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今天阴有雨,雨量中到大,及布地区大到暴雨。果真,雨从下午三点钟开始从天空急速落下,雨点打在屋顶的彩钢瓦上,犹如清脆的炒豆声,正在午睡的秋葵就是被这急促的雨滴声惊醒的。
她趿上拖鞋,穿着睡衣睡裤跑到院子里收衣服。外面已是雨急风狂,瞬间就打湿了她身上单簿的衣服,刚从热被窝里出来的身体,一下子不适应这骤降的气温,冷得她只打寒噤。
她逃也似的跑进家门,关好门窗,用毛巾擦干手脸,换了一身衣服重先躺在床上。睡意是全无了,只是外面风雨交加,除了睡觉也无处可去。
她仰望着平滑的屋顶,竖起耳朵聆听着一阵紧似一阵的风雨声。早上她在一家早点店里打工,她的主要任务是收拾清冼碗筷。有时候卖豆腐脑的小姑娘忙不过来,也由她帮着给顾客打包。
早点店虽然是五点钟营业,但是他们工人四点钟就要开始忙碌,一直要做到九点钟才下班。
晚上五点钟以后,再到路边大排挡上打工,做的同样是收碗洗碗的工作。希望这场雨时间不要下的太长,因为下雨天路边大排档无法营业。
无论是在城市或农村,都有那么一大群靠天吃饭的人。她祈祷着雨能快点停止,那样的话,她今天还能有一份微簿的收入。
屋顶上的雨水从瓢泼变成倾盆之势,仿佛是有一挂瀑布从天上直流到她住的铁皮房顶上。这个结构粗糙,搭建简陋的棚子质量还算过关,经得起这狂风暴雨的洗礼,竟然没漏雨。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家,不知乡下下不下雨?如果也下这么大的雨,她家年久无人居住的房顶一定漏得和筛子一样。别的东西淋湿了也就罢了,父母陪嫁的那些棉被可经不起雨淋,棉絮被雨淋湿后,就算及时晒干,也会留下发黄的水渍。
秋葵上面有四个哥哥,她是父母唯一的女儿,父母对她多疼爱一些也是在所难免的。
她出嫁时父母倾其所有给了她一套丰厚的嫁妆,其中包括二十条被子。这在当时是惊动四村八寨的事情,以至于后来出嫁的姑娘,都要以秋葵的嫁妆为标准。因此也让秋葵的几个嫂子,与她父母结下了解不开的疙瘩。
虽说这几年生活改善了,几个嫂子对她的父母不在那么刻毒。但是刁钻刻簿的大嫂,还是时不时拿这事刺激公婆。秋葵父母敢怒不敢言,总是逆来顺受着。
她打通了丈夫李柱生的电话,问他乡下不下雨,如果下雨的话一定要用油布把被橱盖上,千万别让雨淋湿了被子。
李柱生回说,屋顶他已找人翻修过了,下再大的雨也不会漏。两人一问一答的聊了几句,秋葵甚觉没趣,就挂断了电话。李柱生也没问她在城里的近况,她也没把自己暂时处于半失业况态的情况告诉他。告诉他又有何用,日子该怎样过还得怎样,就算把一个人的痛苦让两个人分担,痛苦也没减少半分。
杜若也恐惧老天下暴雨,因为每次下暴雨时,她的家都要进水,世上再也没有比家里进水更让人头痛的事情了。
杜若他们所属的梧桐路小区是最先开发的商品房之一,不知谁突发奇想,在原本光秃秃的屋顶上,种植上了几植绿色植物,就被冠以花园小区。杜若他们当时就冲着楼顶那片宽阔的晒台,也就是所谓的花园而去的,他们买下了六楼,楼顶的晒台也就成了他们家的花园。
楼顶种有两株紫藤,用牢固结实的水泥桩子搭花架。汪海洋把花架改进了一下,上面罩上一个遮风挡雨的彩棚。挂上一只吊蓝,一张吊床,夏天,紫藤花开时,他们一个窝在吊蓝里,一个包裹在吊床上,吃着本地盛长的杨梅和小黄李子,赏月数星星。
汪海洋总是口若悬河,向杜若描绘着他们的锦绣未来,杜若笑而不语,汪海洋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相信。
