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河里

他叫萧楚河。他决定离开这个从小到大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

他不知去何处,却知道要离开这里。他虽然已经25岁,但那坚决的目光一如当初的少年。

售票处

他买了张火车票,在这个没有手机花不掉钱的时代,走向了人工窗口。

人工窗口熙熙攘攘挤了很多人,他排着队,却发觉自己的位置越来越靠后。他侧过身,扭着脖子向前看去。

整个队伍像一个躺在地上的大箭头,如果可以从头顶上俯瞰,就是一点一点的圆汇成的图案。每个圆点都独立存在,却紧密相连。每个圆点都想到前面的终点,到那里他们就不再是圆点,不再以滚动的速度挪动。

中间的圆点是最多的也最长的,他们正规规矩矩遵守着既定俗成的规则。两边的就有些不一样了,他们一个挨着一个,几个圆点挤得仿佛是一团大圆点,他们游离在规则之外,却又不痛不痒。


他侧身边看边往前挪动,习惯性的撇了撇手表,13点13分。

他想着他要不要出去靠前去,想了想又觉得并不着急,慢慢等就好。下次着急要不要也这样,还是不要了…

他想着并挪动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前面。

“喂,到你买票了”后面的人拍着他的肩。

“哦,谢谢啊”他晃过神,应了一声。

“您好,我买一张300多的票,硬座就行。”他冲着售票员说。

“你好,你要到哪里?”售票员问。

“您看下半小时后,三四百的票就行。”说着的时候递给了售票员身份证。 这时后面的圆点和两边新聚集圆点开始有些替他着急。

“要有座的”他着急的补了一句。

售票员疑惑地看着他,手上也熟练地出了一张票。

“346元,找你54。”售票员递给他票和找开的钱。

他满意的接下了火车票,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售票厅。


“哎,刚才前面的那个人不知道要去哪,还要买票”刚刚在他后面的人对他后面的人说。旁边的人趁着他说话的时候挤了过去。

“排好队,不能插队”售票员说。

“我着急,我着急,到林溪的,给你身份证和钱,钱正好,48块”

他已经离开了售票厅,听不到这些,也看不到,可能售票员在下班后还会和好友家长提起他。可是这些他都不在乎,那些谈论他的也并不在乎。

他就这样离开了这里,不知道去哪的离开了这里。

火车上

他的座位靠窗,是一个看火车道沿途风景的好地方。他看着手里的火车票,有些不开心。

19个小时才能到他的目的地,他考虑着是否提前几站下车。

他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象,消逝的城区到一片平原的白茫茫。他知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一切都是新的开始。虽是这样想,但突然地离开,还是让他坚定的目光出现了一丝迷茫,未来改如何开始。

他将视线收回,看着手里的那张火车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全新的地方,一个从未到过的远方。


“火车票拿过来看一下”

他将火车票递了出去,火车票被那种不知名的工具减掉一块还给了他,那是一种印记。他印象中的所有印记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不是增加了什么,就是缺少了什么,有印记后不可能还是原样的。所以他比较讨厌印记,他不喜欢增加或是减少什么,却又无可奈何,这是很多东西必须存在的规则和见证。

他想起毕业时,毕业证被钢印、红印、校长签字章把底下余白的地方图的满满;想起第一次上学,兴高采烈的背着超级喜欢的空空书包,沮丧至极的背着满满的书回到家;想起脸上留下的唇膏和用手抹不掉的尴尬…

留在记忆里的都是有印记的,不像是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看过后可能就会忘记了。这样想了一下,他对这张火车票的缺口满意了些。


他将火车票收好,火车也行驶了几站,但离他的目的地还是比较遥远。

他开始将目光转移到来往的人群,那些下了火车的人,那些新上来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我行驶的轨迹,而现在这些人就是和他重逢的。

男女老幼,形态各异,到了这里都有了统一的身份、统一的目的。

火车负责将他们从一个地方运到下一个地方,他们负责付钱买票老实待在车厢里。火车遵循着所谓的时间规定,但绝不为临时的迟到负责,不论你是多么急迫的事情。

火车都在告诉我们,规则之外的事情常常发生。想到这,他突然觉得插队买票是一件应该发生的事情,意外常常发生的,情理之外的事应该也是这样。

他站在街边,头上是高架桥,下面就是他和这条河。这里有水,应该兴运。这是他看到这条河的第一印象。河水有些浑浊,却映到他的倒影和天空中若有若无的云彩。

他从街边走了下去,看到一个木牌竖在有些干涸的河滩上,上面写了几个字“水深2米,请勿靠近”。

这浑浊的河水现在的深度连一米都未到,两边有曾经留下的高度,明目张胆的印记,印着曾经的深度。河水在雨季的时候还会奔着曾经的辉煌而去,但他知道涨回原有的高度的可能近乎为零,但他还是喜欢这条河。

也许是因为那块竖立不知何久的木牌,也许因为河滩一层一层的印记。

他决定在这附近定居。

于是他在网上找到了一个中介,名叫宫可心,一个诗意的名字。


他约见了宫可心在下午两点的时候见面,地点是离这条河最近的小区。

宫可心的样子和名字很不符,这个名字竟然是个男的,啤酒肚撑得很胀的衬衫,赶时间奔跑所留在额头未擦掉的汗滴,折的有写褶皱的租赁合同。

他等了宫可心半个小时,宫可心也如约的在13:58来到了他面前。

他看了看价钱,和这附近的价格没有什么出入,没有多说便签了合同。

他看着宫可心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也看到了有个老人推着婴儿车在赶往河边的公园。

这附近居住的人来往都很匆忙,即使是周末街边很少见人停驻,他呆呆的站在街边,看着下边的河。

他站在那里像是个明亮的人,其他人顺其自然的都成了他的影子。

他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是否会成为别人的影子,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站在这里停驻,只知道现在应当享受偶尔吹来的风,享受和煦的暖阳和那还未彻底浑浊的河水。



“一个过时的人写着过时的歌,如果这就是我不火的原因,我选择继续。”

——李汶峰《临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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