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爱情

      从北京走后,王二便心神不定,他开始日夜思念玲子,可这想法不能太过直白,必须得含蓄,所以王二的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有的是微分,有的是积分,可能在做个聚类分析。事情总在非线性的发展着,王二爱上玲子是在他们分手之后。在此以前,王二并不能说爱,只能勉强的在爱字前加个性字。可在去年玲子从北京走后,王二就渐渐散失了荷尔蒙分泌的功能,简单的来说就是勃起性功能障碍。关于这点,还得提到玲子最后给他的留言,一张白色书签,像石锤砸蒙了他。后来,但凡遇到白色墙壁或者天上的白云,便会阳痿。打这之后,王二都以墨镜出现,像一个性欲正旺的少年,那一年,他三十。 

      王二是玲子的师兄,长的两米长,宽不详,具有一定随机性。玲子爱上他,正是基于这一点。他们常研究概率论,据后来玲子回忆到,爱上王二只是因为课题需要。他们不仅白天搞研究,晚上也搞,有时兴致高雅便会去地下室的旅馆继续研究。王二厌恶这一点,他不喜欢在那样的环境下从事生物工程,他总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认真对待,起码得严肃点,比如先买束香,朝天膜拜一下,然后说几句正经的话,然后在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点诺言什么的,写完之后,相互咬破手指,拿个碗,盛点水,再把血滴下去,最后喝光之后,在买点餐巾纸,以备拉肚子之用,因为在举行该礼仪时,正是北京最冷的天。可玲子不干,她觉得这会搅了兴致,一切需从简,从简的后果就是王二赤条条的躺在床上,只花了几秒时间。他问过玲子为什么,可都未果。搞研究时,玲子总占据主导位置,王二躺在那,光着身子,任凭鱼肉,有时抽根烟,拿起笔,在纸上搞着鞅论。 研究之后,王二就会对着地下室的窗口发呆,外面的天是黄色的,像蛋黄一样浑浊。人从上面走过,像正孵化出壳的小鸡。玲子裸着身子,静静的依偎在王二的怀抱里,如退潮后的海滩,平静却起伏的打着细细的鼾声。王二转过头在她白皙的脸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微微的笑了一下,又继续的搞着鞅论。


     第二天醒来,王二横在床上,双腿露着,脚板朝下,头发光凸,如烫了毛的鸭子,阳光从窗口闯进来,像邪恶的火苗,灼烧着他随机的腰上。他揉揉眼,想起今天还得给玲子改论文,于是立刻起了床,刷完牙,在街口买了两根油条,就朝实验室走去。王二的导师是个女人,一个正接受转化为狼的女人或者已是如狼。她和玲子一样,总在研究上要占据主导位置。若有不从,便关进一个小黑屋,每天以春药喂食。三天后,一切所谓的男人都会卑躬屈膝,连性取向也会歪曲。实验室所有的男性,相互一瞥,也各有千秋。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下,王二可谓正常,当然这得归功于玲子,所以,王二觉得有欠于她,她的任何要求都显得合情合理,当然这不是爱,王二并不知道,他觉得有了爱才能搞研究,所以他是爱玲子的。 王二和玲子经常吵架,说骂时外行人会以为他们是个学霸,内行人就会觉得这是对带病的情侣,而且病的很严重。王二常说玲子妈生她时具有较大的有偏性,变异系数极大,造就了她总在正态分布的末端徘徊。玲子一听到这句话,就会发情,像江口决堤一样,紧紧的抱住两米长的王二,扛在肩上,就往地下旅馆跑,开店的老板见此情形,就会对手下的员工说,湖南女子实在要不得。王二的头是秃的,头发呈离散分布着,均匀度较低,在前额依序的排列着,在加上他干瘦的身材,活脱脱的如刚出土的竹笋。玲子扛着他,满脸通红,讲话时都逻辑模糊。老板认识他俩,对于类似的状况已经习惯,等不及开房,就拿出了钥匙。房间里的床不到两米,王二躺在那,腿总露在外头,玲子躺在他身上,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逝,整个过程,王二只蒙着头。