汪海洋出了车祸后,每次将他送到医院复检,都是一件烦恼事,不是请石少溪,就是江一苇把他从六楼背下去,然后再背上楼,虽然他们都是有求必验,毫无怨言。但事不过三,别人不介意,杜若自己却不好意思再开口,为长久计,她把六楼调换成一楼。
现在的梧桐小区已属老城区了,四周新建的电梯房地基都比较高,水往低处流的道理加之小区簿弱的排水系统,让老城区一下大雨就变成水洼泽国,那些住在一楼的住户家家苦不堪言。
杜若五点钟下的班,她冒着倾盆大雨,淌着淹没小腿的雨水回到家中,还没开门就眼睁睁看着水流往门缝里灌。
自打从六楼调换到一楼,她最关心的就是天气预报,每天出门之前,都要看一下气象消息,所以今天早上,她是关好窗户出门的。
家里的水已漫过脚面,住一楼的人家平时大门紧闭,彼此见面不相识,一旦下暴雨,家家房门大开,咒骂着用畚箕,塑料盆和拖把和雨水争地盘。
杜若打开门,旋即又把门关上,虽然涓涓细流依旧由门缝里流进来,她却视而不见一般,为安全起见收拾了一下放置地上的电线插座和小电器。衣服鞋袜就那么眼睁睁的看它们被泡在水里,顷巢之下无完卵,在被雨水浸泡的家里,又有多少干燥的地方?
每一次被暴雨洗劫,她都庆幸当初没听含笑吹捧榻榻米有多好,多优越,坚持住没买。否则,每逢这样的大暴雨,她就真的要睡货真价实的水床了。她的两张老式木床有一膝高,她一点也不担心水会高过她的床,如果雨水真涨得高过她的床,她想那整个城市都将变成孤岛了。
她就这般胡思乱想着,趁着还有水电,把自己和汪海洋洗干净,给他喂了些牛奶和蛋糕,她自己却只喝了一杯开水。
外面依然是水的世界,平日里一到傍晚就流光溢彩的华灯霓虹,在暴风雨之中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整个城市都哑然无声,在静默中接受暴风雨的蹂躏。
为防不测杜若守在汪海洋身边,坐得时间久了,脖子很是酸痛。她踮起脚尖到自己房里抱了条被子,爬上了汪海洋的床,拥着被子看着自己的丈夫。
这让她想起以前和汪海洋吵架怄气时,她也会抱起被子离开卧房,一个人在客厅里生闷气,最后又偷偷抱着被子回到床上的情形。那时假寐的汪海洋会装出突然醒来,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将她拉入怀里,所有的怨恨也都消失在看不见的黑暗里了。
她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和汪海洋这样同床共枕。桔黄灯光下,他的嘴脸依然棱角分明,紧抿的唇如果会微笑,一定还能倾倒许多的女人。可是如今,他只是一具苍白的雕像,一副尚有呼吸的躯体,他给不了杜若拥抱,给不了她温暖。
杜若觉得,她和自己曾经深爱的丈夫,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变成了护理关系。她曾经幻想过许多版本的婚后幸福生活,却从来没有幻想到如今这种场面。虽说世事如棋,尚有迹可寻。可是人生的际遇,却常常是突然而来的措手不及。
停电了,屋里一下子变成漆黑一片,每次暴风雨来临,总会伴随着停水或停电。好在杜若早有思想准备,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外面依然是风雨交加,杜若明显的感觉到屋里的气温在一点点的下降,她的手脚在慢慢的变冷,她不知道身边的汪海洋会不会也觉得冷?黑暗之中,她搂紧被子,强迫着自己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