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落单的大雁

       闲暇的时候，我会去望山，从山脚那株翠绿的常青藤开始，一直向上，望到它那看不见的山顶。我会在隐约的山体和云雾中间找到一条隐隐的分界线，然后继续向上观望一会儿，直到那片蔚蓝的天。

       我会尽力地仰着头，在那片湛蓝的天穹上停留一会儿，仔细地搜寻着。我的视线会附着在缓缓飘过的白云上，看着它们在这片天幕上悠闲地游荡。有时候，路过的几只大雁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的视线便会随着他们一直向前，自己则在原地转下一个圆圈。

       南归的大雁总是会让我的思绪发散出来，先是想到了冬天，继而随着它们想到了南方，想到了冬天的南方，就像夏季的北方一样。然后，我又想到了它们的子女，它们有没有和它们的父母一起离开，有没有忘下什么东西。

       大雁少有落单的，它们会不断地招揽沿途的同伴，然后在到达目的地后分开，那么，落单的大雁又会怎么样呢？

       我没有注意到落单的大雁，我头顶上空的大雁总是成群结队地飞过，一个个临时拼凑起来的族群竟然意外的有序。除了一些必要的交流，它们很少喧嚷，每只大雁都舒展着自己的翅膀，落地，觅食，然后继续出发，争取在冬天到来之前回到温暖的南方。

       那么，落单的大雁呢？大雁总会有落单的时候，我十分肯定这一点，但我却从未见过。我去过不少地方，望过不少名山，却从未见过一只落单的大雁，这些小动物们给我的唯一印象就是整齐，在南迁的路上，它们在这个随意拼凑的家庭里面对着形形色色的人却能做到“面不改色”，尽力去做好自己的事情，争取尽快回到温暖的南方。

       可是，落单的大雁呢？为什么看不到落单的大雁？大雁一定会落单，就像那些长久不出门的人一样，时间久了，总会落单，再也回不去那个有序的随意拼凑起来的大家庭。但奇怪的是，我却从未见过一只落单的大雁。

       直到某一天，我外出寻找素材的时候，在一块废弃掉的田埂上看到了一只落单的大雁。它半张着翅膀，乌黑着身子，安详地躺在一片碎石上。

       它的喙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咧开嘴，咳出几滴青色的鲜血，它扑腾了几下翅膀，使劲地拍打着空气，想要再度飞起来，却只能头一歪摔在了一片碎石上。几只大雁连忙冲下来，围在它的身边，用喙拱着它的身体，悲鸣着一一上前与它道别，然后追着雁群远去。

       每一批路过的雁群都会围绕在它身边待上那么一会儿，齐声地发出阵阵的悲鸣，然后就不得不离开。每一只落下来的大雁都会用自己的喙拱一拱它的身体，和它待不短的时间。

       在我到来之前，已经有无数的雁群在它身边停留过，悼念了这只不幸的落单者，我算是这无数个中的一个。我和它们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物种的界限在这一刻似乎可以忽略了。

       自那以后，我依然会去望山，每看到一座山，我都在抑制着某种冲动，然而不知为何，我再也没有见过第二只落单的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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