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不向东风怨未开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

          ————高蟾《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

        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晋代左思出身寒门,曾有“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之叹,是“地势使之然”。不平等的地位而使得“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之世态屡见不鲜。古时的出身与门第对芸芸众生来说,是一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鸿沟。

        唐朝科举进士科一扫九品中正制的门第之见,可谓“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开明的取士方式,不拘一格取材,为大唐的鼎盛繁华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但晚唐科场舞弊甚多,攀附权贵甚多,科举已不复清明,读书人又陷入了另一个怪圈的循环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高蟾的这首《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便能窥见一斑。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是繁盛之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的及第者的喜悦与荣耀,是扑面而来的喜气和贵气,更有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恩宠。碧桃是和露种,高高在天;红杏是在日边,得以倚云而栽,自然是有所凭借依靠的,门第本身就是,抑或是得权贵者庇护便是。于是从此平步青云,如锦前程唾手可得。寥寥十字,道尽科场流弊实况,洞若观火却未见情绪,客观清明得恍如局外人。

      而当年的诗人,恰是落第者。十数年寒窗苦读,怎能甘心无怨?“累举不上”的经历,也曾有过题诗“冰柱数条搘白日,天门几扇锁明时。阳春发处无根蒂,凭仗东风次第吹”的怨怼和满腔愤懑,但在这首落第诗里,已化作不卑不亢的自信与清清白白的风骨。

      他不是碧桃,不是红杏,没有天上日边的富贵,没有倚云和露的依仗,他是生在秋江的芙蓉。“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他如此自信如此坦然地表白自己。秋江的芙蓉清寂,美极,清凌凌的水,荡涤和映衬的是一身的孤高不群,却不是自怨自艾的。秋江芙蓉,不是不开,而是未开,只因时候不到。是啊,东风再好,又怎能吹开芙蓉呢?而属于芙蓉的季节到来,它自然是最美的“凌波仙子”,在天地之间绽放属于自己的芳华。

      恍如一瞬间,那个品格高洁的诗人自诗行里穿越而来,广袖翩然,宠辱不惊,腹有诗书气自华。翌年,果不其然,高蟾及第,遂成心愿。我常常想,如果诗人因此而一蹶不振,还有这风骨傲然的诗篇与翻转的命运吗?大概不会。古今失意人,真应该向这位如秋江芙蓉,“不向东风怨未开”的诗人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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