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人们越来越向往回归自然。对城市人来说,乡间田野的风景、农村、农舍、农家小院,甚至农民的自留地都是他们羡慕的对象。
需求引领供给,所以,关于这方面的买卖和出租已成为时下流行。
几年前女儿和女婿在郊区租了块菜地,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凑礼拜天才去;起初挺新鲜,过段时间发觉不是很合适;常常因不能及时打理而误事,仅租了一年。
我习惯早晨去公园锻炼,有时也在周围随便闲遛,一天遛进附近的一个农艺园里,发现他们也做这个业务。
专门种菜的地方是一个封闭的玻璃大棚,比足球场还大;冬天有暖气,温度虽不太高,但部分蔬菜也可以生长。
进入大棚的第一感觉就是宽敞、明亮和绿色;纵横交错的人行道,四通八达,把全棚菜地分隔成若干小区;小区内分布着用土埂围起的一畦畦蔬菜,畦头分别插着“××菜园”的标牌,并标明了菜地的编号和租期;每畦是一个最小租块,租户可以租上一块或多块。
我向家人通报了情况后,都认为不错,于是决定租两块,共18平方米。
这里种菜最主要的特点是:
1.不施化肥,用的都是定点采购的有机成品肥料;生虫时不打农药,用生物捕杀或物理捕杀;那些悬挂着的黄色或蓝色纸片,都是用来诱杀飞虫的粘虫板。
2.受季节和天气影响不大,全年都能欣赏到田园风景,吃到新鲜的蔬菜;避免了诸如狂风、暴雨、冰雹等自然灾害,旱涝保收。
3.菜园里配有园工,负责施肥、翻地、播种、浇水等直至收获前的一切管理;不用担心不会种或种不好,笨点懒点也能吃上菜。
租户如果没有时间,可以完全交给他们管理,定期来摘菜就可以了;地空出来的时候,需要再种什么写张纸条,夹在地头的标牌上,他们看到后就会及时施肥、翻土并按要求播种或栽苗。
4..想实地学习种菜知识,可以常来多观察;愿亲身体验一下种菜的乐趣,可以拔拔草、松松土、浇浇水,还可以自栽、自种自己喜欢的品种;这里水、肥、种子、工具等一应俱全,免费提供。
5.棚内安装有摄像头,还有专人看护,下班后大门锁上,不用担心丢菜和意外损坏。
平时来人较少,多是附近退休没事的,我乘公交2站路,但通常步行,十分钟就到,晨练之后顺便过来就可以了。
上班族或距离较远的,一般在周末驾车和家人一起过来;他们主要是为了让孩子多看看田园风景,多接触点蔬菜品种,体验一下菜农生活,借以激发宝贝儿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这里产的菜与买来的相比,口感明显好,储存在冰箱里十天也坏不了;按说应该知足了,但与以前农村自家种的菜相比,感觉还是有差距;不知是水、肥、地或种子的原因,还是现在嘴刁的缘故,这让我常常想起以前的事情……
