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暑假至今,工作之余又陆陆续续读了一点书籍,考虑到所读之书大体可分为文学和哲学两大类,于是便起了这样一个题目。文章的题目很大,因为不论是“文学”还是“哲学”,其中任一领域便足以令许多专家“皓首穷经”,专研一生。诚然我并不是任何一个领域的专家,但作为一个读了一点哲学又读了一些文学作品的普通读者,还是想谈一谈自己的体会。
一、感性与理性的矛盾
就我个人的写作经验和阅读体会而言,文学创作有时候需要的是一种浪漫的情怀,一些多愁善感,一种感性的思维。有时候,文学创作对象可以很“小“并不需要写的有多“大”,只需要写个人的感受见闻即可,写作的内容也没有强行的规范,可谓“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但它们一定很真实,因为只有真实才会直击人心,引发共鸣。
比如苏轼的《江城子》,只是东坡个人在悼亡自己的妻子,较真起来又与他人何干。可是一旦沉入其中,便觉“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无尽悲凉,令人直欲垂泪。又比如《浮生六记》,其实写的就是苏州一个普通文人沈复和自己妻子芸娘的爱情故事,但还是有无数的读者受众。翻开《古文观止》还可以看到更多这样的例子,比如李密的《陈情表》中只是记述李密自己和祖母相依为命的特殊感情、韩愈的《祭十二郎文》只是韩愈自己悼念自己侄子十二郎的祭文。
这些作品并不是在写一类人或一群人的遭遇,作者也不是在写的时候就想着我要通过写这些作品来名留青史,他们只是通过文学来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但正是因为作品中真实的情感流露,加之具备较高的文学性,从而千古流传。
而哲学作为世界观和方法论,是对世界一切问题总的了解,同时它又是科学研究各部门总的方法,不是具体的方法,是普遍的方法。这是一种理性的运行思维。因此它的研究对象比较“大”,思考也更加宽泛深入而不是简单的停留在个人的“嬉笑怒骂”上。
故而当哲学碰到文学时,哲学的理性思维和就会对我品味文学作品和写作造成了一定的冲击与困扰。比如上述提及的作品都是一些千古流传感人至深的佳作,但是当我在读《陈情表》、《祭十二郎文》时,哲学思维“上线“就很难受。因为我的哲学理性思维就会不断的告诉我“这不过是李密和韩愈个人那‘一摊子’的喜怒哀乐,对思考探索事物运行规律等方面并没有太大的价值,不要再花时间在这上面啦!”
再比如,当我第一次读到冯友兰先生的那句“睹一叶之飘零,知深秋之将至。”正欲用文学的感性思维稍加品味其中的美感,结果这个时候哲学的理性思维蹦跶出来,开始告诉我说“这句话说明‘物质运动是有规律的,并且这些规律是可以被人认识的。’你看万物运行
树叶生长是有规律的,树叶从春天开始发芽生长到了深秋变黄飘落。现在树叶的生长规律被我认识掌握了,所以现在当我看到树叶变黄这个表象,根据这个规律我便知道深秋要到了。
哲学思维这么一出现,文学思维就被挤走,自身便再难有当初未涉及哲学品味文学之美那般快活自在。
哲学思维对写作的困扰也同样如此,当我有一些想法或者因为一些事情导致自身的情感产生波动,打算下笔写下一点东西时。这个时候哲学思维便开始“上线”,紧接着便想到马克思墓碑上镌刻的那句名言“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便觉得行胜于言,自己写下自身的“喜怒哀乐”似乎没有什么深度反而显得有些矫情,也就打消了写作的念头。
当然哲学的理性思维也让我有了一定的批判意识,有了一些自己的标准和看法。比如哲学告诉我,“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当我再次回头品读李白和杜甫的作品时,便有了一些与先前不同的看法。从前当我未涉及哲学不具备批判意识时,我心中一直是把李白和杜甫放在平等的位置,毕竟从小老师就告诉我,这两人一个被誉为“诗仙”,一个被誉为“诗圣”,二者同样也被郭沫若先生称为唐朝的双子星。
但现在在我看来,李白的作品虽然洒脱不羁充满仙气但因其物质生活水平较高,基本脱离了劳苦大众,因此其部分作品中或多或少带有地主阶级的文人情调。比如“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此类作品虽然快意洒脱,但在社会意义上却远不及杜子美的“朱门酒肉臭,路由冻死骨”。反观杜甫一生颠沛流离,怀才不遇的遭遇,反而使其与广大人民站到了同一“战线”,从而创作出了“三吏三别”等千古名篇。这些都是作品无不记录了当时广大人民的生活和社会状态,此为李白所不及也,因此现在杜甫我心中始终要胜李白一筹。
