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随心愿

爱 , 不 随 心 愿

文/张廷安

        第一章 与生俱来的痛苦

  葛云,女。大家都叫她云;李刚,男。大家都叫他刚。

  云与刚的结合是在上个世纪的1971年。那是一个动乱的年代。

  那年,云才19岁。

  云出身在一个地主兼资本家的家庭。但那关云的屁事?但那是一个“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的‘血统论’的年代,云就免不了被牵连。 

  云的爷爷是地主。早年,父亲、叔叔、伯伯们都在旧城里生活,在旧城里开了一个小工厂,是生产布匹的工厂,还有一个布匹商店。解放初期,云的爷爷就被划为了地主兼资本家。云的爷爷被斗争的事,云根本不知道。那时,她还没出世。等云来到这个纷乱的世界的时候,云的爸爸就被驱逐到了乡下老家了。   

  云兄妹九个,云是老大。云16岁那年,才从小学毕业,因为她上学晚。说是小心毕业,其实是因为大动乱结束了云的学生生活。云到如今也没有一张小学毕业证。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也不起什么作用。云不知道,他们一家人被驱赶到农村时候的情景,但她经常的饥饿却使她到死都不会忘的。

  如今16岁的云已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了。云的胸部已经突起,突起使得她知道自己长大了。云的父亲的被批斗,是云亲眼看到的。一个16岁的农村大姑娘什么都记下了。从1966年起,一帮红卫兵就经常拉云的父亲去批斗,去戴高帽子,去游街,去睡牛棚。云的家被抄,云的母亲被打,云都是亲眼看到的。她没哭,她当着众人的面不敢哭,红卫兵说她是地主资本家的狗崽子,是地主资本家的孝子贤孙。她怕自己也被拉去批斗。

  红卫兵又称她是“可以改造好的黑五类子女”。但她到底也弄不明白自己应该如何改造,才能改造成和贫下中农的后代一样,光荣地参加红卫兵?云只感到世界的懵懂,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生在这个倒霉的家庭?她一出生,就伴随着饥饿生长,伴随着灾难生活。

  小时候,母亲没奶汁。母亲说那是1952年,家人被驱逐到了老家农村,父亲不会种地,母亲是在城市长大的,连麦苗、韭菜都分不清。回到家后,爷爷的地被贫下中农分了,留下的一亩多地,养活爷爷、奶奶、叔叔、伯伯、还有伯母,伯母家的孩子,连同他们父母三人,一共九口人。父亲不会农活,爷爷整天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就骂父亲。母亲就是因为生气,才回了奶汁,害得云整日饿得哭叫。

  云的姑姑把云接走了。姑姑家是下中农,虽然日子也不富裕,但比云家还是强的多了。姑姑把小米放在锅里熬成米汤,把米油舀出来,吹凉了,一勺勺地喂到云的嘴里。云就是在姑姑家喝着米油长大的。

  云非常感激姑姑。云的姑姑家有云的表哥,表哥比云大四岁。当云16岁。那年,表哥已在大学读书了。云非常羡慕表哥,云说,表哥的命好。表哥也是红卫兵,但云不恨表哥。她说,表哥是不得己而参加红卫兵的。她说,表哥不会去抄家的。她说,表哥见到被批斗的人受罪就难心。她喜欢表哥。云小时候整天跟在表哥的屁股后,云晚上就拱在表哥的被窝里,她说表哥的被窝里暖活。表哥经常护着云,不许任何人欺负云。有一次,云被一个比云大两岁,比表哥小两岁的男孩子,为了一个树上掉下来的柿子,和云争吵,并打了云。表哥就上去,把那个小孩子的鼻子打流血了。表哥说,再敢欺负云,就把头给他打烂。吓得那个孩子再也不敢欺负云。云就是在表哥的庇护下长到了五岁的。

  云是五岁那年回到了自己的家。云不愿回自己的家,因为自己的家里没法吃饱肚子。但父母一定要云回去。因为云的家里分了家,云的父母要单独做饭吃了,不能和爷爷、奶奶一块儿吃饭了。另外村子里成立了生产互助组,另外云的母亲又为云生了个弟弟,母亲要云回去照看弟弟。云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家里。

  但云一有机会就跑到姑姑家去,她喜欢姑姑,她喜欢表哥。姑姑总是在云返家的时候,给云带些吃的回去。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母要生那么多的孩子。当云16岁的时候云已经有5个兄妹了,其中有一对是双胞胎。由于云的兄妹多,劳力少,能干活的少,工分就少,每年从生产队分的粮食就少。所以,云仍然在饥饿中生活着,一家人都在饥饿中生活着。

  云16岁那年,村子里已经有电磨房。在电磨房干活又累,又脏,隆隆的电磨声吵得耳朵聋。一般的人都不愿到电磨房干活。生产队长就派云去电磨房。云的出身不好,不敢不去。云每次从电磨房出来,活活象一个白毛女,头发是白的,脸是白的,浑身的衣服都是白的。农村的条件差,不能天天洗澡。再说了,就是天天洗,也洗不净,因为天天还要被云雾一样地笼罩在面粉的屋子里。但在电磨房干活也有个好处。每天电磨房落到地上,墙上,旮旮旯旯里的面粉是没人要的,可以扫起来,拿回家去。云家的粮食不够吃,就检些干净的当做口粮。弄脏了的,还可以在锅里熬成粥,和着树叶、菜叶喂自家的猪。还有,电磨房的工分每天比上地里干活高2分。所以,云还是挺乐意在电磨房的。

  云在电磨房一干就是两年,云已是18岁的女人摸子了。云四四方方的脸,丰满的躯体,本来就象妈妈一样白净,又在电磨房干了两年活,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就更加白嫩。


洗去全身的面粉,换上洗净了的衣服,煞脱脱地就是一个嫩白的藕,从净水中刚洗出来的带着乳汁一样的藕,使人见了就想吃一口。都说云是那贫瘠的荒地里长出来的一颗水仙花,家境虽穷,但人摸样标致。

  18岁的云,开始有了心事。她想,表哥现在不知在哪里,在干什么?她想见表哥。想着想着,不觉身上一阵发热,自己感到脸可能红了,这是她自己在电磨房偷着地想,羞涩地低了一下自己的头。猛地,有人叫她:云。她惊了一跳,抬头一看,是表哥。“哥,你——”。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一双晶莹的眼睛看着表哥,叫着:“哥。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表哥说,昨天回来的,要分配工作了,回家看看。表哥说,刚才见到舅舅了,舅舅说你在电磨房,我就来了。云说:“快出去,快出去,这里呛人”。说着,就把表哥推到了电磨房的屋子外边。云关了电磨,拍打拍打衣服,领着表哥回家了。

  这两年,妈妈又给云生了两个妹妹,又是双胞胎,云已是有七个弟妹的人了。七个弟妹中,四个弟弟,三个妹妹,连同云,姊妹一共八个。

  表哥进得舅舅家里,觉得有点乱。表哥是独生子,他常常感到寂寞,不想见了这么多的表弟、表妹,又使他觉得很不舒服。

  表哥姓李,叫李立山。舅舅问了立山学校里的事,立山不敢说学校里的批斗走资派,批斗牛鬼蛇神的事,他怕舅舅听了难受。只是说,要分配工作了。舅舅听了很高兴。舅舅也很喜欢外甥立山。舅舅说立山聪明,舅舅说自己的姐姐好福气,养了个这样好的儿子。那年,全公社的高中生,只有外甥立山一个人考上了大学。虽然立山考的是三类大学,那也很不容易。那年,舅舅生怕自己家的出身连累了外甥的考学。立山在填写考生报表时,在社会关系一栏,很不情愿地填上舅舅家的成分——地主兼资本家。立山的爸爸说,完了,完了,这样的社会关系考大学难啊!后来,立山居然考上了一所师范大学。据说,立山的分数很高,要不也不会被录取。要不是舅舅家的成分高,就立山的分数,说不定会考上一所更好的大学。但立山并不埋怨舅舅家,立山很喜欢舅舅家,他喜欢外公、外婆,喜欢舅舅,尤其是喜欢表妹——云。因为他和云小时候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他觉得自己就是表妹的保护神。加上大舅、三舅家的孩子,舅舅家的表兄、表妹太多了,立山就只喜欢云。