       玲子是湖南人,家住湘西某个镇上,她白天出生,据说当时有暴雨,山体滑坡,乌云密布之类等不正常的气候出现,可这都是胡话,王二介绍玲子总以这样的开头,他认为玲子不是个普通人,所以出生那天如野史上所描述的那样,伟人必有奇怪之处,玲子长的倒不怎么出奇,所以只能在出生那天的气候上造点谣。玲子不管这个,只要不触及她的情欲,如何说都无妨。王二倒也不常在外头说这些事,他是个老实人,每天在实验室里憋不出几个字,除了吃饭还是吃饭。实验室里都是群男人,除了玲子,每天不是忙着拨按钮,就是开开关。当然这样的操作极为简单,可对外不能这么说,要是碰见个外人,你得说这是项极其复杂难弄的程序,每一个步骤,都关系生死存亡。内部的人就无关紧要,当然这得除去某些打小报告之类的人。对于这类人群,你还不能直说,你得绕弯子,绕的越远越好。所以实验室里说话的人极少,实在憋不住,就先对要讲的话进行编码,至于用霍夫曼编码、游程编码还是字典编码取决于表述的内容。若打小报告的人是个解码高手,你还得加密。王二厌恶这样繁琐的事,可导师说这就是学术不精的表现,内部的矛盾可以促进科研的发展,假想敌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积极促进作用。可随着编码的复杂度在提高,实时性就有点难以启齿。有时为了出去打个牌,你得花一定时间去破解邀请人的代码。一般是早上发出邀请,晚上才能回应。后来,玲子觉得我们这些人有点愚不可及,直接用温州话说就行。可这方言难学,王二会听,可说不出。实验室里头只有一人会。于是王二负责翻译工作,把接收的温州话翻译为闽南话,然后在经另外一个人翻译成手语,手语属于自创。体系建成时我们一大伙人就出去搓了一顿,喝了点酒后,王二才想起来体系有点复杂啰嗦,直接用手势就行,于是后来实验室的气氛像深夜的坟场。导师没了消息,就开始抓这件事的主谋,可没有人说,于是导师就把王二那伙人关进了小黑屋,喂了一个星期的春药,出关那天,大伙相互一笑,仿佛练就了某种神功。王二也不例外,玲子抱他时,他沉默如石。 关于这样的事,王二从不对人说,他觉得自己骨子里是爱玲子的,因为自己又亏欠了玲子。他和玲子如往常一样出没与地下旅馆,只是王二看窗外的时间更长了,做鞅论的研究也更多了。后来某天,学校的宿舍楼死了一个人,是从楼上跳下来的,遗书上只写了一句话,导师,下次可以不吃春药吗?这件事引起了学校的特别关注,校领导迅速作出相应措施,严查导师作风问题,还查封了方圆两里之类的成人用品店,还加了一条规定:学校不许男女谈恋爱,如若发现,直接退学处理。这规定出来之后,王二和玲子走路分得很开,有需要避嫌时免不了掐架,这样才能显现他们不是情侣的关系。有时打得凶,还真打起来了,谁也拖不开,王二的鼻梁被玲子打断过,可王二下手时,就不那么简单粗暴了。王二打的越轻,玲子就打得越狠。王二问她为什么,她说这叫回归分析。可能正因为这句话,王二觉得自己应该不在有性爱了,应该转化为爱,于是在女生节那天,买了一大把玫瑰,跑到玲子楼下,用扩音器大喊,玲子嫁给我吧,我要让你一夜之间直接过继到妇女节。王二这句话是经过大量数据分析的结果,把一些成功概率较大的词组合而成。玲子从窗口直接破口大骂,你啥意思?我早就是妇女啦。王二听了之后,没了兴致,就拿着花,送给了他另一个师兄。

      两年后,玲子毕业了,去了上海。走的那天,在王二的书桌上留下一张空白书签,王二出差回来,伤心的哭了一天。然后开始回忆和玲子的生活。他觉得自己对玲子开始产生爱了,至于是从今天开始还是很早就有,他自己也说不清。对于说不清的东西,王二觉得这是随机的,正如玲子之前爱上他一样。为了证明自己爱着玲子,他决定去一趟上海。见面那天,王二紧张的性欲勃发。他们找了个豪华的酒店,这是王二强烈要求的,他觉得接下来的事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玲子坐在王二左边,身上穿着裙子,披了件红色皮衣,头发冗长。王二觉得这样的气氛不够,激不起欲望,于是脱去衣服和裤子,然后在玲子的面前晃荡。玲子沉默无语,撩起衣袖,扇了王二一巴掌,然后走了。王二躺在床上,整晚没有睡觉,他失眠了,他想了一整晚的结论就是:随机的东西不一定有结果。王二回到北京,退了学,开始专门研究随机的东西。可他永远不明白,爱只是个随机的意识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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