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养狗晒太阳》第16章

      要知道,妇人们交上来的布匹可都是坯子,全都没有染色的!这下好了,张俨萝这么一张口,还得采集染料来染色。

      反正等妇人们把衣服做好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风再一吹,冬天也就跟着来了。

      张俨萝带着孩子们统计了一下仓楼里的粮食和野果——五谷粮食肯定是没办法无中生有了,只能是越来越少,需要统计的是板栗、榛子、核桃这类好储存的干果,还有晒干的蘑菇、黑木耳、白木耳之类的。庆幸的是,庄户们挖回来很多的葛根,这东西虽说常用作药材或者菜,但是往炭火里面一扔,烤熟了也可以填饱肚子的。

      天气凉了,田间的劳动也告一段落,该施的肥铺的草渣滓也已经完成了,地里也就剩下萝卜、香荽、大蒜什么的种下了,张俨萝看着庄户们身上穿着的崭新的御寒衣物,总算是松了口气。

      刘宽拉了拉身上的新衣服表示,侍卫们都很感谢庄主娘子和庄户们的慷慨,完全忽略了庄主娘子看蛀虫一样的眼光。

      张俨萝:……白得的衣服穿着可暖和?

      刘卫长表示,白得的衣服更加暖和。

      冬天是修生养息的季节,冬天也是为第二年做准备的季节,该留的种要储存好,该保养的农具也要保养好。

      于是,张俨萝在庄民大会上表示,庄民们都是她进行劳作的农具,需要好好保养,孩子们是未来的种子,也要好好学习,所以,在整个冬天里,庄子上所有的人都要学习!

      庄户们:……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庄主娘子!

      侍卫们表示,他们已经习惯了朱小娘子的操作了,比如说给庄户们修路,比如说给庄户们养羊,比如说给庄户们制作弩箭(对这个超怨念的,他们都没有)!再比如说要教庄户们认字……

      刚说完要教庄户们认字的张俨萝转眼就让庄户们带着她进山了,让庄户们松了口气——就说嘛,他们这些贱民怎么可能认得了字,庄主娘子一定是认识到了错误才让他们继续进山。说实话,进山更有意义,他们可是打到过好些个野味,让庄子上的人吃了好几顿肉呢,骄傲!

      张俨萝进山了,当然,身边依然少不了臭脸的刘卫长。

      刘宽:“天凉准备猫冬,不知道啊?”

      张俨萝、张俨萝表示勤劳的劳动人民应该在猫冬之前做好准备,把满山的柿子摘回去再说。

      她望着大片的柿子树上那压弯了枝条的红柿子,仿佛到了天堂。饥荒人家需要柿饼充饥。

      把柿子都摘回去,去皮后挂在廊下,不时捏捏,不多久美味的柿饼就能出现在餐桌上啦,简直大丰收!

      张俨萝很高兴,庄户们也很高兴,更高兴的是庄主娘子居然给他们钱买了好多盐回来!终于不用吃没盐的饭菜了,感动。

      感动不感动的,张俨萝没注意,她只是默默地一个人发下了一本书。

      排排坐在温暖的暖房里的庄户们:……原来这一劫还是没能躲过去啊。

      书是用那种可以卖很多钱的纸做的,然后纸张用棉线订在了一起,每本上面的字都一样,方方正正,完全没有美感。

      没有美感这个评语是刘宽给的,庄户们可看不出什么美感不美感,而张俨萝表示,楷体字只需要好印刷就行,不需要美感。

      这还要多谢庄户们采摘回来的油桐和松香,让印刷成为了可能,也多谢侍卫们雕刻的小小木印,解放了张俨萝,让她不用抄书。

      她有点迷恋印书的感觉了都——在木框里按照顺序摆上字,刷上墨,把纸张放上去轻轻拖擦,一个个文字就印在了纸面上,那感觉,倍儿爽!

      被刘宽扔过来旁听的侍卫们:……救命,这本书价值千金,有点重。

      一直全程跟踪的刘宽:好好珍惜吧,这可能是你们这辈子拿到的最贵重的东西了。

      有种任性叫做张俨萝教书,她给庄户们印的书里面只包含了删减版的三字经和百家姓这些,怎么说呢,现在随便拉过一个庄子里的孩子都会,甚至来能讲出几个相应的小故事,所以孩子们就被抓了壮丁。

      被迫要给大人们上课的孩子们:……害怕,想哭,但是还是不得不排好教学顺序。

      要跟着孩子们学认字的大人们:……尴尬,想溜,但是还是不得不规规矩矩坐好听课。

      蹭课的侍卫们:……卫长,救命!太丢人了。

      当然,害怕、尴尬、丢人这一系列情绪都被恶鬼庄主娘子和铁面卫长联手给镇压了,然后这二人完全忽视众人,出门逛街去了。

      张俨萝看着建康城城门,仿若隔世——不容易啊,快一年了才有勇气,呃,或者说是底气,再次踏进建康城。

      大劳力刘宽:“感叹什么啊?快走,累得慌。”他可是背着好几坛子酒在凌冽的寒风中走了好几十路,要不是看在她送了他和兄弟们两坛子的份上,哼哼!

