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库古商道

                                       张库古商道

                                             阳昀 著

    张库大道蜿蜒1400公里。青铜的道路，黄沙、血、火焰，原始的符号。梦、祈盼、天堂或地狱，生命就是一场盛大的远行。时也、运也、智也、德也、迥然相异的命运。

            序 曲

风云烈烈古商道，踹梦撮银圐圙城

恰克图饮茶情怀悠远，惊鸿一瞥回望故乡

眷念一株芨芨草的憧憬、一粒黄沙的禅心

孤傲的古道难抵变化莫测岁月的斑驳

旧梦难寻，萨日朗闪烁着谦逊的光芒

照亮道旁的村庄却依旧鲜嫩地活着

日暮掌灯，古村落元宝山的苔藓台阶上

白胡子老人述说古道往事如潮、缱绻深沉

恍惚中有无数马蹄声踏过。祈望的灯火里

磨难的长矛把淘金者欲望戳穿。失去的

昨天、明天、或者现在、得到方可安息

鸟儿在树影里移动，弥漫着长跑者的身影

猎猎朔风，解密着先辈们的财富玄机

渐渐尘落而凝结成断断历史思絮片段

为大境门大好河山而轻叹，对弈时间

熠熠生辉的古商道浸侵于镜花水月

               一

公元前119年，霍去病亲率五万勇士

从代郡（蔚县）出发，叱咤漠北草原

烽火狼烟里马蹄声碎，朔风起兮云飞扬

身着阳原毛毛匠缝制的战袍，金铁交鸣声

深入戈壁荒漠三千里，直达瀚海凯旋方收兵

封狼居胥，登临瀚海(贝加尔湖)刻石功

凯旋还朝的征战之路，走成悠长的张库大道

沿路洒满花瓣，洒满瑞雪一样的静怡和纯洁

蔽天的箭簇，携带孛儿帖赤那部落原始的风阵

越过东北密林的薄暮，走出涉水鱼猎的冰层

霜天茫茫长，划破苍穹的雁阵拉直了大漠孤烟

茶、马、丝绸、瓷器，盐和药材的元素温柔守望

戈壁、森林、草原、冰川与河水命脉拥簇相连

野狼、老倌车、骆驼商队、人类生命的密码通道

天地人和、天马行空的主人公。高山峡谷绝唱

断崖绝壁的歌谣。近处的期待，远处的眺望

站在恰克图小山顶的寒风中依稀看见了

在贝加尔湖畔牧羊的苏武。依稀看见了

正在眺望南归大雁的李陵。仿佛听见了

关内车队滚滚向前的铃声。仿佛听见了

护镖车队的镖师们威武的呐喊声。靓丽了荒原

沉思默想的惆怅和孤独，时间印记着遥远的足迹

                  二

沉溺于福泽的天国，祭坛上供奉着五谷和牧神

武文化和商文化聚合的张垣古堡。马兰花簇拥

古商道连通了京师的竖琴、镶金雕花门畅开

向北直抵草原的茶马互市。皮袍袖里击掌定输赢

明德、怡安、武城、新华客商云集的商业城

水母宫供奉神仙，保佑晋商、徽商和口商的祈望

料峭的春色扑面，心意随芨芨草而起伏汹涌

羊趟子、老馆车、驼队在狼窝沟里紧着走

拉骆驼人嗅着皮袄里的奶香。走草地

穿张北、过沽源、进宝昌。多少故事

都撂在张库古商道上，捣古溯源

来远堡商家的信谳，是古道脉管里疤痂

万国语言通李玉玺，蔚州王朴和泥成金

霍家十大裕，清朝敕封十八家员外之一

曹家三多堂里满库白镪、心系青蚨品暖凉

乔家斯斯文文翘起梦，水到渠成坦然经商

财富的气息飘过三晋大地，从祁县散漫到张垣

碱店巷老去的屋檐下，红灯笼映照旧时堂前燕

堡子里文昌阁珍藏着礼仪，隐藏多少商业机密

马市图序叙真情。张垣龙脉之堡子里

东望京、津，南望中原，北接蒙古大草原

西襟晋、甘、陕。张库古商道的起源地

大境门是长城的眼睛，时间琴弦在堡子里交错

青藤蜿蜒着院墙上的砖雕，一寸年华

一寸阳光。思绪瞬间又回到400多年前

