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素素意难平

(一)

许攸很喜欢老舍先生的一句话。

“一个人爱什么,就死在什么上”

她和李生,不,是她自己,把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

对于她而言,李生是他的意难平。可于他而言,她不过在他的世界里充当着可有可无的角色。

许家和李家是世交,两家专做茶生意,在杭州这带很是有名,许攸从小就被送去学堂,她成绩优异,学习服装设计,毕业后和母亲一起做旗袍。

许攸第一次见到李生,正值十八。

她看到李生的第一眼,便也深陷其中。

正值青年的李生样貌俊朗,又气质翩翩,又把家里的生意管理的有条不絮,小有名气。许攸也难免于世俗,被他迷了眼。

李生和许父聊了许久,被留下一同吃饭,许攸爱穿旗袍,餐桌上,她特地穿了一件雅致的旗袍,她素来喜欢京派旗袍,也怕被他认为俗套,她穿了一件印竹盘扣式的京派旗袍,和他互相点了一下头。李生看了她一眼“许小姐穿这旗袍好生雅致,一袭青衣染,就一树芳华,形容许小姐也不为过了。”

许攸听到他说的话淡淡的一笑,“锦衣红夺彩霞目,侵晓春游向野庭”

李生大笑,“许小姐,好文采。”

饶是许攸,也是脸红了,她突的想起老舍先生的一句话。

这世间的情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孩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告白。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们见了第二面,那天,许攸穿了一件黑白的暗纹旗袍,他一身黑色西装,前来参加许母的葬礼。许攸几乎崩溃,她跪在母亲的碑墓前,直到人都散去,天却下起了大雨,他却走来为她撑伞,将她扶起。

“许小姐,伯母已经走了,你更不应这样对待自己”

许攸抬头望着他,却抱着他哭了起来。

他细心安慰她,把她送到家里,这个也是她唯一一次,离他最近的时候了。

临走前,他说,“许小姐,你穿旗袍真的很美”

许攸内心惊喜,“叫我阿清吧,这是我的小名”

李生笑了笑,“好”

“阿清,你穿旗袍,真的很美”

这句话也许李生早就忘了,可许攸却记了一辈子。

只是从那之后,许攸独自便去了北京,她做了自己的门面,专做自己的京式旗袍,许攸独爱京派旗袍,与海派旗袍不同,京派更矜持凝练,更华美端庄,但却也保守,可她那保守之下,却有一颗炙热坦荡追求爱情的心。

她的牌子越做越大,定制的门槛也越来越高,可她却只做传统的京派旗袍,素雅却也华美,许多名门望族,都会找她来定做,她做的旗袍,展现了东方女性的美,她也再次遇到了李生。

李生是循着她的名声来的,她从不出席任何场所,李生找上她时,也是震惊,他们许久未见,坐在一家餐馆里叙旧。

五年未见,许攸出落的更加美,她本就长相标致,如今更加成熟妩媚。

而李生却变得带了些沧桑,她才得知,原来他的父亲过世,本该他继承家业,却被他的二叔全权抢了去。

“二叔竟与日本人合作勾结做生意,而我却无能为力……”李生的脸上满是愁容,那原本是他的东西,原本他应意气风发,可如今,他看着自己父亲多年的产业落入他人手中,还与强盗做生意,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痛恨自己的无能。

可在这个时候,他却爱上了江月这样的女子。

“别难过,总会有办法的”许攸付了饭钱,回到家中拿出了自己多年的积蓄

“阿生,可能不是很多,但应该足够你创自己的企业了”许攸还是淡淡的笑,就像是初见时那样。

李生自然拒绝。

可许攸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这钱权当我借于你,等将来是要还的。”

李生重重的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许攸试图从中看出来一丝情意,却也是失败了。

(二)

“好像每次与你见面,你都是旗袍。”

“只是没想到,你却也会做,如今这个时代,女子都追求西式的服饰,你倒是与别的女子不一般”

“还未见过你穿过鲜艳的服饰,不过淡雅却也是很赏心悦目。”李生笑着和他说。

许攸给他倒了茶,慢慢说到“平日里鲜少穿鲜艳的,招摇的很,洋装又怎比得过旗袍。”

“做这个便也是遂了母亲的愿,母亲对京派旗袍情有独钟”

许攸的母亲告诉过她:“这京派旗袍在如今是保守了些许,但却是色彩浓郁,这绣花图案工艺繁复、宽滚边设计在如此‘华夏美衣裳’的衬托下,更是显出了其熠熠之美。”

许攸虽喜欢,却将其浓郁的色彩改成了素雅的。

“京式是古典,更是我们东方女性的代表,是我们独特的情怀,老祖宗的东西,丢不得呢。”许攸笑着说。

李生看着她,又似觉着,她与别的女子,真是不一般。

她身上那股子气,不沾烟火,却是世间哪个女子都学不来,与她交谈,更是惬意别有韵味。

许攸不问他寻她是为谁而来,即使知道了他心中或许已有了别人,也依然爱上了他。

她将自己情绪和情意埋藏在自己心中,她不愿他为此而为难,她爱他,却也是她,爱他。

他们的关系也因此更近了一步,她亲自将他送到车站,她在远处望着他,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快些进去。

“阿清,下次见,等我成功,我便来寻你。”

许攸点了点头,淡淡的笑“好”

“下次来,我便穿真正的京派旗袍给你瞧。”这句话许攸没有说出口,却在心中默默的念。

只是这一别,她却不知道何时能见。

为了能够帮于他,她日夜的去制定旗袍,却也因此劳累过度,北京冬季又是如此寒冷,她也患了寒疾,挣来的钱财如数寄给了他,她却也是止不住的想念,却不敢去打扰,哪怕只是一封信。

许攸闲暇时,便去读老舍的作品,她也会独自一人去看紫禁城,可那空荡的地方,又如同她空荡的心。

辗转又是五年,如今也是初春,她收到了他的信。

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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