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先生时事英文 | 刘强东疑似性侵事件中的关键词

我所说的一切都可能是错的!
即使你赞同我的观点,你的生活也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除非——你采取了相应的行动。


(这是书先生在的第132篇原创文章。本文约6000字,请花7分钟来阅读。)

引子

一看这题目,有人肯定以为我在蹭热点。如果我说我没有,有人多半儿会说,解释就是掩饰。其实刚刚这两句话,就大致概括了当今人们阅读资讯的态度——我只相信我本来就相信的,如果对方解释,也只会加强我们本身就有的偏见。

成功人士有道德上的瑕疵(最好是犯点罪)是吃瓜群众最喜闻乐见的事情。就像我老家的很多人,每当看到电视剧里出现豪门子女为争家产反目成仇,就莫名的高兴:“你看,有钱人家根本没有感情。还是我们好,虽然穷点儿,但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后来,我老家那里“城乡统筹”了。你知道政府统一征用不比得公司开发,农民是拿不到什么钱的,顶多就是一套安置房。说来好笑,就这么点蝇头小利,整个村除了我家,全部都闹上了法庭。当初嘲笑豪门、自我感觉良好的一批人,现在为了几万块就兄弟反目、夫妻成仇了。

很搞笑吗?很正常!这就是人性。

超脱这种人性唯一的方法就是多阅读、多旅行,以此拓宽视野、增广见闻。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无论环境如何变迁,无论舆论如何汹涌,永远埋头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诚然,我们要跟得上社会的变化,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得整天追着风口跑。真正重要的是培养核心能力,无论风往什么方向吹,要相信核心能力的延伸一定会出现在正确的路径上。与其追风,比如等风来。

从公众号开通以来,我写了100多篇原创文章,大约40万字。如果你是一个一直订阅我文章的老朋友,你会发现我写的东西归纳起来只有两个主题:

  1. 语言学科普和语言学习方法。
  2. 家境普通(甚至是寒门)的人如何过上理想中的生活。

这两个东西就是我的核心能力:一种是技能,一种是理念,二者相辅相成。对语言学的理解被我用于了生活,而对生活的态度也被我用于了语言学研究。在这两个方面,我自认为都配得上“专业”二字,虽然需要学习的东西还非常的多。

所以,虽然从推文标题上有人会误解我在蹭热点,但这篇文章实际的内容仍然在上面两点的范围内。可能有人会说,那你直接讲语言和生活理念得了,为什么要扯这么多,不就是在解释吗?哼,解释就是掩饰。

你尽管这样认为。我写这么长的引子正是想传达一种生活理念:我发表自己的观点,从来都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同,而是告诉和我相同理念的人,你不孤单

出生寒门的人容易犯一个错误,那就是渴望得到认同。为了这种认同感,有的人可能会委屈求全,变得唯唯诺诺。另有一些人可能走到另一个极端,变得自我隔绝,离群索居。这两种态度都不可取。

这世上有70亿人,再奇特的人生观,可能都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在遵循。唯一的问题是,这些人不见得都在你身边。如果你出生在不好的环境,又梦想着更好的生活,那么大概率在成长的环境中你是找不到知音的。

但这没有关系,我们有书籍,现在更有网络。你只需要埋头发展你的核心能力,然后勇敢真诚地去表达,总有一天,一抬头,你会发现周围突然都是价值观相同的人。

以上就是从刘强东事件中引申出的生活理念,接下来该谈谈语言有关的东西了。

我们是如何理解语言的

还是那句话,本来我写这篇文章和刘强东事件没有关系的。想要写这篇文章,是因为昨天OP学员群里有人问了我一个问题,那个问题涉及一个很有意思的语言现象,于是打算写篇文章详细的讲一讲。刚好这几天东哥的事情也和这个语言现象有点关系,所以标题就成了你看到的样子了?

那么,这个学员问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背后是一个什么样的语言现象呢?

实际上,这个学员问的问题非常简单,如果不是语言学方面真正专业的人士,根本联想不到背后更深的东西。所以,顺便说一句,学语言一定要跟着真正专业的人。专业和业余英语老师的差别就像NBA球员和你小区经常打篮球的几个人之间的水平差异那么大。

这个问题就是:spend sometime doing something中doing something是个什么成分?