又比如从前读禅诗时,虽然自身积累不多,还不能完全从慧能禅师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中品出顿悟的奥妙。但那时就是感觉这首诗写的比神秀那首“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要高明洒脱,至于为什么其实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纯粹就是一种感觉。但是哲学理性思维的“上线”,就推翻了原有的想法。首先,便会不自觉的批判慧能的唯心主义,物质的菩提树就是树,怎么能不是树呢?明镜台怎么能不是台呢?然后开始欣赏起神秀的作品,觉得神秀的“渐悟”写的还是不错的,比较符合量变积累产生质变的哲学规律。
目前就我当下的情况而言,要想调和文学感性思维和哲学理性思维的矛盾冲突还是略有困难,可以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二、温暖与出路
尽管哲学能够帮助我们深入的认识事物发展规律,让我们时刻保持着正确的理智和阶级立场。而文学创作却不需要像哲学那样时刻“上纲上线”保持理智,甚至很多时候会在创作时常常会陷入唯心主义和个人情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抛弃文学,因为我觉得人实在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生物,我们需要哲学的理性分析,也需要文学的情感寄托。
有时候,我们即使知道某些落后的观点和角度,从哲学角度只要稍加分析,便可看出其错误所在,但我们依旧离不开它。比如,当某人突然痛失至亲,悲痛欲绝无法接受事实。此时,你若非得用唯物主义的角度告诉他,“世界是物质的,人死了就是死了,过几年化为尘土,什么都不存在于世上啦。”这难免太让人绝望。相反,你要是用宗教唯心主义的角度说“好人是有好报的,你的至亲生前为人善良,下辈子一定会过的更加幸福。”我想即使这个人知道转世轮回纯属虚妄,但听了这些话,心里或多或少总会有那么一丝安慰。要知道即使如周总理这样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在面对自身和邓颖超同志的爱情时,也不免说出“我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是因为你,我希望有来生。”
再则人生的路上总是会遇到困难和挫折,我们不是圣人、佛陀可以超脱凡尘,我们总有自己的欲望,有了欲望自然就会滋生出七情六欲,因为欲望达成我们感到快乐、骄傲,欲望求不得,我们感到嗔怒、痛苦。而每当我们失落、痛苦时,总是可以从一些文学作品中找到那么一丝慰藉和面对生活的勇气。
比如当你初入大学遇到巨大的贫富差距不知如何自处时,不妨读一读宋濂的《送东阳马生序》,读读“寓逆旅,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要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当你自觉怀才不遇,空负年华而苦闷时,不妨想一想陆游,这样一位爱国诗人从参加礼部考试被秦桧排斥而仕途不畅到最后长期蛰居山阴,四处兜兜转转,然终其一生都未实现自身北伐的理想,唯有在其生命的尽头写下一句“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细细品来,这是何等的落寞与悲凉。当你面对名利得失,一时无法排解时,不妨读一读东坡的《超然台记》,学会超然物外,寄情山水,以一种万物皆有可乐的心态,去享受大自然的无尽藏。
然而哲学便不会这么感性,这么容易让你找到温暖与慰藉,其作为方法论,更多的是帮你找寻出路指明前进的方向。它会指点你从当下复杂的事物中分析出问题的主要矛盾,然后去摸清规律解决矛盾。比如,当你分析出你当前境遇的主要矛盾是学历问题,这个时候你发现要解决的这个问题,便是需要考研提升学历。而在备考时,根据哲学把握规律的指导,你发现自己的学习规律是白天效率高,晚上熬夜反而影响白天学习,那你要想有好的成果便得尊重自身的这个学习规律,不盲目和他人一样熬夜备考,然后根据哲学上量变积累产生质变的指导,你充分的认识到自己需要全身心的做题分析,通过一定量的积累让自己达到质变状态,从而取得自己想要的成绩。
我想如果说文学给我的感觉是温柔如水有时略有盲目性的女性,那么哲学便是冷漠理智的极具原则的男性。文学就像母亲,当你委屈的时候,不会过多的去和你计较对错,而是体贴的给你温暖。哲学则如父亲,它不一定及时给你温暖,但一定会清楚的指出你的对错,以理性帮你分析眼前的出路。
