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每一夜每一夜都能梦见他,每一天的凌晨都是哭着醒过来的……”
她盘着腿坐在我对面的地板上,眼圈微红,接着向着天花板扬起视线,用力吞咽了一下,像是就此压住了马上要涌上来的眼泪。
我抱着膝盖背倚床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谓地点两下头,不知不觉间叹了一口气。
“得了,不说了吧,来,干……”她故意大声地“咯咯”笑了两下,捡起地板上已经被地暖烘得温热的炮弹酒,伸向我。
盯着她脸上刻意的笑意,一时没忍住,我又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夹住纸杯,“干——”
看着眼前爱得痛苦又绝望的小言,脑海里渐渐浮现出那小子永远吊儿郎当的欠揍样。
如果有见到他的机会,真想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有一个人现在正因为他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呢。
(二)
那年,小言上大二,正在经历着一场从高中时代肇始的,对一个人刻骨铭心,却终究爱而不得的单恋。
一根筋的她死心眼地只看着那一个人,坚定地拒绝了一波一波的求爱者。
知晓内情的高中朋友眼看着她在自虐中的日渐消沉,不忍见她继续坠落,给了她一张知名爱豆的见面会门票,叫她暂时远离伤心地,转换心情。
她没带任何想法,只身去了见面会,她把自己的出走定义为“放逐”。
但效果甚微,身边的热闹狂热都是别人的,她觉得,自己坐在这喧闹的会场中,显得更像一座孤岛。
直到她无意中在振奋的音乐声中向左边瞥了一眼。
左手边几步开外,本应该站在台上的组合成员延川竟然就安静地坐在那里,而当她转过头去的时候,他也感应到了一般,刚好转过头来,看着她。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因为见面会到这儿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她却没注意到,原来舞台上少了一个人。但几秒过后,她完全肯定了眼前所见。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了良久,久到她忘记了眨眼睛。
气氛逐渐怪异。
按常理来说,两个互相陌生的人,不小心在虚空中视线接触,正常的反应应该是马上避开。即使她作为粉丝盯着明星一直看,也可以算情有可原。
那么他呢?为什么要和一个粉丝对视那么久?
以往只听过一眼万年的说法,而当她真的经历到时,才发现根本不存在什么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的情况,她只感觉到了大脑里一片空白而已。
更让她觉得不寻常的是,就在第一次偶然的对望之后,直到见面会结束的两个多小时时间里,全程两个人竟很有默契地眼神交换了很多次。
就像是一对本就认识的朋友。
她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有那么几次他在若有似无地偷瞄自己。
虽然很玄学,但女人都是有第六感的。身为“具有敏感神经线的白羊女”,从那多次的对望中,她读出了延川眼神中的某些信息。
几天之后她回到学校,看了微博超话才知道,延川在见面会前一天的练习中意外受伤,这才在当天偶然坐在她旁边的观众席上,意在陪伴队友完成演出,不辜负粉丝的期望。
不得不说,幸运的是,从那天起小言彻底从上一次单恋的无望中走了出来。不幸的是,她又坠入了一段更加艰难的单恋。
不,这一次,她知道,她遇见的是双箭头的感情。
但那并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勇气,她又一次陷入了无法逃脱的,自卑与逃避双重夹击的怪圈之中。
这样一个遥不可及的明星,这样一个吸引八方眼球的人,一无所有的自己怎么可能配得上他呢!
于是她开始强迫自己不去想他,逼着自己不再接触他的任何消息。
可是没想到,这样却让自己更加放不下他。
更加蹊跷的是,她发觉,也是在那一年,他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他开始越来越放纵自己,甚至走上了与公司规划的“阳光男孩”人设完全对立的方向上。他的歌里开始充斥着无奈与爱而不得。他的眼中光彩不再,他在镜头面前变得焦虑不安。
稍微仔细看他的歌词,就会立刻发现,他在找人,找一个猝然闯进他的心里,却又转瞬消失不见的人。
而她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
(三)
挣扎了两年之后,小言为了说服自己放下这一切纠缠内心的思绪,打算走出这段自虐的感情,又去看了一场延川会参加的拼盘演唱会。
去之前她告诉自己,那些在两年的时间里已经过去了的,都是巧合,而这一次,不再会有所谓的“命中注定”了。
那么也到了自己该死心的时候了。
然而,却没想到狗血的一幕再次上演。
她同朋友一道,坐在巨大舞台边的一个角落,演唱会全场三个多小时,没有一个歌手愿意走到这么远来做fan service。
直到延川的组合压轴出场,其他成员都在主舞台上蹦蹦跳跳,只有他,一个人沿着舞台跑了一大圈,突然间,蹲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次,两个人的对望还是那么久。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他在台上,她在台下。
她看不见灯光,听不见乐声,她觉得这一刻时间静止了。
当他终于站起来转身离开时,她的眼泪跟着他的背影“啪嗒”就掉了下来。
不知是因为长时间没眨眼导致的眼球干燥,还是因为她再一次成功证实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他是如何准确找到自己的座位的,她不得而知,只是她更加确认,两年来的朝思暮想真的不是她的空想独角戏。因为朋友在身边兴奋地拍着她,大叫着“他刚才一直在看你”。
演唱会后,他在机场照中穿了一件蓝色的帽衫,那么恰好的,是她那天看演唱会的同款打扮。
所以,她知道,这是他向自己传递的信息,一切猜疑尘埃落定。
就当身边的朋友都认为经过这一次,她终于确认了心中所想,就该付诸行动时,她却出人意料地又一次怂了。
这一次,她把自己困在了自恼的感情里,受着煎熬。
而在那之后,得不到回应的延川也似再度遭受打击,显得越来越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