当然,按照语法,这里的doing something是in doing something的省略形式,而in doing something在句中作状语。

如果你是跟着一般的英语老师学习,TA的回答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是OP英语教程不是基于“词汇+规则”的语言模型(这个模型是错误的,虽然现在大多数教学都是采用这个模型),而是基于“功能+认知”的意义对语言模型。所以,我的回答还延伸到认知部分。

如果按照传统语法,状语不是句子的核心成分,因此是可以省略的。但是,在spend作谓语动词的句子里,如果没有状语,句子就是错误的。

比如:

** I spent 15 hours.
** I spent 50 dollars.

稍微有点语感的人都会发现这两个句子有点奇怪。很显然,它们在语法上完全没有问题——主谓宾都有,完整句子。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问题出在语义上。spend这个单词,无论是用于花时间还是花钱,它所关注的重点除了“时间”和“钱”以外还必须至少包含一个“时间和钱的去向”或者“时间和钱怎么花的”信息。

这些信息是spend的必要组成部分。下面这些句子是正确的:

I have spent 15 years in that small village.
She spent the entire afternoon playing computer games.
I can't believe you spend 2000 dollars every month on shoes.

这些句子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围绕着spend至少有三个成分。因此spend被称为三价动词。“价”这个术语是从化学中引进来的,只是在语言学里没有正负之分。一个动词至少需要几个成分配合,就是几价动词。

这可不是一个孤立的语言现象,而是普遍存在的。在传统语法里,我们对动词价的理解仅仅停留于及物和不及物的阶段,但实际上语言中有很多三价动词,常见的还有put和give。

在She put the book on the desk.中,on the desk是必要成分,不是可有可无的状语。我们不能只说She put the book,这是错误句子。

类似地,Tom gave her a book.中,her和a book都是必要成分,缺一不可。Tom gave her和Tom gave a book都是错误句子。

据我所知,至少有两个学科对这个语言现象有专门的研究。一是构式语法(Construction Grammar),二是框架语义学(Frame Semantics)。

构式语法,我在另一篇文章里曾经提到过,有兴趣的朋友可以通过文后的链接重温一下。在这篇文章里,我们来了解一下框架语义学已经它对我们语言学习有什么启示。

框架语义学与英语学习

框架语义学是已故著名语言学家Charles Fillmore开创的,它的基本理念就是:人类对任何一个概念的理解都必须基于一个认知框架,这个认知框架包含一整套和这个概念有关的知识。

举一个例子:假如你带着孩子逛超市,超市正在打折。然后你的孩子问你,什么叫打折。请问,你可能在完全不涉及商品交易的情况下解释什么叫打折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打折是“商业交易”(Commercial Transaction)这个框架的一部分。商业交易有四个核心成分:买家(buyer),卖家(seller),钱(money)和商品(goods)。要想让孩子明白什么叫打折,这四个核心成分都必须涉及到。

所以,完全理解一个单词的意思往往意味着理解它背后的一整个知识框架。这也就是我为什么经常说“词汇即知识”。在语言学习过程中,我们大脑会储存这些框架。有些词汇会激活这些框架。所以,在语言使用中,框架里的元素不必全部出现,我们仍然可以通过调用大脑里的框架知识来完成交流。

还是以商业交易为例,以下这些动词都可以激活这个框架:

buy, sell, cost, spend

它们的区别在于需要的框架元素不同。换句话说,同一个框架,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谈论,而每一个角度涉及的元素组合不同。虽然买家(buyer),卖家(seller),钱(money)和商品(goods)是商业交易的核心元素,但不是每个动词都需要所有元素。下面我们分别举例。

一个商业交易的框架如下图所示:

不同的动词要求不同的框架元素。在下面的图示中,红色为必要元素,绿色为可选元素,黑色为无关元素。

buy: I bought a car from John for only 1000 dollars.

sell: John sold a car to me for 1000 dollars.

cost: The car cost me 1000 dollars.

spend: I spend 1000 dollars on the car.

从上面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出,在不同的描述角度中,框架中的元素会以不同的形式出现。比如当用buy来激活这个框架时,卖家就是from John,当用sell来激活框架时,买家就是to me。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一个框架的核心元素可能并不出现在句子里面,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实际上,只要“商业交易”的框架一激活,买家、卖家、商品和钱就是必须存在的,只是在使用语言时,不一定每一个元素都需要表述出来。

也就是说,语言并不能完全表述人的认知,而只能部分表述。在实际交流中,人们互相能够理解并不仅仅取决于语言,还取决于双方对一个知识框架的共识程度。比如有些很专业的框架只有内行才明白,当内行们在谈论框架里的一些梗儿时,外行会如坠五里云中。

我们说两个人很谈得来,说话不用说太明白就能心领神会,其实就是在说这两个人大脑存储的认知框架重合度高。看,语言学是能解释很多日常生活现象的。

传说中的语境到底是什么?