小时候家里穷,粮食不够吃,把屋后的一块宅基地围起来种菜了,园墙是土垒的,不高,园里种许多蔬菜,并根据季节不同随时轮作;周边靠墙还点种着葵花、玉米、蓖麻等高杆作物。
私家小菜园不是什么菜随时都有,除顺应节气外,还要听从主人的安排,像演员一样分别按次序登场。
韭菜是多年生,一开春就发芽,由嫩黄到青绿长得很快;叶片窄而长,像茅草又像麦苗;吃的时候,用镰刀或小铲紧贴地面割掉;它的再发力很强,不几天就长出来了,小人口种一畦就够了;从一端割起,吃多少割多少,逐次割向另一端,到整畦割一遍的时候,前面先割的部分基本上又可以开割了。
接下来是蔊菜,它的生长速度也很快,一般把种子零零星星地分撒在南瓜地里,早期挑蜜苗拔掉连根吃,少留几棵让它长高,掐头后再发,发出来的杈长到一定程度再掐;吃着,发着,长着,最后能长成一米多高,像小树一样还可以掐着吃。
蔊菜嫩绿,口感筋道,还清热去火,当时的主流吃法是下汤面条,或做疙瘩汤,或混着面条煮后过水,再用蒜汁拌着吃;我喜欢蔊菜拌的蒜面条,至今还常常这样吃。
在蔊菜长大的同时,南瓜也没闲着,藤蔓爬得满地都是,肥大、带着毛刺的叶片,被长长的叶柄高高撑起,像把遮阳伞,其间还开着许多的黄花。
雄花不结果,但开得大,花朵举得高出叶片,以其艳丽、雄健,招蜂引蝶,传播花粉,为家族传宗接代;雄花也可以食用,通常在掐蔊菜的时候顺带也把它们掐掉一些。
雌花授粉后花柄渐渐膨大,最后长成又粗又长的大南瓜,青灰色的外表间着淡黄色的条纹,胖娃娃似的到处乱睡着,有时也几个聚到一起凑热闹,像是在叶下乘凉,却又露着半个身体。
嫩南瓜早早地就开吃了,脆的面的都有,面的蒸着、煮着吃,脆的通常切成条下在汤面条里,或蒸熟过水拌蒜面条,有时也煎南瓜托(菜饼);老南瓜可以坚持到秋后,储存一段时间更好吃。
天气变热时,下来的菜越来越多。
茄子的叶片大而粗糙,开白色或紫色小花,随着茄妞渐渐长大而下垂,顶着扎手的海星帽,通常隐藏在叶下,用手扒开才能见到它的真面目;强韧的茄柄吊着肥硕的茄体,像成熟的椰子,牢牢地固定在枝杈上;为避免扎手和伤断枝条,采摘时一般用剪刀剪下。
茄子的吃法较多,可以切条蒸熟过水拌凉面,也可以切条裹面糊先进油锅炸,再放入疙瘩汤;当年这两种吃法对多数人来说还算奢侈,主要因为粮食缺少,而它们相对费面。
辣椒本性热烈,喜欢的人顿顿离不开,不喜欢的人见了害怕,但在生长期却显得相当温弱:星状的小白花淡雅且不显露,卵形的绿叶片薄小而滑顺,枝条又细又脆,很易折断;所以它需要呵护,采摘时要特别小心。
辣椒妞从小到大始终戴顶绿帽,像绿玉雕晶莹透亮;摘(吃)不及的时候,它会变紫变红,像红玛瑙;如果不是留种,变红后最好都摘下来,否则会影响新花座果;摘下的红辣椒再用针线把它们穿成串,挂在房檐下晾晒,若不下雨就一直挂在那;秋冬季节,一串串火红的辣椒挂满家家的半壁,形成了一道独特的农村靓丽风景。
青辣椒一般生调,放些咸盐和香油,很下饭;红辣椒一般放到冬春缺新鲜菜的时候食用,多是和芝麻或花生一块捣成面,再拌成酱,用来蘸馍吃真叫一绝!