  立山和舅舅在说话,云到厨房帮母亲做饭,偷闲就过来听他们两个说话,象个小孩子听大人们说话一样,云从不插嘴。舅舅把其他的子女都赶到外边,好象怕干扰了他和一个“状元”的高级别谈话一样。在舅舅心目中,外甥立山就是“状元”,和古时的状元一样。在他挨批斗的时候,就想,我有一个状元外甥,你们斗我吧,等我的状元外甥当了官的时候,再找你们算帐!于是,心里一阵安慰,就忍受着被批斗。一想到外甥立山,他就有一种自豪感。立山和舅舅说了很多,说了舅舅自从被赶回农村后,多年来未曾了解到的城市里的新鲜事。当舅舅知道外甥立山要分配当老师而不是当干部的时候,舅舅说:“你就没有一点其他的想法”?立山说:“没有”。舅舅似乎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云看到父亲的样子,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舅舅话少了,说:吃饭吧。一群的表弟,表妹都从外边回来了,立山觉得好象是在闹市里吃饭一样。

    舅舅没了许多的话,云和舅妈也没话,只有表弟,表妹们唧唧喳喳的热闹。立山在很无味的状态下,吃了个半饱。说是要回去,舅舅说,行啊,让云送送你。于是,立山就和云出了门。


当云送走表哥立山回来,父亲叫住了她。父亲说:“云,你已经不小了。今天,隔壁你王婶子来说,为你找个婆家。你看咋样?”云没说话,脸红红的低下了头。

  母亲过来说:“你王婶说,这家人家是城里的。男的是工人,父母也都是工人,一家吃商品粮的。”云还是没说话,用眼瞅了母亲一眼,仍低着头。

  父亲说:“闺女,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姊妹们多,吃没吃的,花没花的。咱家成分又高,爸爸受的罪够多的了。爸爸想给你找个好人家,嫁到城里,吃商品粮,又不缺钱花。我和你妈不打算享你的什么福,但也要给你找个好人家,免得你象爸妈一样过得不象人样。”云还是没说话。

  母亲说:“你到底咋想的,吭一声,早晚你是要嫁人的呀!”

  云突然迸出话来,说:“表哥大学毕业了,分了工作,不也是

城里人吗?”父母一听,楞了。

  父亲说:“你表哥将来是城里人,不假。但你能嫁给你表哥吗”?

  云说:“为什么不能”?

  母亲说:“村人会笑话的”。 

  云说,“我不怕”!

  父亲说:“不怕也不行,那是近亲。近亲是不能结婚的,这是规定”。父亲是识字的,父亲是年轻时在旧城里干过事的人,父亲听说过,近亲是不能结婚的。

  父亲这么一说,云没了话。大家都没了话,闷葫芦似的,连那些平时唧唧喳喳的弟弟妹妹也谁都不敢吭一声。

  晚上,隔壁的王婶过来了。父母客客气气地招待了王婶。

  王婶说:“云,婶不会害你的。我给你介绍的这个人家,是我姑姑的舅家。家里条件可好了,我姑姑的舅家有两个孩子,大的32岁,已经成家另过了。人家城里人,只要一成家,都是另过的。我给你说的是我姑姑的舅家的小儿子,今年才27岁,虽说比你大几岁,但人家条件好。婶子也不瞒你,这孩子就是长的一般,要不是长的一般,人家会找咱农村的?但这孩子老实,进了门,你们另过,啥还不是你说了算。这是福,你听婶子的,保你享福!你听婶子的,我要是不和人家打保票,人家早就找别人了。”

  王婶罗哩罗嗦地说了一大堆,好象为云找到了一条人生的幸福大道,显出洋洋得意的老脸。

  云的父母也听得入味,但云越听越不耐烦,赌气地说:“谁愿嫁谁嫁去,反正我不去。”父亲一听生气了,父亲平时很爱云的,他觉得云是老大,云各方面都为弟妹们做出了榜样,不管是干活,帮母亲做饭,还是帮父亲教育弟妹,样样都叫父亲满意,从没有大声吵过云一句。但,今天,父亲生气了,说:“别不懂事,好好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放着福不去享,上不了桌的东西!”

  重了,父亲的话重了。云一捂嘴,扭头哭着跑了出去。

  屋子里,王婶尴尬起来,说:“不愿意算了,我回头去与我姑姑的舅舅家回个信,算我多事。”父亲说:“她婶,别,别,我们再慢慢劝劝她。”母亲也讨好地说:“她婶子,叫你费心了,事成之后,一定好好谢谢你。”王婶说:“那好,我先走了。”说着,云的父母把王婶送出了大门。

  云回到自己的屋里,爬到床上呜呜地大哭起来。她想着自己生来的一切不幸:打小没奶吃,别人家的孩子到年龄就入学了,她到10岁才进校门。父母让她在家看孩子,连一张小学毕业证都没拿到手,就被结束了童年的学习。她整天在饥饿中看着父母被批斗,提心吊胆地生活。她被叫做黑五类子女,她只能到别人都不愿去的电磨房磨面,象一个没头没脸的灰姑娘。如今又要在父母之命下嫁给一个从不认识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她伤心,她无奈,她想结束自己的生命,觉得活着没意思。但她又想到父母,父母逐渐见老,白发已开始爬上双鬓,身边一大堆儿女,需要自己帮着照顾。自己是老大,应该为父母担忧。她想到姑姑,她想还没有报答姑姑的一丝好处。她想到表哥,她死也想着表哥。她不能死!不死,怎么办?嫁一个农民,仍然和父母一样,过穷日子,给所有的人添累?那,活着还不如死了。怎么办?怎么办?她实在不知道。她一夜都没阖眼,天亮时分,她终于拿定了注意:听父母的,嫁到城里去。过些年,把父母也接过去,让父母也享享福,使父母也不白生养自己一趟。

  想着想着,睡着了。梦里:云见到表哥来接自己,到姑姑家,和表哥成亲。她兴奋极了,笑从心里向外泻。正当高兴的时候,父亲来了,说云没脸皮,私定终身,说云大胆,违背规定近亲结婚。骂得云痛哭流涕,父亲拉着云,要云回家,把云拉醒了。

  醒来时,泪流满面,母亲也正拉着云在落泪。母亲说:“孩子,你如果真不愿意隔壁王婶说的亲事就算了,回头,咱另找人家”。云说:“妈,我同意了。”母亲的泪刷刷地流下来,说:“孩子,父母也是为你好啊!”云点点头,泪象涌泉样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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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次婚姻

 

  云的第一次婚姻到底是自己想通了,还是抗拒不了事实的压力,她自己也说不清。但在云父母的眼里,云是想通了。

  父亲说:“云懂事,听话,云知道父母的心”。

  母亲说:“孩子,可怜你了,妈妈也不愿离开你,去吧。找个吃商品粮的怎么也比咱农民强。再说,咱家这成分,你也不是不知道?”

