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寻人 三

与逝去的亲友在幽都团聚，是幸还是不幸？我拿着寇斯塔画的路线图走在荒原中，因为他说：“如果您有要找的人，我想有位行家能帮上忙。”走了一会，我还是迷路了，无论转向哪个方向，看到的景物都一样。这时草丛里窜出一只黑猫，翠绿的眼睛给人强烈的视觉残留。它停在我面前，突然用一级甲等的普通话说：“跟我走吧。”

我随它来到一座山丘上的两层小楼，门牌上印着“221B”。门自动开了，内侧门把手上跃下只肥硕的白猫，待我们进屋后它静静将门阖上。黑猫领我径直上到二楼的房间，这里既有维多利亚风格的家具又有明星海报和动漫抱枕。它跳上一把转椅，转椅随即旋转起来，再次面对我时，上面坐着个短发少女。“所以你要找谁？”

我说出父母的名字，而她直接伸出一只手，“给我看看有关他们的印记。”握手后，那些日渐褪色的画面再度闪现出来。我将进度条拖到十年前的某个时刻，耳边响起了电话听筒传出的声音：“我和你妈礼拜天来学校看你，老时间。”快进。“你父母出车祸了，在市第一医院。”快进。宿舍卫生间镜子里我泪眼迷蒙的脸。

“我对你的悲惨经历没有兴趣。”更多的回忆被少女不耐烦的声音打断。“我要的是他们不同年龄段的长相，私家侦探找人也得有照片吧。”我照做后她话题一转：“你看新闻吗？最近有没有连环杀人犯被抓？”“‘最近’指多久？”我问。“你活着的时候。”我翻阅印记，找出几则报道。看到第四条时她突然大叫：“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8·13’系列强奸杀人案犯人今日被执行枪决”，她看着这则新闻叫嚷了好一会。退出“印记模式”后我才发现房间里聚集了很多不同毛色身形的猫，包括那只白猫在内一共八只。少女安静下来问我：“你的死法是什么？”见我没有立刻回答，补充道：“放心，我不是猎印者。”“车祸。”她听后眼冒绿光，“我们做笔额外交易吧。”

“车祸和枪毙都是冲击类印记，所以这家伙伤不了你。你帮我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事成之后他的印记归你。”“我不想当猎印者。”“你只拿走他的枪毙印记就行了。”“可是我也伤不了他。”“那不是你的任务，你只是保护我的‘盾’。”她说完站起身倒向地面，在着地的前一秒变成了黑猫。“走，去找‘剑’。”

小楼后面有条断头路，从山丘下笔直地延伸到地平线。黑猫走上去就站定不动了，我刚踏上就感到脚下一颤，两侧的景物开始向后移动，逐渐模糊起来。待这条巨型传送带速度放缓，一座圆柱形建筑出现在面前，以它为原点，无数条相同的道路向四面八方放射出去。停下时，我们已通过一处标有“23”的大门进入了建筑内。

这里似乎是个仓库，大大小小的包裹一直堆到屋顶。我们穿过纸箱间的“峡谷”来到一扇小门前，黑猫再次变成少女的模样按响了门铃。“谁啊？”门铃旁的对讲机里传出一个慵懒的女声。“我。”“哦，兰哥啊。”随着门锁弹开的声音门开了，门内是座直径很小的旋转楼梯，顺着它登上二层后依旧是满眼的包裹，还有大量尚未装进纸箱的各式衣物、女包、化妆品，仿佛某购物网站促销日的主页。

被层层包围的角落里有张电脑桌，桌前的靠背椅里瘫坐着个穿睡衣的女人，苍白的皮肤和黑眼圈提高了整张脸的对比度。我们靠近后她抬起眼，“上次的抱枕怎么样？”“不错。”兰哥语气冷漠。“今天想要什么？还亲自来。”“我存在这的剑呢？”“啊，我用得正好呢。”“他来了。”睡衣女人听后表情严肃起来，扫了我一眼，“这是盾?”兰哥点头。女人从桌上众多对讲机中拿起一只，按下按钮对话筒说：“正孝你回来。”

不久，从房间另一侧的旋梯上来个戴鸭舌帽的青年，走近后他摘下帽子，被压塌的头发下漆黑的眼睛明亮异常。“娜姐、兰哥。”他边打招呼边露出暖人的微笑，看向我时，那目光锐利却充满善意。“不好意思，送货的时候把你叫回来。”被叫作娜姐的睡衣女人说。“打断了你的快递员生涯，回来帮忙吧。”兰哥接话。“好，听你安排。”“这是盾。”她下巴朝我这扬了扬。“尹正孝，请多多指教。”他摆出握手的姿势，又一瞬间收了回去，挠挠头，“又忘了，幽都人不握手。”

“你死的时候多少岁？来幽都多久了？”兰哥问我。“27，2天。”她听后皱起眉，“虽然冲击类印记对你无效，但在交易中印记总量大的一方拥有主动权，以你现在的水平，被反噬的可能性很大。不过好在你父母都死了，死法还一样，只要找到他们，让他们把印记分给你就没问题了。”兰哥说这话的时候，尹正孝似乎在观察我的表情，末了他一脸尴尬地说：“幽都人不忌讳说‘死’，你别放在心上。”

兰哥坐进一只懒人沙发里，手肘支在旁边的矮茶几上，撑着头闭了半刻眼。“六区。”她开口说。“走28号路。”娜姐把脸转向不远处的一架旋梯。“知道，”兰哥抬头对我说，“先去你妈那，她太好找了。”“为什么？”“她是幽都的名人。”“谁?”娜姐和尹正孝同时问。兰哥起身伸了个懒腰，“金色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