黄瓜分早黄瓜和晚黄瓜,一个个长着刺儿,戴着黄花帽,中午大部分躲在下垂的叶片下乘凉,早晨随着叶片的竖立,沾着水珠儿,显得格外水灵。
豇豆和扁豆形状不同,但都喜欢攀爬,因此每年都把它们种在地边离高杆作物较近的地方,这样既少占些地方,也免去了搭架。
藤叶茂密的时候,远看犹如一道绿墙或小松树,它们的花像蝴蝶一动不动地趴在花茎上;丰收时,扁宽又鼓囊的扁豆荚,成群扎堆在一起往下打缀,豇豆则像姑娘的细辫条,又像是晾晒挂面,整整齐齐地悬在半空。
豇豆可以生吃,我比较喜欢将其先煮半熟,再凉拌蒜泥。
青萝卜和大白菜在秋季生长比较旺盛,能坚持到下霜,它们是每年菜园里的最后守候者;接近收获时,圆柱状的萝卜把叶片举得更高了,上青下白的躯体露出地面,壮实得像个光膀的小伙子;大白菜挺着大肚子,像孕妇一样,从内部悄悄地生长。
秋后的萝卜和白菜通常埋入地下储存,作为冬菜食用;萝卜缨、红薯叶、豇豆、蔊菜、茄条、芝麻叶等,都可以晒干保存、长期食用。
父亲是一位纯朴、善良的农民,辛勤了一辈子;是一把好庄家手,没有不会干的农活;还是个出色的木匠,常见的农具、家具等都做得很精致;他文化不高,但心灵手巧,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有什么活干什么活,天天都在忙碌。
后来我们兄弟姐妹六个都能走出农村,拿工资,吃商品粮,这在方圆十几里的人群中都是稀奇;凡谈到他的人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有不伸大拇指的。
由于哥哥和姐姐们都早早外出谋生,记得十来岁的时候我就是父亲的助手了,主要是放学回家给菜地浇水;像黄瓜、茄子、辣椒等,晴天的时候几乎每天下午都浇水,缺水叶片就发蔫;一棵一棵的浇还不行,必须顺畦子从这头流到那头。
园内有一口自挖的小水井,井水不深;浇菜时,将一根细长竹竿的一端固定在水桶的提手上,两脚跨在井口,抓紧竹杆一桶一桶地把水提上来。
提上来水就倒在井边专修的小渠沟里,小渠沟通到菜畦的一端,再缓慢地向另一端流,流到头并把水积满,才算浇好一畦;浇完一畦改浇下一畦,直至浇完为止。
由于井水不深,常常还没浇完水井就见底了,不得不停下来等着泉水;每当这时候感觉是又累又饿,好在菜园里有许多能生吃的东西,如黄瓜、茄子、豇豆等,得着什么吃什么。
那时粮食不够吃,加上缺柴烧,很少人家做晚饭,我家能有蔬菜充饥,就感觉挺满足。
一般到傍黑前才能够浇完,浇过水后,太阳晒蔫的叶片渐渐恢复到原状,能看得到它们抬头立起的过程,到第二天早上,那个精神劲别提多大了,就像夜里下过一场小雨,叶尖挂着透亮的水珠,又嫩又绿,生机十足,就连果实都是胖乎乎水灵灵的。
父亲每天起得很早,不做专门锻炼,而是用铁锹把吊个粪篮背在身后,到处捡牲畜拉下的粪便,然后把它堆在菜园外侧的墙边,用土盖上发酵;不论春夏秋冬,从不间断。
正因为如此,我家的菜地比邻居家的都肥,不管什么菜都长得又大又嫩,左邻右舍都很羡慕,常常来观赏,有时也帮助干活儿,我也常常送给他们些菜,他们很感激,我也特高兴,累点也就挺过来了。
我是父亲的小儿子,备受宠爱,甚至到了护短的地步;他担心我人小会累伤身体,特意在井边竖起一根高高的木桩,上端再用铁链吊住一根长横杆的中部,横杆就像秤杆一样悬在空中,横杆一端连着打水用的竹杆的顶部,另一端绑着像秤砣一样的平衡物,这样在用竹杆向上提水时,平衡物帮了不少忙,轻松多了,就是往下放水桶时要给点向下的拉力,不过这并不影响整体劳动条件的改善,从此浇菜就不再像以前那么累了。
这种装置农村早已不用,叫什么名字也记不清了,但在当时来说是很时髦的,有条件用的人家很少,我也因此多了份优越感!
时过境迁,现在的农村已今非昔比,早年的原生态和如今的无公害,究竟哪个更胜一筹,已经很难考证了;不过,根据我的亲身经历,虽然租来的也是菜园,但两者的性质却有根本的区别:
以前在自家菜园里,必须辛勤劳动,是生活所迫、生存需要,有血汗的付出,能闻到果蔬的香味;现在常到菜地遛达,是一种休闲,主要是观赏、怡情,时而主动参与,也是享受过程、寻找乐趣,缺乏当年的感悟,自然体会不到深层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