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明朝那些事儿

第一次看这套书是十年前，第一次读的时候只觉得有趣，被作者幽默的风格吸引，也对很多历史人物有了改观。小时候喜欢历史，当然也只是看历史题材的影视剧，关于明朝印象深刻的是穿越时空的爱恋里的朱允炆、朱棣，女医明妃里的朱祁镇、朱祁钰，绝色双娇、天下无双里的正德皇帝朱厚照，还有大明王朝1566里面的朱厚熜、严嵩、张居正，孝庄秘史里的袁崇焕、洪承畴、祖大寿，当然这些都只是野史，有的甚至连野史都不算。寒假在家又把这套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发现很多情节都已经忘了，重读之后发现又有了很多新的认识，不仅仅是关于明朝这段历史。

一、关于皇帝这个职业

明王朝276年一共经历了16个皇帝，皇帝不同于其他职业，除了打天下的太祖朱元璋，后面的15位兄弟都是世袭的，虽然有二次革命的朱棣，但朱姓血脉是绝对不会改的。有的人生下来就注定要当皇帝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擅不擅长。皇帝确实不是一个好职业，尤其是明朝的皇帝，工作强度大全年几乎无休不说，没有人身自由，有个兴趣爱好文官就开始唾沫星子乱飞，甚至能干涉到你的床上。干得好也就罢了，干不好就遗臭万年。单从明朝这16个皇帝来说，很多人是不适合当皇上的，比如叛逆少年朱厚照、木匠达人朱由校，他们如果出生在平凡人家或许另有一种人生，尤其朱由校的木匠活已经能秒杀当时很多匠人了，但这由不得他们自己选择，皇帝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好人不一定是好皇帝，好皇帝不一定是好人。朱元璋和朱棣这两位是比较猛的皇帝，业务能力强大，为大明王朝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可他们绝对不是好人。朱祁镇在位期间宠信小人、杀过忠臣、当过俘虏，实在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他确是一个好人，他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和善待人、镇定自若，他的人格魅力甚至使得敌人都愿为他舍命，也是他首次废除了明朝的殉葬制度。优柔寡断的人当不了好皇帝，生不逢时的人也当不了好皇帝。崇祯皇帝朱由检是一个苦命皇帝，他并不是清朝史官笔下昏庸无道的亡国之君，他比起不作为的嘉靖、万历算是勤政的，不是没有中兴之心，无奈接过手来的明朝已然朝纲混乱、内里虚空，外有女真入侵、内有农民起义，明朝最终在他手里亡了国。假如崇祯在万历之前出生或许明朝还能再支撑几百年，历史或许是另一番模样。

二、变与不变

《中庸》云：“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至死不变。”说的是无论国家政治清明还是昏暗都不改自己的志向。明朝历史上涌现了很多有名的大臣，比如于谦、王守仁、张居正、徐阶、杨廷和、杨继盛、孙承宗、袁崇焕等等，他们都在不同的阶段出现，都对明朝的历史产生过重要的影响。他们在治世报国的过程中有的选择了正面硬刚，比如杨继盛、杨涟。有的选择了曲线救国，比如徐阶。其实我一开始不理解徐阶的选择，虽然他最终铲除了严党，却在严党的阴影下装了大半辈子孙子。直到我读到接近尾声的时候，写到洪承畴叛变投敌，作者说他敬佩至死不变的人，但也理解洪承畴的选择。一直到文章的最后作者讲了徐霞客的故事，他说明朝兴起和衰落就在这个故事里，懂的人自然会懂。我好像明白了作者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无关他人，只在自己。在历史的长河里，276年不过转瞬间，哪怕于谦、杨廷和这样的人物在这本书里也只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起承转合的速度可能会让你忘记他们所在的年代。坚守也好，变通也好，甚至你选择了不择手段获取成功，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作者说这件东西他不知道该叫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个东西比兴衰起落、王侯将相都重要，我觉得这个东西应该叫初心，也就是文章的结束语“成功只有一个——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度过人生”。

三、世界的黑白

以前读看历史，会有一个简单“好与坏”的区别，比如海瑞是好的，他公正无私、大义凛然，张居正是好的，他治世能臣、心系天下，崇祯是坏的，他亡国之君、昏晕无能，在比如科举制度是坏的，八股教条、泯灭人性。这甚至会延伸到现实世界，可能会因为作风问题否定一个人，可能会因为外在儒雅肯定一个人，仿佛这个世界非黑即白，也深信自己的判断。但这个世界真的是非黑即白吗？历史的真相会告诉我们，海瑞不过也是资质平庸，他的出现不过是政治需要。张居正也贪污铺张，作风有问题。科举制度的出现也是符合社会发展的，明朝是科举相对公平的年代，只要科举有名次即使家里穷的只有一条裤子也能当官，读书不好即使你爸是国防部部长那也对不起了，而整个科举选拔类似于“高考+公务员考试+高级公务员考试”，而最终的殿选是能和国家领导一把手碰面的，其难度可想而知。小到一个人、一件事，大到一个制度、一个时代，并不是非黑即白，其中的色彩需要我们自己去辨识。这个世界不是充满温情与鲜花，但也不是污泥遍地黑暗无比。