三、相反相成,对立统一
矛盾是对立统一的,有对立的一面同样也有统一的一面。之前已经较为详细的叙述了我个人关于文学和哲学在感性与理性对立一面的体会。下面,我还想谈谈我个人对文学与哲学统一一面的体会。
我想每一个研究过自然科学的人都知道,当我们提出一个想法时除了理论的论述推导,往往会通过设计一个科学实验去验证这个想法的正确性。文学与哲学同样也部分统一于此,哲学上的一些论断虽然也有详细的理论分析,但很难像自然科学那样通过设计实验来验证其科学性。而文学有时候便可以从另一方面,来对哲学一些论断的科学性加以验证。
因为虽然很多时候单个的文学作品是在描述作者个人的喜怒哀乐,但当所有的作品集中起来时,便可从中反映出不同时代以及同一个时代不同的社会阶级的思想和生活状态。比如,三国时期社会动乱战争频繁,因此这一时期文学作品形成的“建安风骨”风格往往反映了现实的动乱和人民的苦难,同时也抒发了写作者建功立业的理想和积极进取的精神。我想这样的艺术风格的文学作品绝不会普遍的出现在如盛唐这样的大一统繁荣时代,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大一统的繁荣时代并不具备滋养此类文学艺术风格的社会土壤。联系时代和社会发展,我想我们不难发现不同社会不同时代有着其独有的文学艺术风格,因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不同的社会存在自然会滋养出不同的文学艺术风格。
当然不仅仅是文学,其它学科和哲学也同样有上述类似的统一面。比如历史唯物论社会发展史部分,在原始社会由于生产力低下,物质生活资料,除了维持人们的基本生活之外,没有什么剩余的部分,因此大家相互之间是一种原始的共产主义关系。但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出现了多余的生产物,有些人慢慢的占有了这些多余的生产物,变成了富有的私有主。他们通过这些生产资料来剥削别人的劳动力,慢慢的社会出现了阶级分化,有的人变为了占有大量生产资料的奴隶主,有的沦为了一无所有的奴隶。
这个分析理论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怎么去证明呢?这个时候考古发现便恰好可以与之相互印证,比如在半坡这样的早期氏族墓葬是可以看出平等的氏族观念,而像殷墟这样的奴隶制时代的墓葬则出现了大量的青铜文物和奴隶陪葬。墓葬文物从陶器到青铜的变化不正是体现了人类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而出现的陪葬奴隶更是直接说明了生产力发展出现了占有大量生产资料的奴隶主和一无所有的奴隶。当然对哲学影响最大的还是自然科学,比如被恩格斯列为19世纪三大发现的细胞学说、进化论和能量守恒定律,更是揭示了自然界的唯物辩证本性,从而为唯物辩证法的产生提供了科学条件。
四、花开堪折直须折
陆陆续续写了这些关于文学和哲学的体会,我还是想说“花开堪折直须折”。回首自己一路走来的写作历程,有的东西由于工作等原因写出来是要给别人看的,而更多的我觉得是写给我们自己的,这些作品从一开始就不需要考虑背负有什么意义或者阅读量等目的,只是用来记录自己人生中一路走来的出现的喜怒哀乐。
因此创作这些作品无需觉得矫情,虽然不同的人生阶段会有不同的感悟,年轻时的感悟或许会略显幼稚,年长时的感悟或许会更加成熟,但人的成长却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因此,人生中任何一个阶段出现的情感、体悟都是宝贵的,对于自己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使这些感悟想法日后看来十分的天真幼稚,但那毕竟也是曾经真真切切的自己。
其次,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毕业以后当我离开了校园进入了工作阶段,周围环境的变化,失去了曾经校园生活的土壤和学生的心态,便很难再有上学时的体悟。加之个人人生经历的不断丰富,阅读的积累和知识量的增加,这些都让我再难写出以前的风格的作品。
因此我很庆幸曾经的自己没有偷懒,从读研开始在自己的人生阶段都留有作品,虽然有的作品不乏幼稚但于我自身而言都是值得珍藏的美好回忆。最后便以唐人杜秋娘的一句诗结束本文,与诸君共勉之,“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