  隔壁王婶已安排好了云和城里的女婿见面的一切事情。见面地点就在云的女婿刚的家里。

  王婶领着云来到刚的家。刚的家是一个工厂家属区的楼房,四层的楼房,刚家在一楼住。三室一厅一卫一厨的房子,有60多平米。从刚家的住房就可以看出刚的父母是老工人了,是这个工厂的老职工,老资格了,不然,是住不上这样大的房子的。但房子有些旧,从外边看去,灰土土的砖墙,到处贴有没被风雨撕净的标语,可以看见上边写的字,都是些“打倒”,“揪出”之类的口号,看得云头痛。

  进了刚的家,拥挤不堪,光线有点黑暗,潮荫荫的,发出一股霉味,和电磨房的味截然两样。说是客厅,实际上是一个过道而已。卫生间只可以蹲下一个人的地方,收拾得倒还干净。刚的父母住一间大约12平米的向阳屋子,另一间10平米的房子里放一长、两短的布衣沙发,沙发的对面的写字台上放一个12寸的黑白电视机。沙发和电视机的中间放一个茶几,上边放了些水果,洗得干干净净,水果边上放了一盘瓜子和一盘水果糖。云和王婶被让到了这个有电视机,有沙发和茶几的屋子里。刚的妈兴奋地招待她们坐到沙发里,忙着去冲茶,刚的爸殷伺的又是让瓜子,让糖果,又是削苹果,忙个不停。

  等大家都落座后,王婶说话了。王婶对着云,指着刚的父母说,这是你的公公、婆婆。刚的爸说,闺女,别拘束,这里跟你在家一样,我们会象亲闺女一样对你的。刚的妈说,吃点水果吧,家里现在就我、你爸和刚三人。等你过了门,你们想单独过,就单独过;不想单独过,就和我们老俩在一起,等有了孩子,我给你们招呼着。说得云脸通红,低头一句话也没有。云觉得,刚的爸妈都很老实。王婶问:“刚还没下班”?刚的妈看了看墙上滴答滴答的钟表,说,快了。又是一阵地让吃水果,让喝茶。云没吃,坐着没动,倒是王婶不客气,又是苹果,又是糖块,不停地往嘴里去。刚的爸,点一支烟抽着,狭小的屋里立即被缭绕的烟雾笼罩了,呛得云直想流泪。

  一个小时后,刚回来了。刚,是一个机器制造厂的翻砂工人。刚的个头高高的,粗粗的黑脸皮,一只眼有点疤瘌,走起路有点趔趄,总是一肩高,一肩低,看上去不直溜。但身体健壮,见人嘿嘿一笑

,给你一种憨厚的感觉。刚一进门,一股汗味被带进来。

  刚下班后,并没换工作服,油腻腻的,间或有些铁锈的工作服给人一种实实在在的干活工人的印象。刚见了王婶嘿嘿地一笑,说了句:“来了”。又是嘿嘿地一笑。刚的妈说,快去换换衣服吧,老大不小了,也不会照看自己。显出一种没有媳妇真不行的意思。刚换了衣服,洗了脸,走出来。王婶说:“刚,这是云”。刚又是嘿嘿一笑,没出一个字。云站了起来,刚的爸对云说,你坐,你坐。云又腼腆地坐了。刚搬了个小木凳,坐在了爸爸的那边,没敢拿眼看云。云也是低着头,没看刚一眼。王婶说,这里说话不方便,你俩去刚的屋里去吧!刚嘿嘿笑着,站了起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王婶推了云一下,说,去吧。云站起来,跟着刚进了刚的房间。

  刚的住室在房子的北面,背阳,10平米大小,放一长单人床,一长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衣服架子,一个大木箱子。简单,但还干净,可以闻到些汗味或者是从翻砂车间里带回来的铁腥味。刚嘿嘿一笑,说:“你,你坐”。说着把云让到床边,云没坐床,拉过椅子坐下了。刚在云的对过的床边坐下。俩人都没话了。云还是低着头,刚也还是不敢正眼看云一眼。忽然,云抬起头,看好刚也抬起了头,两人的眼睛对看了一下。云有点不自在,刚又嘿嘿地笑了笑。

  云觉得今天上午的时间怎么这么长,她觉得太不自然了。她这十多年里从没有到谁家做过客,除了自己的姑姑家。但姑姑家和自己家一样,无拘无束地,特别是和表哥在一起,非常地快乐,自由,有安全感。而现在,、、、。她想起了表哥,想表哥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在干什么?她说,我该走了。刚说,早哩。云没说什么,就走出了刚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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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婶迎上来问,谈好了?云没说话。云说,王婶,咱走吧?刚的妈妈赶紧过来说:“哪能走呢?饭,我都准备好了,吃吃饭再走”。王婶说:“云,吃了饭再走吧”。云有点着急,王婶硬是把她按到了沙发上。刚的妈妈把饭菜已经端了上来,就放在沙发前边的茶几上,看来这茶几就是刚家的餐桌了。刚帮着搬凳子,5个人围在了茶几的一圈坐下。饭菜还算丰盛,六菜一汤,其中有一盘鸡肉和一盘红烧鲤鱼,香喷喷的白米饭。云生来也没吃过这样的饭菜,但她却不想吃。她把米饭给王婶拨去了一大半。刚的妈妈要给云夹菜,云没有接。她把筷子在嘴里含了一下,又拿了出来,半天也没吃几口。

  王婶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填着饭,又不停地夹菜,边吃,边对刚的妈妈说,云腼腆,漂亮,过得门来,你可要好好对待啊。刚的妈妈说:“你放心吧,媳妇就是我的亲闺女,回去和亲家说,闺女在我这里,让他们放心,我决不会亏待她的”。

  饭毕,刚的妈妈把一个东西塞到了云的手里,云说不要,王婶替云收了起来。王婶领着云走出了刚家的门。

  同楼的邻居凑过来说:“刚他妈,你家刚可真有福,找了这么个漂亮的媳妇”。说着,邻居和刚的妈一块笑起来。云感到一阵的难受,拉着王婶,说:“王婶,快走吧”。两人远去。刚的爸妈,还有刚,目送到看不见云的人影时才进家。

  云回到家的第二天,刚家给云家送来了定亲财礼:给云的一件毛衣和一条毛裤,一身秋衣,一件呢子大衣;给云的父亲的一块手表,给云的母亲的一卷哔叽呢布料,给云家的一辆飞鸽牌自行车,还有一千元现金。喜欢的云的父母嘴都合不垄。连声对来人说,礼太重了,太重了。云对财礼看都没看,埋怨父母说:“财迷”。

  云的婚期就定在云与刚见面后的一个星期天里,左邻右舍都说,云什么时候定的婚,这么快就结婚了?

  但云的婚期是事实,不管人们怎么议论,一个出身低微家的闺女,讲不起那么多了。云的婚姻没有大操大办,一来是革命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破四旧还没结束;二来是云家是地主兼资本家,哪里敢风势,几乎是在悄没声中就完成了结婚典礼。

  在一个不大的饭店里,刚的父母设了三桌宴席。云的母亲没有参加,参加婚礼的有云的大伯,三叔,父亲,还有云的一个大弟弟和大妹妹,以及刚家的亲朋好友。经过简单的向毛主席像三鞠躬,向双方长辈三鞠躬,夫妻对拜后,大礼就完成了。接着是吃饭,再接着就是双方亲朋好友各回各家。

  云和刚的洞房就在云一个星期前来过的刚的住室里。只是,单人床换成了双人床,床上有刚的母亲为刚早已准备好的两床被子,一红一绿,铺着云的母亲为云准备的褥子和单子,还有一对绣花枕头。大木箱换成了大衣柜,桌子和椅子也换成了新的了。没有照片,没有其他的电器,只在窗户上贴了一个大红纸剪成的双喜字。云觉得自己象在做梦一样,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夜深人静了,小两口还没有睡,也没话说,电灯亮着,两人就这样的干坐着。

