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声线(6)

  9月18日

  星期六。

  比起忙碌不知所云的日子,忽然的空档更令人难以承受。阿瑞的精神仿佛一把飞刀,在疾驰中可以无视一切鬼怪,一旦钉死在某个地方就难以自拔。

  她躺在床上,左耳是丈夫看球发出的电视声响,右边是窗外呼啸的风。但是,有一种持续的高音充斥在一切声音之中。 仿佛是永无休止的惊叫。

  阿瑞想自己或许得了严重的疾病,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病毒是这个世界无解的冷漠与低俗,通过一种墨守成规的,不着痕迹的方式,一点点侵蚀那些人群中的“异类”。

  在这无人打搅的吵闹的安静里,阿瑞的大脑一刻不停的高速运转。她分析自己与丈夫和“别人”最深层的分歧点——在于对事物是否深思的态度上。那些困扰着她,约束着她行为底线的不可抗拒的意识,在别人看来是不需要考量的“多余事”。

  每个人似乎站在关切的角度时都曾经对她说:“不要想太多,不用思考那些问题。”他们说的那些问题,是有关人生意义这样无关吃喝的可笑事。

  阿瑞何尝不想当个“简单”的人。

  事实上,走到今天这一步,恰恰是因为她太渴望成为一个“普通人”。所以她选择接受最稳定的工作,选择最稳妥的结婚对象,可在这其中她始终对生活对眼前目睹的世界存有太多独特的见解。

  在她的身体里总有许多不能忽视的声音,现在回忆起来仿佛一切从小学时就已现雏形。某一天睡觉前,她闭上眼睛听到无数的人在喊:

  “阿瑞。”“阿瑞。”

  “阿瑞。”

  她仔细辨认,认定那些声线是她认识的人,可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声音,曾经年幼的她只是觉得悲伤和烦躁。

  喀拉拉。

  是邻居拉开窗时发出的声响。

  “呵呵呵,这个孩子真是……”

  “嘘…”

  又是随处可闻的古怪谈话声。

  阿瑞把自己卷紧被子里,她搞不懂最近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些列改变。外部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可在阿瑞内心深处,她真的相信这些只是无数的巧合吗?

  无数的巧合本身,真的可以被看作是巧合吗?还是说无数的巧合会构成一个新的名字,好比说——命运?

  “阿瑞,为什么我还活着?”

  一个声音说。

  “她真是个奇葩。”

  这是阿瑞回想的别人对她的评价。

  “我渴望流浪,再不顾所有的是非,人情,世俗。”阿瑞的声音说。

  “这一秒我感觉到真正的活着。”

  这句话,是曾经阿瑞专注于舞蹈排演时心里不停的诉说。

  “阿瑞。”

  阿瑞用厚厚的棉被盖住头遮住光线,她瑟瑟发抖。

  她拼命的想要睡去,以隔绝所有的声音,她怕再有一秒自己就要彻底陷入疯狂。

  她如愿获得了平静,不知过了多久她再睁开眼,房间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就连窗外的风也停息了。

  她试着叫了两声老公的名字,出乎意料的得到了温柔的回应。

  “怎么了?”

  这温柔的声线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立刻跳下床,故作冷静的走到对方面前,虽然光着一双斑驳的脚。

  窗外太阳居然已经偏西了,这一天仿佛有一段时间被谁偷去。阳光是一种说不出的,即将步入黄昏的厚重感。

  阿瑞渴望与人交流,她不愿放过这个和“人”对话的时机。

  “我们谈谈吧。”

  对方却先一步开口。

  正中下怀。

  窗外,太阳再以一种古怪的速度迅速向西山躲去,屋子里的光线在黄昏下有着诡异的布局。   

  “阿瑞?”

  对方叫了一声神游的她,她连忙点头说好。

  屋子里已经黑的模糊了所有事物的轮廓,丈夫在阿瑞眼中只是一个笼统的影子。

  “阿瑞,我不能爱你。”

  阿瑞想问为什么,却沉默着。

  “别问了”对方继续说,“有些事情你早晚有一天会明白,我们不一样,我没办法爱你。”

  他哭了。

  阿瑞不解他的眼泪,因为她还在努力思索他的每字每句。

  不一样?

  黑色已经席卷了大地,奇怪的是窗外的人家没有一户点亮灯光。

  停电了吗?

  阿瑞猜想。

  “时间不多了,阿瑞。”

  阿瑞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他的善意和殷切。

  “阿瑞,找到他。找到真正爱你的人。”

  什么?这一切都是什么?

  阿瑞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说着古怪的,毫无逻辑的话。阿瑞想说她不懂,可心里有个声音却说她会明白的。

  “老公。”

  一个令人惶恐的声线,让阿瑞僵硬的扭过头。

  又一次她想要呕吐,为了眼前诡异的一切。那个声线她再熟悉不过,从黑暗中走到她视线里的人比她更为娇小,梳着齐肩的乖乖女发型,在整齐的刘海下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阿瑞看到了,听到了,完全陌生的,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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