我相信读到这里,你也会感到框架语义学很有意思。但你心里也不免有点疑惑:这东西好像有点专业,和英语学习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答案是,有关系,有大关系,有大大的关系。

在OP课程的试听视频里,我讲到英语学习的路径。(如果你还没有看过,可以识别文末的二维码中进入试听视频,这两个视频绝对是迄今把英语学习路径列得最清楚的。)在语言学习中,一旦入门,就只剩下词汇问题。所以在语言学习的第二个阶段,主要的任务就是扩大词汇量。

你肯定听无数人说过,背单词最好的方法就是阅读英文文章和英文书书。你肯定也听过这背后的理由:因为文章和书能够提供充分的语境,让你不但知道单词的意思,还能了解它的用法。

你听说的这些都是对的,在阅读中记单词毫无疑问是扩大词汇量最好的方法。任何时候你来问我,我也是这样回答。但是和你听说的不一样的是,我的回答会更深入一些——我会告诉你传说中的语境到底是什么?

没错,你已经猜出来了。所谓的语境其实就是框架元素的重复。框架语义学告诉我们,人类必须通过一个框架才可能理解一个语言单位。反过来,框架元素大量重复的环境才是最好的语言单位学习环境,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途径

这就是为什么一定要通过大量输入(阅读或者听力)来提高词汇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看了这么多背单词的“技巧”文章后,这是你第一次真正知道一个操作背后的原理。

很多时候,我们不能坚持去做一件事情,是因为信仰不够坚定,而信仰不够坚定又是理解不够深入的结果。如果读了这篇文章,你还是不能坚持通过阅读去积累词汇,那我只能说,你放弃学英语吧,你这辈子学不会了,别自欺欺人了。早点放弃,对自己对周围的人都是好事儿。

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事实,绝大多数人是学不好英语的。100个学英语的人当中,90个只想“会”英语,只有10个想“学会”英语。这之间的差别你自己去体会。

框架和刘强东

好了,今天又涨知识了。那是必须的,我写文章的目的就是科普语言学。但是好像心中还有点疑问:这框架语义学和这几天东哥的烦恼有什么联系啊?

我的回答还是那个字:有。

东哥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就涉及两个语义框架:指控和性侵。在针对这个事件的报道中,这两个框架的元素将会大量重复出现。所以,通过阅读这些新闻,我们就可以学会相应的词汇。

我知道,在天朝直接阅读一些英文新闻来源不是那么方便,而国内自媒体往往断章取义,甚至任意歪曲。(还是那句话,学点英文吧,中文世界里几乎没有真实的东西了。我是苦口婆心了,听不听得进去就是你的事儿了。说得再深入就会被封号了。)

不过,虽然90%的公众号不是在欺人就是在自欺,《书先生和路夫人》属于剩下的那10%。所以,我们还是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帮大家学好英语。

我做的实实在在的事情如下:

首先,我通过Sketch Engine,使用关键词Qiangdong, Minnesota和sexual从网上爬取了这几日和这个事件有关的新闻。去掉重复消息后,剩下了23篇,共计15529词。

有了文本,第一件事情就是生成key words列表了,也就是标题里的“关键词”了。所谓key words就是在我爬取的文本中出现频率显著高于其在对照语料库中出现频率的单词和词组。这些单词和词组能够反映一个文本的主题。我使用的对照语料库是160亿词的enTenTen15.最终的key words列表如下(单词只选取前20个,词组只选取前10个):

下面,我们就来看一下,从这两个列表里我们能看出些什么东西和学习些什么东西。

东哥的名字排在前面,这很合理,毕竟我爬取的文章就是和他有关。Liu的频率远高于Qiangdong,说明在文章中大多数情况下使用他的姓来代表他。一提到他,当然要谈谈他是多么富有,所以billionaire(亿万富翁)排在前面也很合理。

排在第四的misconduct就是我们应该学习的关键词了,因为它在两个列表里都有。

【书先生英语小贴士】
misconduct 不端行为
sexual misconduct 不检点的性行为
mis-,前缀,表示“坏,错误,否定”。其它例子:misunderstanding误解,misreport误报,misuse滥用

对照两个列表,我们可以看出,misconduct主要被用于sexual misconduct这个词组里。但是还有10次不是用在sexual后面。出于好奇,我又检索了一下它的搭配。

这20次里,misconduct前面是no或者no evidence of。显然,这是在引用京东方面的发言。这个发言是很危险的。在警方没有宣布调查结果之前,擅自下结论有故意误导投资人的嫌疑。如果引起了集体诉讼,可能赔得倾家荡产。京东的公关部应该多了解一下美国的法律。

既然已经走到sexual misconduct了,我们就顺藤摸瓜,因为这个词组是整个小语料库的关键词,同时也是“性侵”框架的激活词。我们的小语料库是指控和性侵框架的混合体,所以用在sexual misconduct周围的词一定和“指控”有关。

经过检索,我们发现用在sexual misconduct周围频率最高的词和词组有三个:on suspicion of, alledged, criminal和be accused of.

