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第七章：作战

作战开始了。三项国际科学任务同时展开：一，中国悟空卫星和哈勃望远镜持续观测河外星系的走势，以确定宇宙整体膨胀速率的变化，及时同步计算状态方程，以及地球冰封的时间。二，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和暗能量巡天项目加速绘制暗物质分布图，人类将更清晰理解退潮的走向和原因。三，由中国锦屏地下实验室和美国ATLAS实验室牵头的暗物质制造实验，通过粒子对撞来生成暗物质粒子，通过惰性液体来检测。以求得知暗物质本质，进而人造暗物质。

用李景胜院长的话来说，这三个战场分别是“测天时，图地理，人工合”。而由于暗物质退潮造成的巨大影响，这三个任务都比以往“容易”了很多：以前花十年才能观测到的远距离星系移动，现在星系在几分钟之内就会移动相同的距离；2020年之前只有八分之一的天空的暗物质被绘制成图，而现在通过退潮的明显引力透镜波动以及宇宙学视界的不断缩小，进而整体可观测宇宙的地图也更容易被绘制；而暗物质制造？随着粒子对撞功率要求的降低，分离暗物质粒子比任何时候都有希望。

陈强想，这就像原来0.25倍的视频突然2倍速播放，令人不安又兴奋。而他突然听到了哽咽的声音，是童昊。

“你哭了？”

“啊？没有。鼻子不舒服。”童昊擦了一下鼻子。

“唉。别说了，你看你那眼圈红的。”陈强把一旁的纸巾盒递了过去，“不丢人，其他人都哭过了。”

童昊平时很少严肃过，像他这种有些天赋的八零后科学家，虽然是要职，平时也就嘻嘻哈哈的，今年一月刚过40岁生日，这次来复工突然就变得苍老了许多。

“我死没关系，好的坏的我也都见过了。我妻子教书的，也不会怕。但我还有一个女儿，还有一个二胎快要出生了。”童昊忍不住了眼泪，“他们也都活不下去。这不公平！”

童昊猛抽了几张面巾纸，不再掩饰自己，大声地哭了出来。陈强去把房间的门关上，拍了拍童昊：“他们都能进防空洞的，李院长跟我们保证过。”

“你我都知道防空洞没用，状态方程w现在是-1.5，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大撕裂！”童昊几乎是大声的吼了出来。

陈强沉默了。大撕裂这个词本来用于形容宇宙其中一个结局，即宇宙膨胀将撕裂每一个星系，星球，人类，原子以及一切。如同灭霸的响指，世界万物皆归于尘埃。

“那我们就不要让它发生。”陈强试图安慰童昊，“现在还有希望。”

童昊没有说话，半晌，他说：“你有爱的人吗？”

“我有。”

他没有。

科学是他的一切。春节了，他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申请留在天文台做观测。他逃避一切亲密关系，谭思然有跟他约过一次会，结论就是这个人“无聊至极”。当他发现参宿四闪耀的背后是暗物质的消退时，兴奋掩盖了恐惧，他相信伟大的发现即将诞生。即使宇宙在一天后真的毁灭了，自己也能有幸了解宇宙的真相，这让他热血沸腾。

“唉，那我们继续工作吧。”童昊把湿透的纸巾卷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设置望远镜的扫描区域，我们需要覆盖A-7到C-2之间的制图，以配合暗能量巡天组南半球的布兰科望远镜。”

与此同时，李景胜也拿到了最新的时间表，他将其拿给谭思然和程晨看：“美国人的计算，地球现在已经过了近地点三个月，本身正在减速，所以暗物质在太阳系的消退带来的轨道扩大没有特别糟糕，况且大气层保留住了大部分热量，人们还能在地表存活近4个小时。但6小时后，地球轨道将扩大到目前火星轨道处，届时地表将不适宜生存。”

“然后呢？”程晨问，“一次说完吧，方便我们工作。”

“12个小时后，银河系会解体，18小时后，太阳会因为质量不足以抵抗空间膨胀而爆炸，木星，土星，等大行星按质量大小依次解体，到了第20个小时的时候，地球会解体。最后一点时间，所有基本粒子都会被撕裂。”李景胜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摊，“就是这样。”

谭思然看了看程晨，然后对李景胜说：“还不如直接跟公众说，你猜怎么着，宇宙按所有人本来都知道的方式毁灭了，只不过提前了500亿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