风幡上暖和的日子进了大得勒、卡拉根

前世已故，苍狼在淡定的心尖上冷月长嗥

                三

忘乎其形，无语前行不是意志的悲哀

放浪形骸，遥远超度红尘往事的襟怀

生活起起落落，瞬间消失在疼痛之处

西风呜咽，哀乐奏响所有的怀念和妄想

背上毛褡裢走到哪里，就唱到哪里

《走西口》的辛酸泪，吼一嗓子就是哭腔

歌声从汉子们胸膛涌出，风雪锁不住喉咙

掩面而泣的爷儿们背井离乡，望穿云天的婆姨

朝思暮想扯也扯不断的凄婉和守望。信天游

扯起走草地人的无尽情殇。萧瑟的长城风

翻卷着他们颠沛流离的沧桑。音符如烟幕

织出汉子们缥缈的向往。歌声唱出锦绣天下

希望的花儿在音乐里绽放。几千里的古商道

沸腾于热血的滚烫。红嫁衣的姑姑噙泪村口守望

赶着老倌车的小姑爷，反穿着皮袄的毛毛匠

新婚即别离，怀揣梦幻拿簸箕撮大圐圙的银洋钱

凶凶险险的淘金路，道路险阻而杳杳漫长

厚厚的黄土地已经养不活那条细细的乡路

哼唱着那首凄惨的民歌走进草原，走进戈壁滩

走进无垠沙漠。为幸福搭着命也得跟苍天赌一把

走出故乡热土呀，学徒、赶车、拉骆驼、挖金矿

走不出沙漠呀，冻死、饿死 渴死、被土匪砍死

荒漠掩埋起来，一根根白的发亮的骨头相碰撞

一盏盏磷火灯安慰着亡灵，照亮身后继承者

唤醒先辈们在沙漠深处沉睡的骨骼。顶风前行

朔风里满是刃光漩影，命中劫数捏在自己手心

                  四

星辰方近，而故土遥远。春天在斑斓湖酣睡

旅商用唐诗宋词造景，掏取内心深处的火焰

荒芜世间，愿抱一枚白垩季的恐龙蛋化石取暖

从塞北的雨到漠北的风，恰似温暖的美掌二连龙

在义利淹没的沙漠里，一切纷争皆忽略不计

清嘉庆年间的土屋，被时光演变简单而从容

额仁淖盐池的幸福和忧伤。尹林驿站凝商机

羸弱老卒、古道西风、瘦马。失意退潮里

仿佛领房人、老倌车、驼队还在尘埃里行走

喂马、生火、烧饭、烟熏火燎不停咳嗽

咳出百年明月照亮草原的影子，咳出野马

骆驼、牛羊、野狼出没的茫茫荒野

落日乌兰淖，针茅、白刺、芨芨草

憋在黑暗里，路过格日勒敖都羊群

突然停下来。温都尔庙喇嘛诵经声

更加庄重。月亮寻觅着驼队的白银

心怀隐秘的颠覆，羸弱的驼峄亲吻白云

                 五

黄土塑造黄皮肤抵挡风沙，云朵堆起城堡

真诚的草原犹如纯金地毯，红柳颇为虚张

扑朔迷离的笑嫣，献媚于生意经的甜言蜜语

信徒思想的绚丽灌木，罪孽与宽恕之间

怯懦而无限延伸的梦，走的如此深沉

时间衔来的青青果子，埋葬了花朵

皮袍褴褛，声音嘶哑地靠着胡杨树

摇曳黯淡的泪痕。晓风吹拂着草原

波澜不惊。西天一抹多彩的流云

回眸无意，离境背乡的酸辛盛满

每一杯乡愁，含着白马王子的梦

抽打羸弱内心、虚妄而辽远的空想

疏离的荒草、棘茎和裸露的戈壁滩

高高的残丘孤独，仿佛凄凉的歌吟

一杯马奶酒倒进流光溢彩的青铜酒盏

绝代美女三娘子披上俺答汗的轻裘大氅

红丝绸铺上黄金打造宝座，统帅十万御林军

婚配祖孙三代王，保蒙汉商道畅通、情殇平城

供奉张垣庙享万世香火，引来关内阵阵铃声笑语

佳人倾国又倾城、生意盎然的大漠边贸风情

                 六

空旷而诡谲的沙漠，漾出一圈圈金色的亮光

蓝天映照得好似绸缎一般明亮。人置身其中

虚幻的瑰丽感。浑善达克沙漠充满了诱惑

无数的客商纳入它宽阔而温馨的胸膛

难以自抑地对它萌生爱意。沙漠景致

不是平坦而一望无际的空洞、也不死板单调

飞奔的驼掌，滚烫的沙漠被夕阳煮着沸腾

沙与风，是一对相依相偎的恋人

风一来，沙便飞舞，旋呀转呀

变出千姿百态，幻成万种面貌

