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多一点美,少一点美学

坐落在淡水高尔夫球场和沪尾炮台之间的云门剧场,宛如一艘停在山坡上的绿色飞船。浮云意象的铜绿屋顶与蓝天白云相呼应,淡绿的节能玻璃映照着周遭林景,与恬静的环境融为一体。曾经历过一场大火的云门舞集,在这里涅槃重生,与普通人有了更紧密的联系。这次网易一见的台湾行项目,蒋勋就在这里讲了一堂私房课,

舞蹈、音乐、美术、文学……艺术不应该是束之高阁的收藏品,因为美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它存在于日常生活里,存在于所见所闻的细节中,每一个人都可以去感知和欣赏。作为台湾全才型的艺术家,多年来蒋勋以文字与诗画阐释生活之美,深入浅出地引领人们进入美的殿堂。


美的觉醒:唤醒沉睡的记忆

作为知名美学家,蒋勋却很认真地强调自己不是对冰冷的美学理论着迷,而是对“美”着迷。美并不等于美学,美学是留在学院让人去研究的,而美则是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关于美,他始终保持着近乎孩童的热情和好奇心,希望人们能够对美着迷。

就像小孩子听到一个声音,或者看到一朵花,他会发呆,恰恰此时能真正产生与美的对话。在大自然当中听到的风声,听到风吹过叶子发生的振动,听到的每一种不同的鸟的鸣叫,听到的水流过石头的声音……这些就是足以令人着迷的美。发现美的过程就像小孩走在春天的花丛里,快乐地东张西望,内心不由自主地感到愉悦。

他认为,在谈美学之前一定要有很多美的经验。“一个孩子从诞生开始,他听到的、看到的、味觉上感受到的、闻到空气里的各种气味都在他身体里面储存,有点像睡眠的状态”,在某一时刻,这些沉睡的记忆忽然被唤醒,譬如有时走过闹市听到一首歌突然热泪盈眶,旋律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的回忆。


美的存在:“天地有大美”

蒋勋很欣赏庄子说的“天地有大美”,就是保持对所有未知事物的一种好奇,把所有的感官打开来,用听觉、嗅觉、味觉还有触觉去感知这个世界。

他觉得美不一定等于艺术。实际上,这美早已脱离艺术的苑囿,就在自然当中,渗透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是真实亲切可以接触的。他最大的希望是父母或者老师带着孩子到大自然去,不要给他们灌输太多的理论,而是让他们去听风的声音,闻土地的气味,看花朵的色彩。

这些年来,他穿梭于不同的城市和农村,每个地方都让他得到不同的感动。巴黎的埃菲尔铁塔有着垂直的线条,使人速度更快、更上进;池上的田园生活有着大自然独有的慵懒,能让人安静下来;纽约的摩天大楼象征着激烈的商业竞争,散发着都市强大的生命力;正大美术馆里那尊静默的青州佛像,使人产生对生命更高的向往。

诚如他所言,美没有等长,美的世界其实是不可以比较的。

主流教育:多一点美,少一点美学

有时候空气中飘来的一种气味就可以让人想到很多事情,七十岁的蒋勋觉得母亲的体温仍旧停留在自己身上,没有消失。那种属于母亲的触觉和气味有一种宁静和安定的感觉,尽管她已经过世很多年。

他对主流教育一直有种抗拒:“我们大脑有分两部分,一半是主管理智的,一半是主管感觉的。所以从小到大我们读书和考试,这个东西你要写圈或叉,选择题选一、二或三、四,都在动用大脑的理智部分,我们感觉的部分没有办法考试,所以慢慢的我们年纪越大,学历越高,我们的感官世界退化越严重。我们忘了这个部分,因为它不考试。”

他将这种现象称为主流教育对感觉系统的严重忽略。所有的感觉都没有打开,我们因而失去了生命当中许多丰富而美好的东西。他欣赏人类文明最精彩的那些时代,孔子带着学生去沂水里面洗澡,庄子则带着学生到大自然去听风吹过山谷的声音,那时的教育没有变成只是考试。而我们总是由老师布置考题,用分数来决定自己的感觉,考99分很高兴,考0分不高兴。其实在试卷里面做的圈叉和选择,并不能解决现实里真正的问题。所有人都在强调理智,本能的世界反而在逐渐流失。所以我们要多一点美,少一点美学。

存活价值:活下去是最庄严的美

光看到美是不够的,蒋勋仔细观察过大自然中不同颜色的花,还曾请教过他的植物学家朋友们,了解到花在三亿年当中最终找到自己的颜色来作为美的象征。他说,“我们所说的美背后有一个我们不太知道的存活的价值和目的,为了扩大生命跟繁殖生命所构成的形式与色彩是最美的”。为了在自然中存活,不被淘汰,于是美成为了一种竞争力。

美也是一种生命力的展现。比如红包、红灯笼、红剪纸等等,只要跟喜庆有关,红色就呼唤出一种对生命的热烈渴望,上升为一个民族的记忆。

蒋勋仍然记得多年前在陕北看到的祭祀。厚重的老黄土,淳朴的农民,绑着的大红腰带,惊天动地的腰鼓。他说,那是他见过最动人的仪式,因为其中有旺盛的生命力,告诉于人们要活下去。存活的价值构成了美的条件,活下去成为了最庄严的美。

如何得到“无目的”的快乐?

蒋勋直言,我们好容易引用康德对美学的伟大定义——“美是无目的的快乐”,但是我们在生活中几乎每一件事都有目的,根本没有办法把生命交给大自然,毫无目的地躺在草地上,浪费一整天的时间看一朵云的千变万化。

“我现在有时候真的坐在那边,看中央山脉的云看一整天,然后我真正创作、写诗、画画的时候,从那里边得到好大的震动。”

有很多事情,无目的却有意义。在他眼里,教育不应该把一个年轻的生命跟所有世界的美隔开,毕竟,“有一天最难的考试是你自己给自己的”。

你可能感兴趣的:(蒋勋:多一点美,少一点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