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e和我

    Lane是我的上届学生

(一)

        开学初,我找来两个学生帮忙干活儿,他们并不知道,那个学期我要当他们的“后妈”,我却刻意记下那初见的一幕。

      事情做完后,我问他,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你叫什么名字?”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无名无姓”。再问另一个小男生,他也跟着回答同样的话。

      “那么你们是雷锋……”

      在我的话音里,他们跑开了。

      我喜欢这样的初遇,想到他们发现我是新任老师的大跌眼镜惨状,我心生窃喜。

        第一节课,我一眼认出他,他的桌子紧挨着班主任桌子。我凑过去,问他缘由,他说自己一直坐在班主任身旁。脸上丝毫没显出尴尬的表情。

        结合着第一印象,我断定他是个调皮捣蛋的学生。为此,我向班主任了解情况,得知他不仅成绩优异,而且是自己要主动提出跟班主任当“同桌”的。

        那么,他很特别。

        我凑到他身边,随意问几个问题,他对答如流。我送给他一个英文名字Lane,那是我在偷看了他的名字后即刻想起的。

        “你为什么要给我取英文名?”

        “因为你无名无姓啊。”

        我的回答让自己满意,我用一个英文名报了被糊弄被调侃之仇。

        后来,我看见他在英语书的扉页工整地写下Lane.

(二)

        果真,这是个特别的孩子。

        他的特别,在于他从不受环境的影响。因为他太安静,又有一副不合群的姿态。我一度以为他性格孤僻,试图跟他多交流,却发现他愿说愿笑。说的时候总是笑,笑的时候眯着眼;笑的时候,眼镜在脸上显得很大很大;笑的时候,阳光全洒在他脸上……

        他的特别,在于思维敏捷、想法丰富。

        在应试教育下,想法太多有时会变成钻牛角尖,变成执拗。他总是将手举得很高,使我不得不中断课堂行进。而这样善学善思的学生,真是让人满心欢喜。

        他的特别,在于不擅言辞。

他开始回答问题了,第一步是离开那张单人课桌,手舞足蹈地准备一番精彩讲解。然而由于急于表达,吐字却结结巴巴,我不得不耐住性子。有时,他的回答被否定,观点被驳斥,他无奈地向后举起右手,不断地挠着后脑勺。

(三)

        我选择相信,时光会善待每一个努力的人。中招,在学霸的眼里是实现梦想的平台,因此,备考对他们就像痛快地角逐。他钻进题海,连老师们都拉不出来。无论大考小考,他都有令人满意的成绩。

        我还不得不承认,天之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

      站得高,跌得重!

      谁都没预料到,他因一分之差,没进入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单单英语学科就比别人少了几分。

        人生中的第一顿闷棍!

        他认为那是一分之耻。从此,Lane在老师和同学中销声匿迹。

(四)

        我编辑了几个长长的信息试图安慰一个迷失的孩子,也试图弥补一下我作为责任老师的亏欠。他的简短回答让我不安,我还不安地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退出了我的通讯录。

        我想寄寓他安慰和鼓励,让他学会坦然面对成功或失败,可是,我发现无能为力了。我不敢诉说自己的自惭形愧,只因为他已经度过了不知多少个伤心的黑夜。

        有一天,我在商店试衣服,听见他喊我,转过头,远远地,他背着吉他,脸上堆了不曾变过的笑容。我很快意识到穿着带标签、不合身的衣服出门太不合适,于是,相互交换目光时,我们欲言又止,匆匆道别。

        我心里又生波澜。

        孩子,跌倒了,看看碰着哪儿了,我们一起爬起来吧……

(五)

        高中第一学期放假,孩子们陆续赶来,吐槽新环境的新鲜事。这已成常事。

        Lane没来,意料之中。

        听说他还好,就很好。

        惦记,一如既往。

        一个晚上,我收到陌生手机号的信息。是Lane!

      长长的信息,感人至深,句句铿锵,“学不成名誓不归,相信我!”读来已泪湿眼眶,我激动地回复“就暂做一颗在泥土里发光的金子”。

      我默默地看了好几遍那真切的字字句句。

      他不会知道,我从没有丧失过对他的信任,一个好孩子,总是会让人担心,让人心疼。

(六)

        一学期过去,在银杏的落叶里、在纷至的大雪里,在春雷阵阵的惊蛰里,我不断收到关于他的喜报,他延续着初中阶段的辉煌学习战果,让老师和同学们很快认识到,他是一块“纯金”。

        如今,高中新生分科,我从他原班主任那里得知,他以名列前茅的成绩,理所当然地进入理科重点班。

        心头石头落地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要写完了,而路还有很远。

(七)

        等待一个有阳光有花香的日子,Lane从容地闪在我眼前,嗯,长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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