩下我自己一个人。
也许为了使这次搭车加走路的旅行方式显得更为完整,于是我放弃了几度从我身边经过的一辆辆班车,一个人朝着拉萨的方向,边走边搭车。
走一段,搭一段,几程下来都没有遇见要到拉萨的车主,最后到一个不知名村子的时候,天空渐渐的已经开始黑下来,穿过村子,到村尾口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天黑下来再搭不到车怕是今晚只有在这里停宿了,站在村尾看着一辆辆的车经过,又开始下雨,就在我快要打消到拉萨和朋友中秋团圆念头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了下来,司机探过头问我到哪里,我说拉萨,司机打开门叫我上车。一上车,发现后座还有好几个人呢,司机就打趣的笑道:小姑娘,你真是的,面包车你还不坐,净着奔驰拦。天地良心,我回道:不是我不坐,是他们都没停不搭我呀。(讲真,那一年我还真的不认识这种车的标志,近一两年因为工作需要才渐渐去记车标。)
司机大哥才说,他也是听他车上客人吩咐才停下来载我的,这是由从拉萨过来旅游的客人包的车,赶紧回头谢谢他们。慢慢的才知道了,那个头发已经白了的伯伯是香港人,其他几个人是广东的,一开始他们看我都以为我是高中生,路过关检时,看到我证件上的年龄,那个白头发的香港伯伯说,我和他女儿一般大。后来一路上,他们拿出各种糕点饼干让我吃。
吃晚饭时也让我和他们一起,想着那天是中秋节,他们点了很多菜,有一种高原上很贵的鱼,对于当时穷游的我来说,那顿饭真是奢侈,吃饭的时候香港伯伯一个劲儿的给我夹肉并跟我说:小妹,你多吃点肉,你看你那么瘦。后来我发现,他们基本都没吃肉,仿佛那一桌肉都是给我点的。现在想想,一点没搞防晒天生皮肤黑身板儿瘦小如我,在高原紫外线的暴晒下走了那大半个月,不觉得我营养不良吃不饱饭才怪呢。
快到拉萨时已近半夜12点,还在车上,香港伯伯就一再叮嘱我,到了后不要乱跑,就呆在他们入住的酒店大堂等我朋友过来接我,怕我不懂,还强调说,他们住的五星级酒店,很安全。司机大哥却拍着胸脯说,放心,拉萨现在非常安全,到处是警察,不怕不怕。
为了不麻烦朋友,我想着到了自己打个车也就过去了,于是问了朋友地址,又问了司机大哥到达的酒店离我朋友的地方远不远,司机大哥说;不远,打车只需要15元就行了。结果,我一翻包,该死的,包里只剩下12块5。我问司机大哥那酒店附近有银行吗?司机大哥说,有呀,就在酒店门口马路对面。好吧,我可以放心了。
晚上11点过,终于到达圣城拉萨,酒店门口,谢过那几个好心的客人,就回头问司机大哥银行在哪里,司机大哥指了指马路对面,正欲前往,没想到被后下车的香港伯伯一下拦住了......
他让我就在酒店大厅等朋友来,这么晚不要一个人乱跑。我说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可以了。他说那就在酒店门口打车,看着我上车他们再进去。我说我钱不够,要到对街的银行取钱。香港伯伯一回头看他同行的朋友,另一个叔叔立刻会意过来,刷的拉开钱包,随手拉出几张毛爷爷递给他,他拿过来塞到我手里说,不用去取了,这么晚了,不安全,这里拿去打车。
天啊,白吃白搭车,我哪还好意思拿这钱,急忙推过说,不用不用,我去取就可以了,你们都让我搭车了,这个真不能要。于是,推过去推过来,在那争了好半天,最后旁边的司机大哥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小妹,你就拿着吧,拿着吧。
于是,败下阵来。
香港伯伯让司机大哥等下看着我上车,转身很快的就进了酒店大门。我站愣在那里,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声谢谢,也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就这样,从此,在这个世界里失去联结。
我想,我将永不会忘记,某年中秋圆月夜,纵使是黑夜,但群星闪耀,远山轮廓朗朗,米拉山口如大玉盘般的月亮静放山际天边,圣洁如雪。
后来偶有和人们说起此事,他们大多觉得不可置信。Oh,no...没有坏人,没有潜规则,没有那些脑补的1234567...真是太他吗不可思议了......但我知道,它确确实实发生。
回到城市里生活,在别人找我帮忙的时候尽心尽力的为别人提供帮助,不再那么计较得与失,也欢喜生活与工作中每一次遇到的小确幸,从此,将感恩这个世界根植于自己的内心。
现在想想去西藏,走过整个318的历程,会发现,在路上的,无论以徒步、自驾、搭车或骑行等方式,路上支撑每一个人走下去的好像就是“拉萨”这个名字,它就像一个终极目标立在那里。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在这条路上相遇,搭伴前行,下一个目的地,不一样时就告别分离,也许在下一个路口会再次相遇(比如:其间我和来自上海的蚊子就在理塘相遇,都去了稻城,然后他转去云南香格里拉,走滇藏线入藏,我去稻城后则返回理塘再次由川藏线入,但后来我们在搭的一辆警车上再次相遇,又结伴走了一程。)
有人驱车白天黑夜的赶,直奔目的地;有人走走停停,望尽天高地阔,云卷漫天地;也有人在半途中留下来暂时不走了……就像每一个生命的终点都一样,但每一个生命的进程都有属于它自己的节奏。
迷茫、纠结、抑郁、失恋、失业、甚至只是为了装逼...无论什么原由,在318的路上,据说每一个都是有故事的人。
很多人都有一个西藏的情结与梦,除却那沿途饕餮的视觉盛宴大餐,它还能给你带来什么?我想每一个去过的人遇见的人和故事都是不一样的,每一个人内心的感触也各不相同,但我想无论我们在这条路上经历了什么,它必将使我们的生命更加辽远开阔,就如同它的天高地阔。
所以,去吧,去吧,只有走过这么一程,你终会发现,你曾那么接近天堂,必将远离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