【书先生英语小贴士】
on suspicion of 疑似
E.g.: The technology executive was arrested on suspicion of sexual misconduct. 这位科技公司的总裁因疑似性侵被捕。

alleged 声称的,宣称的
But I just spoke with the Minneapolis police, who said the investigation into Richard Liu's alleged sexual misconduct has barely begun.但我刚和明尼苏达的警方谈过,他们说对于刘强东疑似性侵的调查才刚刚开始。

criminal 犯罪的
Liu Qiangdong, the founder of JD.com, has returned to China after his arrest on suspicion of criminal sexual misconduct.刘强东,京东创始人,在因疑似性犯罪被捕后回到了中国。
注:如果sexual misconduct前面用上了criminal,那情况就严重多了。

be accused of被指控
Chinese Billionaire, Richard Liu, was arrested late Friday after being accused of sexual misconduct.中国亿万富翁刘强东在被指控性侵后于本周五下午被捕。

在上面举的例子里,有一个词出现了三次,那就是arrest,这是另一个关键词。它在我们的小语料库里出现了211次。通过检索我们发现这个词既被用作名词也被用作动词。由于上面的例子已经包含了这两种用法,我就不单独举例了。

对照一下关键词组表,我们可以发现,这几个词也基本上涵盖了几个重要的词组了。其中,criminal sexual conduct和criminal sexual misconduct意思一样,我们就不再赘述。

至于词表里那些地名、人名和公司名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所以一概跳过。剩下还有几个单词值得学习一下:

【书先生英语小贴士】
unsubstantiated 未经证实的
unsubstaniated accusation 未经证实的指控
Mr Liu was questioned by police in Minnesota in relation to an unsubstantiated accusation.刘先生因为涉及一桩未经证实的指控而受到明尼苏达警方调查。
JD.com said in a statement that the accusations against Liu, 45, were unsubstantiated.京东方面在一份声明中说到针对45岁的刘强东的指控是未经证实的。
(注意,和unsubstantiated有关的所有10个例句都是在引用京东的官方声明,不是外媒本身的报道内容。)

nonconsensual 未经协商的
Minnesota law defines five degrees of criminal sexual misconduct ranging from nonconsensual touching to violent assaults with injuries.明尼苏达州法律定义了五级性犯罪,从“未经同意的触碰”到“造成伤害的暴力侵犯”。

wrongdoing 坏事,不道德的行为
JD.com Chief Executive Liu Qiangdong denies any wrongdoing in connection with his arrest on suspicion of sexual misconduct in Minneapolis.京东总裁刘强东否认任何和他在明尼苏达因疑似性侵被捕有关的错误行为。

mugshot 犯人照,警局档案照
这可能是大家最感兴趣的一个词,因为我相信不少人已经看过东哥那种显得年轻了20岁的照片了。mugshot是police photograph的俗称。shot就是“照片”的意思,而mug是脸的俚语,所以mugshot合起来就是警局档案照。
He has arrived in Beijing where he is regarded a celebrity and his mugshot, taken by officials in Minnesota, is all over Chinese news outlets and social media.他已经抵达北京,在那里,他是一个名人。他那张明尼苏达警方拍的档案照,现在在中国的新闻和社交媒体上疯传。

结语

好了,通过自建一个微型语料库,然后检索关键词,我们学习了和东哥事件有关的英语词汇。我有时候就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了解和时事有关的词汇,这样不必每篇新闻都阅读但却能够获取尽可能多的关键词汇。

如果你是一个英语老师,你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法来建一个针对某个时事的小型词表,例句也都来自自建的微信语料库,想必学生学起来也会更有兴趣。

最后,让我们总结一下本文的takeaway:

性侵框架:sexual misconduct, criminal sexual conduct, nonconsensual touching
指控框架:on suspicion of, be accused of, arrest, mugsh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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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书先生和路夫人,80后大学教师一对。
书先生语言老司机,玩转英语、德语、Python计算机编程;
路夫人旅游达人,足迹遍及欧洲、美洲、亚洲和大洋洲!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过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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