  大概已过午夜,刚说,睡吧?云没吭声。刚就脱了衣服,拉灭了电灯,钻到被窝里了。云还是在椅子上坐着,又过了好一阵,云没脱衣,浑衣躺在了床的一边。刚根本就没睡着,他在等云。当云躺下时,刚伸出胳臂去揽云,云没有动,刚要脱云的衣服。云说,不,我这两天身上不干净。刚停了手,歪了下来。就这样,两人各自似睡非睡的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刚的妈妈一起来,就去厨房忙活起来。云看婆婆开始做饭,就赶紧出来,洗过脸到了厨房。婆婆见云眼睛红红的,心想:小夫妻一定是夜里没睡好,心里一阵高兴,想着离抱孙子的时候不远了。忙说,去吧,我一个人就行了。但云没有走,帮着,学着婆婆忙活,她知道自己已是人家的媳妇了,不能象自己家里,在母亲身边那样随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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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和刚的夫妻生活象新婚夜一样,无声无息地过了5天。老实的刚觉得媳妇早晚是自己的,就自己随着云吧。云想着,自己这样到何时?哪里能老找借口?她心情坏极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饭也不好好吃,躺在床上睡觉。

  公婆都依着她,从不说半个不字,老两口操起渔具出门钓鱼去了。

            第三章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自从云同意刚和她同房以后,刚就没如愿过。

  云的表哥立山安排好工作后,到舅舅家去看表妹云,听说表妹已经结婚了,一下子头像吹涨了的气球样大了。怎么可能呢?这才几天?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迫不及待地向云家跑去。

  天阴沉沉的,刚的父母吃了早饭就去钓鱼去了,刚还没下班。表哥立山见了云,一下子把云抱在怀里。大声叱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没回来,你就结婚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云依偎在表哥的怀里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天空响起了炸雷,乌云重重地压下来,眼看就要下雨了。表哥立山把云抱的更紧。云抬起头,泪眼看着表哥。两人紧紧地抱了起来。苦和爱纠合在一起,云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表哥。

  外边起了风,天上滚起了浓黑的乌云,夹杂着雷电,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表哥说,我该走了,我分到了这个工厂的子弟学校了。我会常来看你的。云怕公爹、公婆因下雨会早早回来,就不敢留表哥。她把表哥送到房外,雨已经倾盆似地下起来,她赶紧跑进去取一把伞,送给表哥,看着表哥消失在茫茫的雨中。

  公婆和公爹淋得象落水鸡一样,回来了。看到家里异样,问,有人来过?云说,是表哥,表哥被分配到咱这里的学校教书了,顺便来看看我,不想就下起了大雨,就急忙走了。婆婆和公公没说什么,进得屋来,云忙着为他们替换衣服。

  这是一个星期六的夜晚,吃罢饭后,刚的爸妈在看电视。电视里演的是京剧《沙家浜》,刚不爱看戏剧,说是去睡了。云不想陪两个老人看电视,也回屋里去了。

  云说:“睡吧。”刚似乎一惊,因为结婚以来,从没有听云先说一次“睡吧”,刚嘿嘿地一笑说,好。于是,小两口就脱衣,熄灯,钻到了被窝里去了。伟一把楼住云,云一动都没动。

  在另一屋里看电视的老两口,已经听到了刚的屋里的动静,觉得不好意思,带着兴奋的心情,关了电视,南屋去了。

  就在云结婚来到刚家不久,云的母亲又为云生了一个弟弟,可把云闹心透了。云想,父母不知图个啥?46岁的人了,还生!闺女都出门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云与刚的不配合,一方面是云不爱刚,另一方面就是觉得母亲生了八个了还生,对生育产生了反感,如果自己和母亲都在生,觉得丢人!但,也许是时间短,连云自己也没感觉出来,在她反对母亲生育的时候,她自己已经怀孕了。

云觉得在婆婆家居住不方便。云提出要单独过。云的婆婆和公公都同意了,婆婆当初就说过“愿意自己过就自己过”这话的。公公到厂里房产科申请了一套房子,一室一卫一厨,32平米。刚下了班就去拾掇房子,没日没夜的劳作,累的精疲力尽,晚上也没了和云纠缠的心事了。

7

云的表哥听说云要了一套房子,也过来帮着刚拾掇。刚就认识了表哥。刚比云的表哥立山大三岁,但得随着云叫立山表哥。刚见了表哥,嘿嘿一笑,叫了声表哥,就开始干活了。

  干活后,云要表哥到婆婆家吃饭,表哥就去了。云又重复着对公婆说:“这就是我表哥,就是那天来看我,见下雨就匆匆走了的表哥”。刚的爸妈看立山仪表人才,又是云的姑表哥哥,应该是很亲的,高兴地招待了立山。吃饭间,刚的爸爸问立山工作安排的事,立山一一告诉了老人。老人说,既是亲戚,以后要常来啊!立山应着。刚也跟着嘿嘿地笑笑,随和着爸爸说:“要常来啊!”

  云和刚的房子拾掇好后,就搬了过去。虽说是一室,但房间面积大,有16平米,顿觉宽亮。厨房里除可做饭外,还可用来吃饭。小两口住着还满意。

  云告诉刚说,我有了。刚说,有什么了?云说,笨蛋!

待刚知道云说的是云怀孕的事后,高兴的一跳三尺高,楼住云要亲嘴,云把脸扭到了一边。

  就是这样,刚还是兴奋的说要去告诉妈妈。刚的爸妈知道云有了喜后,也十分高兴。一个星期后,车间的人都知道刚的媳妇有孕了,争着要刚买喜糖吃。但不知谁与刚开了个玩笑说,别瞎高兴,得先弄清到底是不是你的种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句话,把刚打到闷罐子里去了。因为,刚最知道自己的底细。别人虽说是一句玩笑,但在这个老实巴脚的人心里还真当成了解不开的谜了。刚想,是啊,我自结婚后,才上来是云说,身上不干净,不让我和她同房。后来?后来,怎么就会有了孩子了呢?他不敢对爸妈说这事,更不敢和别人说这事,他结结巴巴试探着和云说,“咱不是没,、、、吗?”云一听火了,说:“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

  云最近有许多不愉快,首先是妈妈生了老九,总觉得妈妈不象话,但又没法说;接着是看刚其实就是一个残废。还有,虽说云嫁给了刚,但自己还是农村户口,根本不是城里人,觉得和别人低一等。于是,脾气越来越大。听刚这么一说,气就不打一处来。

  云非让刚说“你是什么意思”?刚嘿嘿一笑,说:“没什么,我这不是问问吗”。云说:“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跟着你落这个不是”。刚一个劲地向云陪不是。其实,云心里明镜似的。刚也想,云来到我家后就很少出门,她能跟谁你?就是说她和表哥关系不错吧,可表哥和表妹怎么会有那当子事?他认定孩子就是自己的了。但过了一阵,刚又犯了心事,他还是想,怎么可能呢?怎么就会怀孕了呢?他偷着去问医生,还要医生为他保密。医生说,你放心,这是医生的职业道德,不会给你泄密的。当医生告诉刚,说:就是像你说的,也可能怀孕的。刚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相信孩子就是自己的。于是,就对云更加地关心、照顾。

  再说,表哥立山知道云有了身孕,也十分高兴。但立山也不知道云怀的是自己的孩子,只想表妹要有孩子了,自己就要做表舅了,所以也十分高兴。他用自己刚刚发下来的工资给云买来了补养品,告诉表妹要注意身体,使得云非常感激。

  云和婆婆分开过后,做饭的技术日益提高,刚也会做饭。云就叫表哥经常到自己家里吃饭,刚也欢迎表哥。表哥和云、刚两口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但当表哥和刚一起出现在云的面前的时候,云总是批评刚的不是,说刚没材料,说刚要是有表哥的十分之一的材料就好了。表哥总是说云的话不好听。刚说:“看,表哥都批评你了”。云说:“看你那憨样”!刚嘿嘿地一笑。