四、怎样看历史

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中国封建社会的历史都是后一个朝代写前一个朝代，比如明朝的正史是清朝的史官来写的，史书是政治统治的工具。换句话说，我们看到的历史是想让我们看到的历史。朱棣二次革命杀了很多人，到了后面的皇帝对方孝孺、黄子澄、铁铉这些人也都是褒奖，因为国家需要为他们至死效忠的臣子。清朝对崇祯的评价是很低的，这是为他们改朝换代提供合理性。而我们应试教育阶段的历史课本，何尝不是如此。不仅仅是历史，现在网络时代的宣传也何尝不是如此呢？读史使人明智，或许不是可以从失败的历史学到什么，也不是从厚黑学里得到什么智慧，更多的或许是看待历史、看待世界、看待人生的方式更开阔一点吧。

五、历史也有温度

当年明月是个有情怀的作者，所以在他笔下的历史不再冰冷沉默，除了帝王臣子、风云变幻以外，还有一些温暖的亮色。明孝宗年间的大臣有个叫王恕的，特别爱工作，爱工作的程度让皇帝都烦的让他退休回家了，朱佑樘当上董事后又把73岁的王恕返聘回来，结果这个大爷一回来就搞起干部考核，工作热情非常高涨，搞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而且一口气活到了93岁，吃完饭打了几个饱嗝才自然死亡。明朝那么多知名度比他高、影响比他深远的大臣我都没记得这么清楚，却唯独记住了这个爱工作的可爱老头。还有朱佑樘的悲惨童年，当年万妃当道，宫里所有皇帝的孩子都还没出生就被扼杀在肚子里，直到小宫女生下了朱佑樘，此后五年时间，在紧密森严的后宫中多了一个孩子，这一点几乎所有的宦官、宫女、妃嫔都知道，但他们无一例外的保持了沉默，守住了这个秘密，有的人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在勾心斗角的后宫人们放弃了私欲和阴谋，证明了善良的力量。

在这本书里有很多这样动人的情节，晚年朱元璋失去马皇后的心痛，为朱祁镇哭瞎了一只眼损伤了一条腿的钱皇后，死谏弹劾严嵩的杨继盛，有的让人会心一笑，有的让人热泪盈眶，让我们相信书本里那些人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真实存在的。在所有的名利与浮华褪去之后让人记住的总是这些温情的片段。

大明王朝276年的历史我们看到了权力、希望、痛苦、气节、正义、真理、坚持、妥协、善良、忠诚等等，但读到最后是一种无力感，这就是历史的悲哀，掌握情节起承转合、开始结局的不是编剧，而是宿命，所有一切在发生的一刻就已经无法改变。正如写到大厦将倾的时候，作者说幽默只是他的风格，他无法改变故事的走向和结局，所以我们看不到孙承宗多活几十年最终灭掉了女真，我们看不到袁崇焕没那么自傲歼灭了李自成，我们也看不到朱由检和他的后代们继续过着幸福的生活，作者只能让结局快点结束，让我们看起来没那么难过。在书写历史的大手面前我们都太渺小，我们知道以史为鉴那些历史的错误却一再上演，偶然和必然的结合成为了历史，那些错综复杂的背后除了宿命还有一种东西叫运气。到结局无力改变的时候我们说明朝气数已尽，或许是吧，命运翻云覆雨手，可能觉得明朝这一局没什么意思了，那就索性洗牌重来吧。

后记：

配图为郑和船队七次下西洋的路线图，最远的足迹已经到达了非洲东海岸和红海沿岸。大明统治下的中国并没有在船队上架上高音喇叭，宣扬自己是为了和平友善而来，不像后来那些拿着《圣经》，乘坐着几艘小船，高声叫嚷自己是为了传播福音而来的掠夺者。郑和的船队带来的是丰富的贸易品和援助品，他的船队从来都没有主动攻击过，即使自卫也很有分寸，甚至原谅误杀中国船员的小国居民。西方各国洋人们，无论人种，无论贫富，都能看到这些陌生人脸上真诚的笑容。永乐年间前来大明朝圣拜见的国家络绎不绝，是大国的文明和宽容真正从心底征服了这些国家。即使后来他们最终被西方征服，却从未放弃过抗争，蛮横的征服是绝对不可能稳固的。在我看来，只有雍容大度的宽容和善待才是真的征服，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历史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孰是孰非，自有公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