      在这个年代,酒这东西是上层阶级才能享用的奢侈品。因为粮食精贵,朝廷对酒的买卖控制得很严,再加上买卖方都要交税,所以卖价非常之高,平常老百姓根本就买不起一两。

      张俨萝没想去坊市,好商品要卖给特定的消费群体。所以她直接把酒带到了乌衣巷,对,就是王谢两家在的那个乌衣巷。

      先敲响了谢家的大门,直接找了谢留谢郎君。

      猝不及防被拜访的谢留就直接和背着酒坛子的刘卫长来了个面对面,而表明自己是小娘子不便做生意的张俨萝则在刘宽后面躲了个严严实实,仿佛以前直接买纸给谢留还讨价还价的人不是她似的。

      沉默,一直在蔓延。

      最终是世家公子先开口:“请问二位来此何事?”温文尔雅,有礼有节,甚至在问出这话之前还请俩不速之客喝了盏茶。

      刘宽:“卖酒给你。”非常干脆且直截了当,在世家人面前他做不到体现真正的自我,总感觉会很难受。

      张俨萝此时立马提了坛酒,从案几上拿了个人家的杯子,酒往杯子里一倒,再往人跟前一送,表示酒非常好,可以尝尝再买。

      尝尝就尝尝,谢留谢郎君优雅地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后……醉倒在了桌上。

      刘宽:“你少倒点不行啊?都说了你这是烈酒,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张俨萝很无辜,谁知道区区不足五十度的酒在这个时候就成了烈酒了啊?能怪她吗?当然不能怪啊。但是人都醉倒了,买卖怎么办?她向万能的刘卫长求助。

      刘卫长、刘卫长觉得脑袋上的青筋跳的非常欢快,他一咬牙,端起已经凉掉的茶往人脸上一泼,把人给泼醒了。

      谢留一阵激灵,睁开眼睛,手托着脑袋坐了起来,要不说人家是世家公子呢,就算是醉酒了,就算是眼神迷离,就算顶着一头茶水,那坐姿,那举手投足间的风度依然让人赏心悦目。

      他看着身前盯着他的两人,想起来对方的目的,也想起来了自己喝下的那一小杯酒,然后:“……此酒尚好,醇厚清香,清澈纯净,是为酒中上品。”然后表示自己可以把他们带来的酒包圆了,价钱好说。

      张俨萝心中为谢留点了个赞,瞧瞧人家,当着外人的面醉酒了却一点都不尴尬,这种是不是就叫做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一次买卖张俨萝是把主动权都给了刘宽的,耿直的将军直截了当说了预定卖价,并表示只收官制五铢钱,且只能把酒卖给他一半,一旁的张俨萝只负责点头应和。

      谢留、谢留是个有风度的郎君,与买纸的时候一样,不讨价还价,直接付了钱,并表示要留两人用点心,好脾气地询问另一半的酒准备卖予何人。

      刘宽:“点心不用。卖予乌衣巷对面王家。”简洁的言语可以说是贯彻始终了。

      谢留:……好吧,王谢两家世代姻亲,他不好抢东西。

      好脾气地把人送出门并附送一个引路人,回身把酒给了一坛孝敬长辈,其余的都收了起来,并给了贴身侍卫一条指令:“派人盯着,以后朱小娘子一旦酿酒出来,能买下多少都买下来。”

      虽然平时几坛子的喝不醉的他一杯子就被放倒了有些没面子,但是不可否认,这酒很不错,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寒食散更好,很适合冬日饮用,他想到平时众人服散时的场景,衣冠不整,群魔乱舞,虽说君子风流不羁,但也确实太难看了些。

      有了谢家人引荐,张俨萝非常顺利地把余下的酒都卖给了王家。

      出了门,刘宽看着一直沉默的张俨萝:“有事?”相比同世家公子交谈,刘宽更愿意同混不吝的朱小娘子说话。

      张俨萝轻轻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好像在王家看到了熟人而已。

      算了,多想无用,酒卖了钱还是非常让人高兴的,她毫无坐姿地一屁股坐到了一颗老树下,取出卖酒钱开始数了起来,很好,区区几坛酒就卖得比皇家的赏赐还多,整整五万二千钱!除了纸,也就酒最值钱了。

      刘宽:“世家多钱财矣。吾今年向朝廷要的钱粮,也不过是区区五十万而已,小娘子卖出的蔡伦纸和酒都十万不止。”可惜朝廷连这些钱都不给,他也心疼他的兵士们,也不知道屯田收成怎么样,是否能让大家都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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