  有了表哥的经常来,云觉得生活快乐许多。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到了春天,云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女孩。云生女儿那天,疼坏了,刚的爸妈、刚、表哥立山都在产房外边等候,听见产房里云的喊叫声,表哥立山揪心的难受,刚还是嘿嘿地一笑,刚的爸妈是过来的人了,没表示出异样来。等孩子、大人都平安地出了产房,表哥立山才算出了口长气,心里塌实了。一家人忙的不可开交,又是鸡蛋,又是米汤地喂着云吃。云见表哥也在身边,疼痛好象减少了许多。

  第二天,云的母亲来看云,带着云的小弟弟老九。本来云是很烦母亲生的这个小弟弟的,但现在一见,高兴地亲了又亲,象自己刚生的女儿一样亲。

  母亲问,怎么样?云说,疼死了。母亲说,没什么的,生孩子就象脱鞋一样,脱一只就是一个孩子,脱两只就是一对双胞胎,没什么的。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生的少,看得太重。没什么的。云听了,很不理解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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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云、刚、表哥和表嫂

  云有了女儿之后,一心扑到了女儿身上。整天地喂奶、檫屎洗尿,夜起昼不闲,累得没了人型,披着头,敞着衣,不管有人没人,掀起怀,露出一对奶头就塞到女儿的嘴里去,没有了做姑娘时的遮遮羞羞。刚也是忙的不亦乐乎,买菜、做饭,杀鸡、剥鱼,洗尿介子,高兴得天天闲不住。刚还有一桩心事,就是自己的身体,他到处找医,甚至连乡村的野医也相信,但就是没个结果。他觉着累,他说他腰痛,连尿尿都无力了。表哥也经常来,帮着刚干活。表哥说刚,你要注意身体啊!

  一个月后,云已经满月,身体已恢复了元气,孩子也逗人地喜欢。就是刚,云觉得刚也尽到了一个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了,但还是对刚爱不起来,尤其是觉得刚整日老实得象一个木头轱辘似地,叫云不痛快。

  云听表哥说,他快要结婚了,表哥的未婚妻是厂里组干科的干事。云有点心里不是味,暗自伤神起来。这天,表哥和他的未婚妻一块来看云,使得云更加难心。

    表哥的未婚妻叫兰兰,论人样,云觉得不如自己漂亮,但身材苗条,黑黑的脸庞上一对大眼睛特有神。

  兰兰比云小一岁,云说:“你有福气,我比你大,还得给你叫嫂嫂”。兰兰说:“这是前世修来的,没办法”。说着,和云一块哈哈地笑起来,笑得云心口暗暗地发痛。

  中午,表哥和兰兰没有走,刚上街买了些菜,四个人在一起热闹。云拿出酒来,说是大家喝点。表哥能喝酒,刚不会喝,几口下去,脸涨得通红通红。表哥就和云、兰兰一起喝。两个女人到底不胜酒力,只有表哥不客气地一杯一杯地饮。云说刚真不象个男人,不会抽烟,不会喝酒,就会打扑克,打扑克也打不赢。刚嘿嘿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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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结婚快两年了,仍然是农村户口。上边规定,新生儿的户口要随妈妈的,所以云的女儿就不能报城市户口。云说,自己和女儿都是农村户口,算什么城里人?她不谨埋怨起自己的父母来,说什么嫁到城里就吃商品粮了,如今自己算什么?再说自己也没有工作,靠刚每月的62元工资,养活她们三个,越来越显不够。虽然公公婆婆也时常接济点,那终究不是自己的。还有刚的大哥家一家,公公婆婆接济多了,还会惹来些意见。父母只想着让自己嫁到城里,城里有什么好?云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刚,刚又告诉了爸妈,云的公公就到街道办事处找主任,看能否给云找个事儿干?还不错,办事处主任答应,让云到办事处开的一个理发店当理发师。

  云从未给人理过发,她跟着学,学得很快。理发店里连云一共三人,一个叫艾,比云大十来岁,是机械厂的家属,城市户口,城市人。另一个和云一样,农村人,挺年轻,嫁了一个比自己大12岁的工人,据说也是为了要做城里人,才走了这条路的。

  年轻的女人叫芳,爱打扮自己。理发店是按干活多少发钱的,理一个头,理发员可以得两毛钱。云干了一个时期后,不知道是云的技术好,还是云的服务态度好,也许是云人长的漂亮,让云理发的人多起来。艾对此并没什么,艾说,干多多拿,干少少拿,那是出力钱。芳就不乐意了。芳只是年轻,但人长的确实不怎样。有人还说,芳理的头就不能出门。所以找芳理发的人越来越少,芳天天和云闹别扭。

  再说,云住的地方有一个派出所,派出所里每年都有农转非指标。但派出所下属的非农业户口很多,一般人是很难就农转非的。

  可是,芳就转了非。人们都知道,芳是用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才转的非。

  派出所的所长也经常来云她们的理发店理发。才上来,派出所所长是看上云的,经常说些色里巴几的话,挑逗云。云是一个把爱看得比命都重的女人。她把身体给了表哥,那是她爱表哥;她结婚后和刚不配合,那是她不爱刚。派出所所长想挑逗云,那才是看错了人。云想,我就是一辈子当农民,也不会出买自己的人格和身体的。

  当派出所所长在一次晚上来理发时,对云说,你给我理一次发,我能几天都睡不着觉。说着便拉住了云的手。云挣脱说:“所长,你是管一方平安的,请你放尊重点,你可不要丢了自己的职业道德啊!”一句话说得所长好尴尬,以后再也不找云理发了。于是,芳就成了所长的专职理发师了。所长经常和芳打情骂悄,使云和艾都看不惯。

  艾劝芳说,派出所所长一把年纪了,你才20多岁,整天见面不正经,不怕人家笑话。芳说,谁愿笑话谁笑话,别吃不着鱼就说别人腥!后来,芳的事,艾和云就再也没人管了。再后来,芳就和所长有了男女关系的事。芳也就在去年农转非了。在芳看来,那有什么?还是实惠的东西好。芳的男人也知道芳和所长的事,但芳的男人比芳大10多岁,管不了芳。再说了,芳的男人觉得自己也确实没本事把芳农转非,他认为农转非是大事,不仅关系到芳的户口,还关系到将来他和芳的孩子的户口,也就对芳的事装着不知道。

  云对自己的农转非也确实当一回事,她让刚去派出所问问,刚去了。派出所所长说,你干啥?刚说,问问农转非的事。所长说:“农转非?早没指标了。就是有指标,你媳妇也不够条件呀”!刚就回来了,回来对云说,没指标了,就是有指标,咱也不够条件。云一听生气了,说:“你算笨到家了。咱不够条件,她芳就够条件?什么条件?难道让我和他所长睡一觉就够条件了”?云越说越生气,刚不敢反驳,只是嘿嘿地笑笑,说,不行我再去跑跑。 

  在刚看来,自己是老大岁数了也说不下个媳妇,是老天照顾才让自己摊上云这样个漂亮女人,自己又有病,自己除了会在翻砂车间干活,什么也不会,媳妇还给自己生了个漂亮姑娘,对媳妇是应该感恩戴德的,所以从不和媳妇顶嘴,惹媳妇生气。云看着刚的窝囊样子,气得饭都没吃。

