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八点五十三分,大哥停止了呼吸。我极力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侧耳贴近大哥唇边,闻不到一丝气息。我说:大哥真的走了。亲人们嚎声恸哭!瞬间我的思维也僵化了。

我又拉着大哥的手,依然地温热,纤细软绵如女人手。以前曾形容大哥的手如汪曾祺笔下的陈小手。陈小手也是乡医,最巧的技术是接生,因军阀的小老婆难产,万般无奈下请来陈小手,顺利生产。拿着不菲接生费的陈小手,刚走不远,被军阀一枪毙命。军阀说:竟敢摸我的女人!这是一篇初中就读过的小小说,它让我对医生的行业充满了好奇。

大哥也是乡医,那时叫赤脚医生。世代穷得叮当响的我们家族,偏偏姥姥家是大地主。大哥虽是聪慧,却因姥家的成份无法进入高中的大门,后被推荐去了县城卫校,这一去就决定了大哥的一生职业。

那个年代的初中生,在我后来接触的当中,有很多连一篇普通的文章都读不完整,但大哥对中国的古典文学已相当的了解了,至今他的书橱里还有”古文观止“、“唐宋八大家”、”三言两拍“、“阅微草堂笔记”、四大名著……之类的书籍。医籍之作更不必说,绘画音律也不乏其间。

是现代知识积累的不够还是无兴趣,大哥更专注于中医的研究,也算是远近闻名的老中医了。老早时曾强迫我背诵“汤头歌”,至今却忘了“汤头歌”头一句叫什么来着。

十个老中医,九个会八卦,大哥也没例外。我也搞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哥又研究起了周易算卦,学起了奇门遁甲,试着帮人卜卦,给新生婴儿起名。预测起流年命运、贫穷富贵、生命几何了。

细算起来,大哥懂中西医,会吹弹拉,绘画书法也算一绝,短暂照书本练过太极,改革开放时跟着收音机坚持学了很久的英语,但最终大哥迷恋上了命理玄学。这让我想到了牛顿,最终选择了神学。当一个人对缤纷世界充满好奇时,当思考遇到了瓶颈,很多人都选择了宗教或玄学,我想我结局可能也是这样。

当一缕青烟散尽天空,当无情的骨灰盒摆在面前,我彻底相信:大哥真的离我远去。他遨游于浩渺的太空,探索那数不清的未知。我相信灵魂的存在,也就相信大哥是另一种方式在生存。

怀念大哥!大哥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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