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再次见到陆远舟，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彼时我正为了实习和学年论文忙得焦头烂额，抱着一沓材料刚踏出带我的师兄的办公室时，听见身后忽然冒出一声略带疑惑的——

“赵九酒？”

我被这猝不及防的喊声吓了一跳，手一松一沓材料险些没抱住。我顺势一蹲用大腿和肚子夹住即将滑落的文件，正好对上一个大步上前的那人的侧脸。

“真好看啊。”我咽了咽口水。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耳后的香水味。

是CHANEL的蔚蓝男士。

似乎是因为我的姿势过于滑稽，也似乎是没能完成他“英雄救美”的壮举。他把原本想帮我扶住材料的手插回兜里，低头看着我笑。

我的眼神直接对上那件黑灰色呢子外套。

“我忘记回你消息了。”

“后来尝了一些你杯里的酒，幸好半夜没有交警。”

“水水太咋呼了，没吓着你吧。”

“你闺蜜吗？那姑娘挺活泼的，不过不如你可爱。”

我一怔，眼前陆远舟的脸忽然就和许烨的脸重叠：许烨在教室门口接过我的斜挎包，摸摸我的头发，然后笑着对我说，你真可爱。

“看呆了？”陆远舟顺势接过我手里的文件，“走吧，正好一起吃个饭。”

奔驰车里是好闻的海洋风香薰，我在后座扭头看着窗外。路旁的小店在香樟树的树冠里渐次退后，骑电瓶车的大爷大妈在机动车流道里穿梭，比鲨鱼身边的向导鱼还要灵活。

奔驰鲨鱼游到了香江路的“小团圆”门口。这三个字仿佛以视野为突破口，径直撞进我胸口，让我一下闷疼。我推开车门的手抖了一下，好在陆远舟正低头拉手刹，没注意到我的微小异样。

“秘制葱焖虾、酸汤肥牛、干锅有机花菜和雪梨炖龙骨。”上车前就想着这次我结账，来还他上次送我回家的人情。一落座我就拿过菜单，先把自己爱吃的点上。旋即问他：“你看下还要不要添点啥？”

“再拿杯橙汁。”

我一边笑着跟服务员加单，一边腹诽：“真奢侈啊二十块钱我都能买好几个橙子了。”然后暗暗心疼我的生活费。

“常来这家？”陆远舟把我一口喝完的茶杯满上。

“和朋友来过几次。”说完橙汁上桌，陆远舟把玻璃果汁杯推给我：“多C多漂亮。”我禁不住噗嗤一乐。

“下午有课？”

“嗯，两节管理学。”我想了一下，撒了个谎。

“行，吃完我送你回学校。本来还想着说你要是没课，能不能带我去你们学校转转。听说T大出美女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T大的？”

“你学长告诉我的呗。”

陆远舟笑起来使眉眼柔和了许多，和在酒吧里抽烟的阴郁男判若两人。隔着尚未吃完的一桌菜，我忽然好想问他，那天晚上为什么在酒吧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一根接一根，烟雾缭绕。

“服务员，结账！”但我忍住了，然后转过头先发制人：“这顿我请！”

陆远舟喝了一口水，笑道：“我听说，女孩子请男孩子吃饭是对他没感觉的意思哦。”服务员很快拿着POS机到我们桌，他直接递出卡：“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我眨眨眼，索性就没弗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