  云的农转非的事,表哥立山也是知道的,他也在想着办法。表哥立山也真是好样的,到机械厂的子弟学校工作还不到两年,便被提了个教导主任,听说还要提副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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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立山为表妹的农转非操心之即,机械厂要招工,立山的未婚妻兰兰就管招工报名的事情。派出所所长的儿子在学校就是个不学习的学生,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听说要招工,想通过关系把孩子弄到机械厂里。立山觉得着是个机会,就主动和所长拉关系。那天,学校要做法制报告,立山就到派出所找到了所长,要所长到学校讲法制报告。所长讲了一上午,中午,学校请所长吃饭。吃饭时,立山对所长说,老兄什么时候用着兄弟了,只管说一声,兄弟保证甘为效劳。所长就说了儿子想到机械厂当工人的事。立山说:“哎呀,这还不好办吗?我的未婚妻就管这个事的,好说,好说。”所长见立山这么肯帮忙,又想,不管是立山这个将要提为副校长的人,还是立山的未婚妻,都是将来用着的人。就说,事成之后,定要好好谢谢兄弟。立山就趁机会说了表妹云的农转非的事。派出所所长其实是知道立山和云的关系的,他想,儿子的工作是大事,自己平时也确实有点不好,总不能因云对自己的搡囊误了儿子的工作。就说:“没关系,云的农转非的事我包了”。说着,立山和所长又多喝了好几杯。

  果然,两天后,立山就从所长手里拿到了农转非申请表。立山帮表妹填好后,就到派出所,他怕夜长梦多,赶着叫所长签字、盖章,同所长一起送到了市局。又在市里请了所长一顿饭。所长的儿子也被立山的未婚妻给报了名,但机械厂人事科说,要考试的。所长又找立山给弄了些复习题,帮着所长的儿子复习。但所长的儿子那里是学习的料?经过考试,没有被厂里录取。立山说,真对不起,孩子没考好。回头招工时再说吧。这时,云的农转非申请已经批下来了。派出所所长因为与芳的男女关系问题被撤了职,要不,云到派出所办手续时,说不定还会遭到所长的为难呢?

  云的农转非办成后,云觉得表哥就是有本事,那象刚那么窝囊?刚确实也够窝囊的。去年冬天,储存大白菜和箩卜,菜站里人山人海,都去排队,刚上班了,云只好自己去排队,眼看还有三十几个人就要到跟前了,刚下班来了。云说,你排着,我回去做饭。谁知云走后,刚排了一会儿,说是要上厕所。等他厕所回来,排队的人说他加塞儿,硬是不让他站在原来的位置。刚气的结结巴巴和人吵架,白菜、箩卜也没买成。云为这事气的差点晕过去,又把自己的父母想起来在心理埋怨一通,觉得和刚简直过不成。

  刚的老实、窝囊倒不说,最是人难心的是刚病了。医院检查说刚患的是肾癌,刚住院了。这时,云才知道,怪不得刚经常说腰疼,原来刚有病。刚在检查出癌症之前就经常到处看病,花了不少的钱,使得这个本来就没有积蓄的小家庭捉襟见肘。又添了女儿后,经济就更加紧张,这时刚一病住院,给了云难以承受的打击。尽管机械厂是公费医疗,但一些自费的药,还有营养费,云怎么能吃得消?云哭了,哭得从心里流血。她想,自己的命为什么这样的苦?爱,自己没得到,城市的福自己没享到,父母的生养恩情没报答,如今落到了冰霜之地,她该怎么活下去?

  云天天蹲在医院照顾刚,表哥和表哥的未婚妻兰兰也下了班就和云一块护理着刚,陪着云,三个人要在刚的最后时间里给刚一点温暖。表哥和表嫂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给云,云不要,云说,你们快要结婚了,需要钱。

  表哥和表嫂真的要结婚了。婚期就在刚住院的一个月后的一天里。那是国庆节的前一天。云没能去参加表哥的婚礼,她守在医院里,守在刚的身旁。表哥举行了婚礼的那天晚上,和表嫂两人来到医院。刚躺在病床上,瘦的成了一把骨头。云的女儿也在医院,云对刚说,把咱的女儿认到表哥和表嫂跟前吧?刚游丝一样的说,好。刚想嘿嘿笑一笑,但他笑不动,只咧了咧嘴。

  立山抱起云的女儿,云说:“叫,叫干爸、干妈!”云的女儿不会说那么多字,只是叫:“爸、妈。”立山抱着云的女儿哭了,表嫂兰兰也扭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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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次婚姻

 

  云在苦难中遇到了发。自打刚有病以后,云的邻居发就经常到云家来。

  发和刚是一个车间的,是刚的生产小组的组长,车间工会委员,比刚大两岁。发经常来,一方面是对刚的关心和对云的怜悯,另一方面也是他工会委员应该做的事,所有天天到云家里来。

  云的父母对发的热情帮助非常感谢。发没有妻子,妻子是因为发曾和他车间的一个女人有过男女关系,一生气和发离了婚的,发就和他的一个6岁的孩子一起生活。发的老母为发做饭、洗涮,操持家务。发的老母说,你赶紧找个人,我可伺候不动你们了。

  发大概对云有了什么想法,但云并没这样想。云想,你有老婆不好好过日子,和别的女人胡搞,不正经,没看上发。可是事情并不能按云的想法发展,时间久了云的思想慢慢就起了变化。云了解到,发和车间的那个女的其实是很对脾气的,是互相很倾爱的,所有才走到了一起。当二人的事被发现后,发的媳妇和发离了婚,而那个女人的爱人死活也不离婚,弄得发和那个女的只好断了关系。云想一想自己,不也是和表哥很相爱,也有、、、吗?只是自己的事别人不知道罢了。所以对发就改变了看法,觉得发这个人也不坏,并且挺有心劲儿。他天天只来云家讨好,帮忙,并不表示对云有什么意思。时间一久,云反而对发产生了好感,但云和发谁也没有表示出来。

  刚在医院住了七个多月了,机械厂为刚送来了救济,车间也经常来人慰问刚,告诉云不要忧愁,有大伙的,有组织上的关怀,不要担心。但救济、慰问、关怀只能给云以宽心,而刚的病一天也不见好转。刚的爸妈也经常到医院替替云,还有刚家的亲戚,哥嫂都过来看看,云的表哥、表嫂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把云的女儿带回自己新婚的家里照看着。所有的人都给了怜悯之心。

  云的父母也来看刚和云,就住在云的一室一厨一卫里。云的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已经长大,村子里已经开始土地承包了,还办了小机械厂。云的一个弟弟学会了开汽车,并办了执照,在机械厂开车,一个弟弟在机械厂当工人。两个妹妹中的一个在电磨房,但那已不是生几年前的电磨房了,是白瓷砖从地到顶的电磨房,是只能一边看见麦子、玉米进去,另一边看见面粉装成袋后出来,却看不见雾一样的面粉的电磨房,干净,卫生,从电磨房出来,很少能见身上、脸上有面粉的电磨房。电磨房是发工资的,一个月能开二三百元钱的工钱。云的另一个妹妹在村里的服装加工厂当会计。云的一个弟弟今年就要考大学了,一个妹妹在初中,还有两个弟妹在小学。云的父亲是个能人,学会了做一种扳金的活,在机械厂当技术指导;母亲在家做饭。一家人整天是各忙各的。粮也多了,钱也不缺了,也没人找着批斗了,过的充充实实,有滋有味。云的父母来到云家后,看着云住的32平米的房子,拥挤的受不了,看着云一个月微薄的收入,看着刚躺在医院的痛苦样子,不觉悔怨了。父亲想,错了,错了,不该强行把女儿送到这拥挤不堪,艰难度日的地方。但现在已是回天无力了,他一进云的32平米的小屋就唉声叹气,浑身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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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十点半,刚病情加重,许多人都来到了医院。云、云的表哥表嫂,刚的爸妈、家里的哥嫂、亲戚,人很多。医生、护士忙个不停。吸氧,抽痰,推急救针,但终于没能挽救刚的生命,刚走了。刚静静地走了,脸上还挂着一种想嘿嘿一笑而没笑出来的动作。

  云流了泪,刚的爸妈对云说,不用伤心,刚没福气,你对得起他了。大家帮着料理了刚的后事,第二天就把刚送到了火葬厂。云说,不想让刚的骨灰放到云的家里,说是她看着害怕,就放在了刚的爸妈的家里了。