闪烁的金光里，看到英姿玲珑的胡姬舞娘

荡漾的金波中，见到巨大的鲸鱼搁浅沙滩

难以自抑地生爱意，整个生命揉进了沙漠里

岁月的清音穿透年轮，渐渐洗白浮躁的繁华

激情燃烧和闪光翅膀张开，高昂头颅将语言粉碎

呼啸而至倏然而逝的鞭锋，跋涉在风雨雷电中

刻意的鼾声串起清脆的铜铃，感悟生命极限的本能

                七

海市蜃楼的城堡。蓊郁苍劲的沙漠红柳

货通天下的崎岖道，久无尽头的戈壁滩

骏马、苍狼、牛羊、草原鸥、白鹤、大鸨

金色的鹰，还有横穿商道的野兔和沙鼠

谁能辨认，在密集的五彩缤纷的云朵里

羊群娇柔步伐、欢愉眼神、尊严的盘角

雪白躯体、灵性的面首，随同昕阳一起出发

荒野融成一脉相承的绿，黛绿色的远野

近草绿的柔嫩鲜草。温柔的风一阵阵掠过

青草也能涌起波浪，逐着起伏的游离梦幻

啃食青草和盐碱，褒衣博带也裹藏不住她的美

浓郁而纯粹的草原气息，酿藏成最悠深的韵味

享受这刻安宁和舒适，身也沉沦，心也沉沦

雪夜里悄然完成分娩，向阳的坡地上跪乳舐犊

像一个商人忠于职业职守。汗血飘零商道通途

蝇利唯养家，操业持守名利传，映射八方

车辙行腾商界嚣张，百年休养代代传承

黄云匝地沙漠远，衰草隐隐驼铃声

时空虽晴朗、虽月圆，包藏着太多溯源

月色汪洋，万峰骆驼紧赴恰克图买卖城

回望故乡，越是路途遥远，越是记忆忧伤

苍茫的漂泊者，裹紧内心的王，牵念故乡

                  八

茫茫戈壁告诉旅商，追逐的终点在无穷远处

愈来愈近了，每一个离开的地方都留恋着

夕阳里走来一队队跋涉的商队骆驼

残垣颌首孤烟，骆驼宛若醉舟

摇橹人的酒歌匿迹于荒原的隧道

驼铃声、蹄印，篝火和呼吸的气息

风里雨里高昂着它的头，日落月升

茫茫的瀚海里，印着它们的脚窝

驼队铿锵的脚步声，震动帝国山河

陪护着路途的孤单寂寞、风餐露宿

空空无垠沙漠，伴随着路途一步步延伸

漫天黄沙里，拼凑出自己真实的面容

空虚和没有生命迹象的荒野才是生命真谛

虚无缥缈。体内旋转着命运女神的血液

狂傲的朔风不断冲刷着大脑，削出铜的锋刃

                    九

漾出一缕缕春意,勇士的微笑如蓝天一样晴朗

风的流苏、旷野翅膀、飞翔于无际沙海戈壁

感受自己的渺小造物伟力，酣畅淋漓的远行

生命体验寻一处自己的生存空间，荒漠星河

沙荆的寂寞风化成珍珠，领房人抑扬顿挫的长吟

以自己的虔诚呵护愿景，大漠明月澄澈美神

无助的手待旦入枕，一生醒不来的头颅

不断被虚构的荒漠,树起跋涉者骄傲的旗帜

执拗，倔犟，干涸。为之无怨无悔的沦陷

其实，只期待葳蕤的秋风相迎就足够了

心灵驿站，唐诗宋词雨露留给缤纷花卉

春风吹拂温热的情怀，多年缔结的心愿

沉溺在已经日渐遥远的老倌车主低吟里

十年前唱长调的人，十年后白蛇吐出敬畏信子

红绸飘如风。磷火妖冶，魅影在禅意里舞蹈

                 十

商道的走向是无法更改的坐标，爱恨难改初心

艰难的跋涉抗拒着幻觉。草原的长调祈盼福音

寂静的美与恐惧，还有讨寻生计的远远背影

铃铛的回响音，重拾遗落草原上曾经的繁荣

花蕊流翠的销魂时刻，怡情的心态领略风景

充满饥渴的驿站扉门洞开，衣钵晋商的遗风

心灵寻觅难以剥离铃声的暗语，随雨随雾又随风

敖包彰显苍天之力而敬畏生命，祭祀神灵

黑白苏鲁锭缠绕着尊贵马鬃，寓意战争与和平

鲜树枝彩色链系哈达，憧憬吉祥、安泰福满

纯洁的全羊摆在祭祀台上，焚香、点燃九十九盏铜灯

博教大师击鼓吟唱祭天诗文，祈求长生

长生天恩泽于大地富庶生机，远离邪恶

紫红衣喇嘛奏乐诵经“纳木达格桑”

