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正好

(二)一束阳光

那天下午小花放学回到家,她的心情格外激动,因为同学给了她一颗糖。

这颗糖在她的衣兜里被反复取出放进,因为小手的抚摸,糖纸和糖块已粘接到一起。

一路上她走得极快,不再像往日那样和小伙伴们一起谈天说地、摘花掐草。她的脚步如此轻快,想停都停不下来。

身旁的田野,小河,村庄,绿树,看门狗匆匆闪过,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家。

母亲在做什么呢?

小手一直捏着兜里的那颗糖,她要亲自把它送到母亲嘴里,多甜啊!

终于到家了,从幽暗深长的门洞她看到了那扇厚重的木门,夕阳从门缝射出几缕光线,灰尘在光中欢舞。

这个幽暗深长的门洞一向是她的恐怖地带,每次进出总是快跑,怕突然有个怪物从门洞的黑暗中窜出。

可是今天,当她一路疾走,走了两个小时的石子路终于到这个门洞时,却感觉如此亲切,那一束光那么温暖,那么神奇,仿佛木门那边便是天堂!

她一眼看到门没锁。真好!妈妈没有去地里。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

她看见母亲正好坐在东屋门槛上,右手拿着馒头,左手拿着毛毛葱,边吃边休息。疲惫的身体沐浴在阳光下,平静而又祥和。她似乎看到了传说中的女神。

以至于,三十年后这一情景还像电影那样一次次在她心里回放,时时给她安宁祥和。

她轻轻走到母亲身旁,依偎着她坐下。小小的身体靠着母亲,一起沐浴在暖暖的夕阳下。

(三)剪羊毛

早晨,她被苍蝇的嗡嗡声吵醒。今天周末不用上学。屋里安安静静的,小鸟在屋外的枝头高歌。远远地,隐隐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布谷……布谷……”还是“长高……长高……”。

每年麦子快抽穗时,布谷鸟准来,在它的叫声中麦子格外快乐,长势也异常迅速。

所以村里的孩子们都管布谷鸟叫“长高”,仿佛经它这么一喊麦子就会应声而长高一样。这种鸟是村里的宝,谁都要爱护它。

谁要是做了伤害布谷鸟的事,他们家今年的庄稼肯定不好,要么被虫吃,要么被雨打,要么麦穗生黄疸。

她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羊儿的痛苦哀嚎,哦,爹和妈早早去给羊剪毛梳绒去了。

炉子上茶壶里奶茶正冒着香气,还有她最喜欢吃的土豆片,冒着热气发出呲啦声。

在这鸟儿、羊儿及食物的欢歌中,她的睡意早已烟消云散。

翻起身,穿好衣服,叠好被子,吃了土豆片,喝完奶茶,去找母亲。

出门,转个圈,就是她们家的羊圈。

一张木板床放在羊圈门口,床上放着两只被捆绑住脚的山羊。父亲拿着大剪刀剪羊毛,其他人都拿着梳耙子梳羊绒。耙子上羊绒越来越多,到装不下时,小心地将羊绒褪下来,装到袋子里。

羊毛值不了多少钱,羊绒可是宝贝,一家人每年一半的收入来自羊绒。

板上的羊儿时不时地发出悲惨的叫声。

羊圈里还没被剪毛的羊儿惊恐地竖起耳朵,随时做好被抓和逃跑的准备。

已经剪了毛的羊儿,各个精神焕发,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小花悄悄来到妈妈身边,不敢抬头看爹爹。但爹爹还是瞥见了她,立刻骂起来:“头睡扁了才起来,我们都忙死了,你光知道睡觉。”

爹爹一向容易生气,对妻子儿女要求又高,一家人在爹爹面前总是谨小慎微。如果哪天爹爹不在家,家庭的空气就会轻松愉悦很多。

因为已经习惯了爹爹的责骂,那天早晨的好心情并没有因为爹爹的一句责骂而褪色。

小花一边兴奋地看着大人们手中忙碌的耙子,一边望着床上躺着的羊的眼睛,它们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眼里装满了无助、哀伤和听天由命。

羊身上的衣服越来越薄,那些肥胖的蜱虫便无藏身之地,露出了它丑陋的身体。有些掉到了木板上,有些将头使劲扎进羊的皮肤中,然后被大人们用耙子抠在地上,一脚踩下,鲜血四溅。

母亲不让孩子们靠近板床,怕蜱虫爬到孩子身上。她说蜱虫咬住一个地方,就会继续往里咬,如果钻到头发里,及时发现不了,非给你吃出一个坑来不可。

剪了毛,梳了绒,一身轻巧的羊儿们还要洗澡。

水泥砌的一个大池子里装满药水,将羊儿一个个放进去捞出来,便完成了一次洗澡,可以起到杀菌止痒防病的作用。

梳洗完毕,大羊们解放了,奔入森林享受甘泉鲜草。等待小羊羔的则是一场酷刑。

为了区分自家的羊群,每年小羊羔出生后,要为它们做标记。刚开始时染色,在身体的不同部位染上不同的颜色,比如我家的是蓝左耳,他们家的是右红肩,另一家的是黑脑门。

一两个月后,小羊羔渐渐长大,染的颜色在风吹日晒及相互摩擦中渐渐褪去。这时候就该给它们做个终身的标记了。

小花家小羊是双短耳,就是要把小羊的两只耳尖用烧红的铁铲铲掉。叔叔家是单豁耳,用铁铲将一边的羊耳铲豁。伯伯家是单短耳……

每年此刻,小花都不愿参加,但是父命难违,他们兄妹三人得帮父亲抓小羊羔。

每当父亲拿起烧红的铁铲准备放向小羊的耳朵时,小花总是闭上眼睛不忍直视。但那呲啦的声音,那焦灼的味道是眼皮遮不住的。它们随同小羊的尖叫声一起戳痛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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