  刚死后,发仍然天天到云的家来。

  云的父母已经回老家了,云的表哥也来过,但不经常,只有发是天天来,并且是经常在云家吃饭,安慰云,使云的空虚感有了点充实。如果那一天,发没来,云还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塌实。

  这天,云带着女儿回娘家。母亲看着云这样孤零零的样子,有点可怜。父亲也觉得,如今自家的日子一天好似一天,而女儿如今可怜巴巴的样子,觉得也不是长久之计,就说,云啊,你还得成个家呀?云说,表哥已经结婚了,我还成什么家?父亲说,你怎么老想着你表哥?你能和你表哥结婚吗?我们是近亲,你不知道吗?云说,那你说我该和谁结婚?母亲说,我看发人不错。云没有吭声。

  云觉得在娘家没意思,吃了饭,就和女儿一起回了自己那32平米的小屋了。云刚进门,发后脚就跟到屋里来了。发说,怎么没在老家多住几天?云说,没意思。发说,你的思想还没还过劲儿来,要好好休息,人已经去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自己的身体要紧。发的一席话,叫云觉得发挺关心自己,挺会体贴人,和刚在一起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话,只有表哥才经常这样关心过自己。不觉动了感情。

  云问发,发哥,你也一个人,为什么不再成个家?发说,自从过去发生过那回事之后,谁还会看上我?就将就着自己过吧!说着叹了一声气。云说,要是有人看上你呢?发摇了摇头。云也没再说什么。

  云说,今天中午我包饺子,你在这里吃吧?发说,我巴不得的呢!发就把云的女儿楼在了怀里,云去包饺子去了。

  吃饭时,云说,发哥,你总来帮助我,我真有点过意不去。发说,别那样说,这是应该的,再说了、、、。发没说下去,云说,再说什么?发说:“再说,我喜欢你”。云脸红了一下,说:“真的”?发说:“真的”。两人眼睛互对着,一阵柔情在两人之间传开,溶入到了一起。

  发过来,拉住了云的手,把云揽在了怀里。发和云的事很快就被人们知道了,发和云也就不再避人。一个月后,经过简单地准备,云和发就结婚了。

  云和发的结婚仪式更简单,只是给认识的人买了点糖,就搬到一起去了。他们说,都是经济不宽余,又都是二婚,不需要那样张扬。云的新家组成后,变成了四口之家,发带了一个男孩子,云带了一个女孩子。刚上来到没觉得什么,时间一长,问题就出来了。发的男孩子比云的女孩子大4岁,经常为了吃的、玩具,打架,云的闺女总吃亏,云很是心疼女儿。一次竟拍了发的孩子一巴掌,发的孩子发疯似的哭,发倒也没说什么。日子一长,发说,云不爱他的孩子,偏向自己的闺女。于是,云和发就吵嘴,慢慢地矛盾就加深了。要说这些都无关紧要,最使云不能容忍的是发的旧病又复发了,发又和车间的另一个女孩子好上了,并且已经有了男女关系,闹的满城风雨,把云气怀了。这时,云才认识到,发以前说是爱原来的车间的那个女的完全是谎话,他不顾一切的到自己家来帮忙,献殷勤,完全是为了取得自己的好感。云后悔极了,她认为自己上当了,吵着要和发离婚。她说发是一个骗子,是一个玩弄女性的流氓!

  云和发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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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云的人前背后


  自从刚死后,自从云和发结婚又离婚后,人们对云的说法和看法简直叫云没法活下去。

  有人说,云没良心,自己是农村人,跟了刚,刚家把云农转了非,变成了城里人,有了房子,有了工作,却和刚不一心,不好好待俸刚,经常骂刚笨,气刚,把刚给气下病,把刚给坑害死了,多恨毒!有人说,云和原来的派出所的所长有男女关系,有人说云和理发店里的芳为了原来的派出所所长,争风吃醋,没有争过芳。有人说,云和发早就有来往,是嗅味相投,现在发把云给甩了,该!有人说,云和她的表哥关系不清楚,云的孩子就不是刚的种!这些恶言恶语究竟是谁编造出来又传开来的,云不知道。是刚的家人?是芳?是原来的那个派出所所长?还是发?反正云不知道。云只知道唾沫星能把她给淹死,匕首一样的语言能把她戳的遍体都是窟窿,刺得她的心流血。她前边走过去,后边就有人指指点点地议论和漫骂。她一走到人前,就有人说,云,你真有福气,一个农村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城里人了;就有人说,云,你的女儿可一点也不象刚,长的多漂亮,挺象你表哥;就有人说,一个女人一生跟几个男的睡过,可真有能耐!说的话简直就没法让人听下去。云听到这样的话后,也和人吵过架,但最后却落了个“厉害的女人”的名号。

  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这样不可怜这个孤儿寡母?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要给云制造出这么多的流言蜚语?云还在街道办事处的理发店上班。街道办事处的理发店的理发员都是临时工,但现在理一个发是2元钱了,云每月能收入小千元的工资,用来维持她和女儿的生活。

  云的表哥还经常来,但云说,表哥,你今后不要常来了,我的名声不好,会影响你的工作和前程的。表哥说,造谣,造谣,我不怕!谁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揍死他!话是这么说,但没人在立山的面前说过云的坏话,所以立山也没揍过任何人。不过,关于云的谣言,立山的媳妇兰兰道是经常听到。兰兰听的多了,也就信以为真,就经常和立山说云的不好。立山见兰兰经常学着说云的坏话,很不高兴。日子一久,云的事竟然成了立山和兰兰之间的一个问题了。立山说,别跟着瞎说,还要问兰兰是从哪里听来的,非要找人家算帐,兰兰就是不说。兰兰说,你今后少去云那里,闲话够多的了。立山听了兰兰的话,很是不高兴。于是,立山和兰兰就经常为此吵架,

  有时竟吵得翻了脸。但立山仍经常到妹妹云那里去,他觉得云可怜。

  一日,办事处主任找到云,说理发店要减员,说让云做好思想准备。其实这事早就有了风声,但云不知道,没人和他说。好长一段时间,找云理发的人越来越少了,而找芳理发的人却越来越多了。有人说,云不干净,没味;有人说,芳年轻,会打扮,有性感。芳不但如此,而且和办事处主任关系很好。当原派出所所长被处分之后,芳就和办事处主任好上了。芳给办事处主任理发非常认真,理完后还不要钱,说记到芳的账上。办事处主任也是近五十的人了,有芳这样年轻的女人和自己好着,心里甜丝丝的。办事处主任还叫芳陪他吃饭,跳舞,芳就把自己的身体送给了办事处主任。对于这个事,芳愿意,芳说要保住自己的饭碗,芳的男人也象芳和原来的派出所所长好的时候一样,说只要能保住芳的工作,损失点就损失点吧!就这样,云被解顾了工作,离开了理发店。

  云来到刚的家里,找刚的爸爸。云仍然把刚的爸爸叫爸,云说:“爸,你去和办事处主任说说,让我还在理发店干吧?”刚的爸爸说:“我现在都退休了,人家还会听我的?”其实,刚的爸爸也是听了一些谣言,对云有看法,不想管云的事。云见刚的爸爸这样说,扭头就离开了刚的爸爸家。