高呼“呼瑞艾”，诚挚灵性与天马相通

无需谄媚，同样的敖包安厝异样的灵魂

天堂里细雨悠悠，瓷在汲水，花朵在指尖开放

               十一

春雨诱惑着愚钝的根，呆板的土地冒出水仙

巫术消失了，点沙成金的博大力量应运而生

一簇簇伏地而生夏格草旁，飘着普洱茶香

胡杨以数倍虔诚呼唤春雨，感恩车辙印痕

老牛识途的灵性犹在，一队队老倌车光芒犹在

从来没有哪一阵狂风骤雨可以打湿轭牛眼睛

茫茫荒漠的磷火，夜晚沿着疲倦的双眼跋涉

肩负东家的千斤重托，憧憬着商家追梦的雄心

轭引沉甸甸的老倌车的牛，健壮、漂亮、温顺

漫漫征途，拉去漫天星辰，拓开空虚和荒凉

咬紧牙关将春天点燃，猩红的血气跨越戈壁草原

总是默默而忠厚，从不张扬惆怅和寂寞

骨子里深藏着坚毅，眼眸中充满梦想

                十二

绵长的等待，迎不回土窑洞前的眷恋人

异乡再结缘续烟火。黄昏里倚门北望的可怜人

怀拥嗷嗷待哺的童稚，煎熬苦难着岁月的等待

雨雪检阅着古商道骆驼的心情。无法安歇风

叩响春暖花开的心扉。停不下追寻的脚步

博识的慧眼，应该难以寻找沙石的细纹里

无法读懂。秋风的吟诵中与人附庸风雅

九月鲜的河北梆子唱红乌兰巴托

巴嘎丹门庆已然演变成异族情侣

与一场雪邂逅，释放销魂绝尘的香

沐浴着黯然的孤烟，不甘寂寞的心

愿意抱守一抹烟火在这里枕风而眠

如果依仗意念可以写出绚丽的谶言

谁还在一抹暮色里追寻银币的行踪

             十三

神的故乡，骸骨在燃烧的血液里镌刻纯真

诚信之神荡漾着青青活力，真善美之树常青

没有预设结局的依恋，没有那么多流连忘返

穿透时空的虔诚膜拜，面对渺无人烟的大漠

从未胆怯和寂寞更不会迷失路径，足以感动草原

让冰冷的戈壁滩落泪，遥望消瘦内心冗长的思念

忠厚重义的蒙古兄弟，上拜腾格里天神下护良心

喜欢巴嘎丹门庆的碎销用几头牛交换，信义无价

“一句你给养着吧”，成为十年信守的诺言

大牛下小牛，小牛成大牛，子子孙孙成群牛归还

动人心弦的千古情谊，敖包前结拜为异族兄弟

一尊交杯酒敬眉心，敬天、敬地、敬长生天神

涌来的翅膀，闪烁着辉煌，桑润着丰满的草原

              十四

雁阵轻轻滑过，留下的嘶鸣灌满了空旷

带来想象的色彩，牵动着滂江驿站黄昏

在一片不断回旋的水域之上，开始变换

水里溃散的倒影使它的魂魄十分单薄

弱水走断了源头，泥土被掐断了黏性

一粒粒沙轮流踩着云水沉下来的光

途径失去绿野的绝路，脊骨融解千年神话

生是沙漠的林，死是沙漠的魂

没有恐惧和希望，就是行尸走肉

从草原走向荒原，高昂的头颅充满信仰

不偏移的标向，一串串驼铃的炫音

撞开空旷。芨芨草逆风而立驿站遗址

残碑挡住牧草气息。古风跌宕着起伏

不停地挪移，枯井蕴藏着必然的水晶石

会让心灵跨越时空产生此情此景的共鸣

老倌车的穿针铁箍车辖犹在，等待百年的相会

这一条路，或许不是作别故里的断途

而那一盏马灯，却照亮了毕生的仕途

一溪清流，用昨夜的温柔策反了风向

风吹过，风松开整个草原的疲惫盔甲

              十五

