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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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三德总想着和我烂醉一场,所以他每次来博兴总喜欢喊我喝酒,事实上,从二零一二年冬天以后,我们再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喝多过了。

三德是个特别感性的人,感性的近义词叫做贱,所以我们很像。

半个月前我正在拍照,他领着一个姑娘来看我,那姑娘生的凤眼尖颌,细眉薄唇,像极了我们旧时认识的一个人,晚点吃饭的时候,三德很郑重的对我说,二哥,这是你弟妹。

她眉下凤凰翻身,我心中蓦然一悸,险些把酒洒了。手忙脚乱地递给了那姑娘一张名片。默念起一个名字,心里撂出一句国骂。


我记得二零一二年的冬天,三德和那谁分手没多久,我们浪荡在兴福大街上,三德抱着我的脖子从孔记踉跄的走出来,他总是钟情于我的肩膀,扶着我哇哇的吐到地上和我的鞋上,然后蹲在路边哭成了狗。那时候我也不会劝人,却喜欢火上浇油,就陪着他蹲在马路牙子上一起哭。依稀记得那晚的风很大,刮起路旁五颜六色的塑料袋,过路的人频频侧目,我道是一群傻子在看两个疯子。

我和文远轮番把他按到床上睡觉,他踩坏了四喜的脸盆,摔碎了小黑的暖瓶,文远往他怀里塞了一幅相框,他正欲往墙上掷,却忽然停手,抱着相框瞅了许久,自己默默走回床上和衣睡了,蜷缩着身体抱紧了相框,满脸泪痕。

三德和那谁刚刚好了三个月的时候,两个人在小镇的照相馆拍了一张照片,三德小心翼翼的把照片裱了起来,做成框子,每天晚上抱着框子睡觉。抱了好些年。直到后来那谁把三德甩了。小黑把框子给他摔了,他半个月不和小黑说话。再后来,他自己用火机默默把照片点了。

原谅我实在不想再提及那谁的名字,因为我总是会想起另一个人的名字,所以姑且叫她那谁算了。

那谁和三德是中学同学,之前并无交集,甚至不认识,三德早早离开家乡出来奔波,彼时年纪尚幼,却早熟,爱嫖嗜酒,常常在台球厅一待便是整天。后来两人因一次同学聚会结识,这一遇,天雷勾地火,司马光砸缸。恩爱指数以秒以计,迅速发展到了如胶似漆孟不离焦的地步,十六岁的三德认真的对我说,哥,就她了。不换了。

三德和那谁在一起三年,从十七岁到二十岁,全是最好的年月,之间分分合合,各处转战。曾经一次那谁深夜痛经,三德从百里外打的送去红糖,彼时正值隆冬腊月,朔风如刀,那谁家教颇严,夜不能出,三德傻乎乎的在人家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后来给那谁的闺蜜打电话,才将红糖捎了进去。那谁为此哭的稀里哗啦,发誓非君不嫁,信誓旦旦,弄得跟真事儿似的。

那谁也是真真爱着三德,之前说过她家教甚严,却也曾偷偷跑出来同三德相会,回家后被他爹言行逼问,若是赶上抗日也是刘胡兰一般的人物。彼时那谁仍在上学,没什么经济来源,对三德花钱却从不吝啬,衣服鞋子内裤口罩,面面俱到。三德时常以此对我炫耀,现在想来,那时的他笑的果真很贱。

三德自从和那谁在一起后,改掉了所有之前不好的习惯,不再去红灯区,也很少喝酒。每个月工资都舍不得花,还常常关注楼市变化,为的是两个人早已经约定好的一个有朝南窗子的小屋。甚至有一天三德果真看上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小户型阁楼,还要我帮他算以他当时的工资什么时候付得起首付。彼时我真有一种他们能天长地久的错觉,一切都好像没那么重要了,美女和野兽在大森林里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就好。

可是我见过了太多的海誓山盟然后让山和海饱受尴尬。海没枯石没烂但是却真真的分开了,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颗月亮狗还是那条狗人却不似当年,我们总以为各自的感情会影响天气星象乃至火山爆发,事实却是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一段感情的破灭而毁灭。我失恋的时候没下雨也没打雷,可是这就是生活,活生生的。

那年秋天三德和那谁快半个月没见面了,我们一众人商量去那谁在的小镇赶庙会,三德攒了一个月的工资给那谁买了一件名牌外套打算给她惊喜,一路上兴高采烈连碰带跳满面春风,看到的却是那谁拉着另一个哥们儿的手兴高采烈连蹦带跳满面春风,一瞬间我感觉什么东西塌了,文远一个猛子扎了过去,连拳带脚就开始招呼,我和四喜小黑后知后觉,也一窝蜂的战了上去。三德嗷了一嗓子,扔下衣服将我们拉开,彼时没风没雨也没有背景音乐,我们却如许的心潮澎湃。

后来两个人谁都没说过分手,却很久不联系,三德重新提起了酒瓶子,喝多了就抱着俩人的照片睡觉,睡着了还泪眼婆娑。那年秋天三德碰见一个姓武的姑娘,狂追浪打使劲儿的往三德身上凑,起初三德坚如磐石不为所动,武姑娘就追得生猛,也不管三德有没有对象,扬言球场上有守门员,球还是照样进。

有一天三德实在忍不住了,就给那谁打了个电话,那谁说在忙,晚点给三德打过来,三德等到凌晨,百无聊赖刷着朋友圈,看到一条转了多次的动态“飙歌飙到嘴抽筋”后面附了一张特别叫人抽筋的照片,她就在里面,搂着上次挨揍的那哥们儿的脖子,猩红的嘴唇咧开,笑的特别花枝招展。和三德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没化过妆。

三德仍旧没说过分手两个字。我们都知道他在撑着什么。

谁又舍得,谁会甘心呢。

文远和我商量再去收拾那小子一顿,三德说别那么幼稚好吗。

这次是那谁主动给三德打的电话,距离上次给他打电话整整过去了两个月。

那谁说,对不起,咱们分开吧。

三德问为什么。

需要吗?

我需要。

我不爱你了。别那么幼稚好吗。

别那么幼稚好吗。

小黑一气之下摔碎了相框上的玻璃,三德一气之下给武姑娘打了个电话。

那段时间我的朋友圈变成一方战场,每日上演着那谁和三德的秀恩爱战,他们都想让对方觉得“我过得比你好”。

决定三德败北的战役发生在他们分开的一星期以后。那谁订婚了,未婚夫家种着棉花还养着猪,有车有房子,窗户朝南还是落地的。

三德和武姑娘也分手了。

那天晚上三德给我打电话,说楼会有的,车会有的,可她为什么不能等等我。

我如何听不出三德彼时的不甘,他一定在心里问了无数次,为什么不是我。

爱情呵,很多时候,不是你一直不懈的坚持,就会换来一个人的爱。即便你日日相守,也终究敌不过她遇到他时的奋不顾身。

今天我向三德问起,你后悔吗,三德笑笑,还重要吗,倒显得是我幼稚了。

都说人生无悔,其实那是装逼的话,要是人生真的无悔了,那这场青春还有什么意思呢。

后来三德最喜欢唱的歌是奶茶的《后来》,次次唱的歇斯底里。好像要叫谁听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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