  当云去理发店收拾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和芳吵了一架。原因是芳指鸡骂狗地说了云。芳说:“说别人不正经,也不知谁不正经?今天和这个男人睡睡,明天又和那个男人睡睡,自己一身白毛,还说别人是妖怪”。云说:“你说谁?”芳说:“说你了?我嘴长在我脸上,我想说谁就说谁,你管得了吗”?云说:“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芳现在觉得自己得势,就毫不相让,说,就说你了,就说你了,看你能把我咋的!?云气的忍无可忍,心想,工作没了,这个不要脸的还来欺负我,越听越气,上去就揪住了芳的头发,两人就撕打起来。艾赶紧上去拉架,结果还被芳打了一个耳聒子。最后,还是理发店的顾客把她们两个拉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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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的表哥听说此事后,非常生气。在家里兰兰和他吵是因为表妹云的事,云在外边又这样受人欺负,实在使他受不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表妹的保护神,他气冲冲地就到了理发店。到了理发店三句话没说,就把芳打了一顿。外边的人听说立山在理发店打芳,都跑来了,办事处主任也来了。芳坐在地上撒野地哭,不肯起来。办事处主任和派出所的人把立山叫走了。

  立山打人的事很快就传开了,学校也知道了这件事。办事处主任催派出所处理立山,派出所就三番五次地到学校找学校领导,说立山是学校老师,又是后备干部,到理发店打人,是什么影响?学校也没了办法,最后,办事处主任又到机械厂告立山,机械厂领导也觉得立山的行为过分,就把立山的教导主任的职务给撤了,当然也就没了提升副校长的希望了。

  云和芳打了一架,立山去报仇,结果被弄了个处分,丢了面子,丢了位子,立山的媳妇兰兰可生气了。立山回到家,兰兰就问立山,你说怎么办吧?立山不服气,说,你说咋办就咋办!兰兰说,别人说你和表妹有关系,我本不信的,但看看云家的女儿,和你长的一模一样,怎么能叫我不疑心?现在,你竟为了她连自己的名声和前途都不要了,我和你丢不起这个人。干脆,离了算了!  再说,立山对兰兰也并不是象爱表妹那样爱的,只是表妹结婚后,他没了办法,才和兰兰走到一起的。结婚这么多年了,两个人始终没有个孩子。然而,兰兰是很爱立山的,她也知道立山和云之间的关系和感情,自从云的事一次一次地发生,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实在受不了,她觉得立山有点欺骗自己,她决心和立山分手。立山见兰兰说出这绝请的话,也是在气头上。就不甘示弱地说,离就离!这样,立山和兰兰真地离婚了。到后来,兰兰真的好后悔,好后悔。

  立山和兰兰离婚后,云也没了工作,云觉得在城里住着也没了什么意思。这时,正好厂里来人说,云,你不是厂里的职工,这房子就不能长期住了。说得云灰心透了,她不想再去找任何人,云决定回农村去。这已经是1991年了,农村已经大变样了。云家5个弟弟,盖了4所宅子,一律是楼上楼下,瓷砖造面,高大富丽。3个弟弟已经成了家,屋里摆设全是现代电器,什么彩电,音响,冰箱,沙发。云的一个弟弟还有一部大卡车,云对比一下自己,不觉有点寒酸,差点流出泪来。

  云的父母见云回来,又是高兴,又是难心,觉得女儿好象是在监狱里蹲了20年回来了一样。母亲拉住云的手说,回来吧,回来吧!是我和你爸害了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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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云心里只有表哥


  当云回到自己的老家时,已是39岁的人了,这年,表哥立山也已43岁了。

  都说三、四十岁的人是青壮年,但对于爱情来说,已是老了,太老了。云的女儿已经18岁了,都到了谈朋友的年龄了,你说云还能去谈情说爱吗?但,云的爱从来就不随心愿,没有享受够爱一样,对爱情有一种饥饿感,对表哥还是情深如故,念念不下。

  云回到自己老家的秋天里,父亲突然患了心肌梗塞,送到医院不治而去,父亲才62岁。云和她的弟妹们哭的死去活来,说父亲一辈子受苦,养了这么一大群儿女,少吃没穿的,挨批被斗,这才刚刚过上好日子,就去世了, 父亲太苦了。立山也来为舅舅吊丧,立山喜欢舅舅,他为舅舅的早世感到非常悲痛。

当料理了舅舅的丧事之后,立山和舅妈、云,还有云的大弟弟,在一起说起了云的事。云的母亲不敢再为云的婚事说什么了,云的大弟弟说,姐姐就住在家里吧,和母亲在一起,生活的费用我全包了。立山说,还是要成个家好。云闷着嘴没有吭声。

  时过一个多月,云说自己不舒服,对母亲说,自己胸痛,吃饭下咽不利。母亲说赶快去医院看看,云就去了,是大弟弟陪着云去的。经过检查,医生说可能是患了食道癌,让到市里的医院再看看。云和弟弟又到市人民医院检查了一遍,确诊是患了食道癌。弟弟哭了,但云没有哭。回家后,弟弟没敢告诉母亲,说姐姐患的是肠胃炎。立山听说云病了,心急如焚,天天来到舅舅家,陪着云,给云说些宽心的话,又说要到省里去治病,云不愿去。在表哥立山和大弟弟的多次劝导、催促下,云同意到省里去看病,他们一块到了省第一人民医院。医院说要立即动手术,云就住了院。

  手术很顺利,云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立山请了一个多月的假。立山本来就没有多少积蓄,现在全用光了,又借了些债。云的大弟弟,大妹妹,还又其他的弟妹都帮助姐姐,护理,出钱,云总算出院了,但瘦了很多,母亲一见就止不住地落下了泪。

  这时,立山原来的妻子兰兰来了。兰兰听说云患了绝症,心里也很难过,觉得云本不是谣传的那种人,立山对表妹好也是正常的事,自己不该那样对待立山,更不该和立山离婚。所以就来看看云,想向立山承认错误,重归于好。

  兰兰见了云就哭了,但云没有哭。云好象把这个世界看透了,她好象是眼泪已经流尽了,没有泪了。云还是躺在床上,云让兰兰坐下。兰兰说了些安慰的话,立山没说什么。当兰兰走的时候,立山把兰兰送出了门,但立山还是没说什么,所以兰兰也不好说承认错误的事,顺手掏出一叠钱来,说是给云的,立山没要。

  5个月后,云的身体刚有好转,就又有些不舒服,到医院一查,医生说是癌细胞扩散了。云绝望了,她对表哥说,你和兰兰复婚吧,不要为了我,耽误时间了。立山说,你不用操许多的心,我一定要为你把病治好。立山说着,一脸的阴沉,但马上又对着云笑了,说,没了你我还活什么劲?随即在云的额头上亲了亲。云现出了一幅恬静的微笑。

  已是春天的季节了,各种花儿已经绽开,柳绿山青,立山在医院陪着云,云干瘪的身体已支撑不住她的心灵,她有气无力地说:“表哥,我想到医院后边的花池里看看”。立山赶紧推来车子,把云包了上去,把云推到医院后院的花地。草青青,花斑斓,水绿绿,鸟啾啾,暖阳斜下,微风荡漾。春暖花开蝶双飞,日月轮回万物生。在后花园里,白发苍苍的老夫陪伴着康复的老伴在吃零食,年轻的妻子在和康复了的丈夫在说笑,还有一对对的在医院看病的情人在亲热。立山把云从车子上抱了下来,坐在水边的连椅上,象抱小孩子一样,把云放在自己的腿上,右臂弯托着云的头。云的脸苍白,立山用手拂过云的脸,云的脸上泛出了微微的红光。云闭上了眼睛,云好象睡着了。云的脸上又现出一副恬静的微笑。

  云走了,她在表哥立山的怀抱里恬静地走了。这时,看好云的女儿来了,看妈妈没了,大哭失声!

  立山没有哭,只是一幅深情的脸。

  立山扶过女儿,女儿扑到立山的怀里,大叫:爸!立山把女儿紧紧地楼在怀里。春天的阳光洒在父女的身上,暖洋洋地。他们扭过头看看云,云好像在微笑,恬静的微笑。


                        (全篇完)2005年6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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