把远方的迷离滞留在一往情深的戈壁滩

古道点燃荒火，大野推涌苍空星辰

金色的草扶摇直上，充满诱惑和情意

迷茫的心何时长出菩提。驼队的静美

支撑着信仰火焰。茂盛阿尔善养大相思

交付给驿站沉呤。初生的羔羊

是草原的新娘。翠緑抜节的声响

是领房人跋涉荒原的长啸。遥远的梦

呼之欲出是那样惊心动魄。置身其间

把现实和未来分开。虚构的山石、水和风

命运的缰绳扽紧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敖特尔奶酒熏白月色敖包。图拉河

锁死流水不屈的意向，带着思绪远去

唯有跋涉的艰辛，似不可飘散的雾霾

不时在季节尽头开出迷茫的罂粟花

奶与茶叶的文化，蛰伏在善睐的明眸后面

胡姬酒肆招红酥手，延客垆头劝君酒

炽热的信念在月光和金樽中闪烁

买卖城的历史浓缩于色楞格博物馆

                十六

大盛魁商队的二万头骆驼被冠冕堂皇称为商铺

遍布于草原及俄国喀尔喀、科布多、库伦、恰克图

乌里雅苏台。骑着骆驼小掌柜适应草原生意玄机

驮着砖茶、生烟、丝绸、瓷器、斜纹布及针头线脑

走串草原蒙古包。夏天卖了货，换成羊马

冬天卖了货，换成皮张。清朝同治年间精制

名牌“三九砖茶”和“祥生烟”，锅碗瓢盆叮当响

黑灾烧焦的树桩，借给贩夫走卒涂黑的面孔

有如遥遥古商道。那些殊途遗梦属于明朝

经历了岁月的喂养，戴月披星鹏程行戈壁

历尽沙漠苦寒极边地，开花散叶难寻緑州

栉风沐雨若龙腾豹变，鸿开乌科传万世基业

走不出生死界定的领域，就顺从天意安定

没有必要忽视命运的安排拒绝苍天的归宿

                十七

猛虎之志，迟滞的脚步走不出徜徉的雨脚

倾听旅蒙商漂泊的足音。瘦弱的草原古道

载不动旅途中的孤寂。记忆是一枚种子

风雨滋润，迟早会成为緑茵茵的草地

苍鹰是草原的信笺，丰满的羽毛写满思念

残羽的嘶鸣，骨髓里荡漾着热血狂潮

鹰的飞翔在太阳黑洞中燃烧。冬夜光芒

照亮圣洁而苍茫的胸膛。清澈的眼睛

仿佛追寻的心灵依然眷恋岁月的芳华

好想再轻一点，生怕迟到经年的造访

故乡的缰绳牵着不安分的黄牛。驼队火把

照亮荒原的朱唇。失足的马蹄陷入春天沼泽

              十八

英雄之城，清澈的图拉河从博格多山脚下

缓缓流过。天空一碧如洗，乡音穿透百年云雾

延续至今。华人墓地朵朵淡黄色野花聊表回念

古老马头琴长吟达旦的歌雨，惊醒毛毛匠人

一梦千年的灵魂。阳原街里弥漫醉人的乡愁

像那朵朵秋菊，开出望穿秋水的杳杳守候

无法追溯遥远的起源，只有召艾勒历史符号

就足以证明曾经口商的辉煌，不是臆想梦语

不是流传舌尖的谎言。无需激动人心的迎迓

鸡鸣歌山上；残城、孤坟、古道、古井

圐圙东营下；信任、信念、心誉、信义

良心每增加一克，民族共力就增加一分

经商多一份真诚，岁月就多一份凝重

公平诚实的交易难以剥离，留下悠久的诚信

                  十九

今天的雨幕如故，依然飘忽着淡去的浮云

恰克图连通欧洲商道，足音落下的余温

打上历史的烙印，买卖城茶叶铺固守旧梦

释放出难以拒绝的深邃。憔悴的旅商面容

不谙风情。秋风里又唱起那首古老的歌谣

驻足落叶飘零的红尘，旧梦无处安放

像一颗滑落的流星，浅照色楞格河的宁静

鄂尔浑河的秘语，掩藏着黄金家族的图腾

回纥帝王庭牙帐,帝国的首府哈拉和林

匈奴单于的坟墓，蒙古王爷黄金宫帐

回鹘牙帐城，窝阔台夏宫匈奴三连城

满城的美女丝绸如风，突如其来的绚烂

虽然是惊鸿一瞥，天马梳理着靓丽鬃毛

沿鄂尔浑河大桥北行，贴着杭爱山西麓

山谷深处冷杉林里流淌着河水，深邃平静

老鹰呼啸飞腾，巡弋在河岸疲惫驼队上空

草原神鹰犹如闪电，从北国之北带来暴雨

苍苍背影，河水映照着乳白青紫夜的晕辉

                  二十

古道散发出富足的安详，一路沙漠戈壁阡陌荆丛

悠悠商道用信仰的银子铺通，巍巍货物深深车辙

大鹏踏歌踏血踏枯踏青，荒漠的路径坎坷曲折

坚定的脚步充满野性的力量，行走戈壁滩

勇士的名字隐匿于晨光，惊涛骇浪血脉贲张

汉墨遥遥天际传，诚信远播草原俄界蒙乡

一袭长风袅袅千年，掠山掠水的思想翅膀

淡定的明眸点亮商道，逶迤前行的驼队

闪耀着财富的驼峰。闯过飞沙走石旋涡沼泽

火焰冰雪的千年历程，百年艰辛的日月星辰

心灵在草原的熏陶下 早已清澈如沙漠碧泉

一杆轻悠悠的称公平交易，感天地而泣鬼神

沙漠遇强盗出没地，依规矩留下买路的金银

崇尚远景的天性深谙成败而不惊，铮铮而前行

殷殷心血斑驳嫣红，创造商界奇迹或毁灭人生

                 二十一

透过领房的旱烟枪里冒出的千年绵延的青烟

牵着刚喂饱的犍牛，满脸希望向着远方走去

生命开出不败的干枝梅，尘俗的耳朵长满藓苔

慧眼重开。春雨的淅沥，暴雪藏于两棵草之间

月缺月圆花盛花衰，一片红云随风霜的难灾

承载多少鲜为人知晋商东走的故事。史册留名

范氏敕封皇商历七代，贾于边城久信义随军商

辽左私通货财与满族，刀头舔血而刃尖上旋舞

康熙十万羽林对阵噶尔丹，范永斗力任挽输

辗转荒漠万里运军粮。子孙钦赐二品载入清史

晋商曾是蒙古草原的王，腰缠万贯居住豪华宫殿

美酒玉食、貌美妻妾无数，货物交易翻倍利润

高息赊账。祈祷的心灵感受着壮阔的生命呼吸

                  二十二

伫望绵绵古长道，征途的狼烟吹响蓝色的口哨

隐约荡漾着，悠长的驼队铃声抑扬顿挫的音调

望穿那苍劲的沙漠戈壁，翠草掩映、绵绵耸峭

丁丁当当的铃声，野骆驼沿着俄蒙边界默诵经文

浓重的秦砚汉墨挥毫，泼染茶马古道的风雨雪霜

丝绸的回忆还未退去，茶马的神话又匆匆欲动

一道道马蹄印是生命感悟，深刻而肃萧

日暮夕阳斜照着倦鸟，萦系多少魂牵梦绕

沙雕宫殿有着金莲花的梦想，依旧璀璨闪耀

古老的石人矗立在阳光下,芨芨草轻抚着她

节奏平稳而迅捷，年轻淘金者在草原奔跑

马儿在雪下啃草，真诚热爱着梦的永恒

一代又一代人艰难的重复，岁月积淀的精神

蹒跚中向前延伸，魅得血色青春与粗犷风尚

               二十三

财富深处的呐喊，藏在一头头骆驼瘦弱的双峰里

从张家口转二连，由扎门乌德再经过草原腹地

经中甸到达大圐圙，百货云集的溯漠都会肆喧

恰克图买卖城，四大玉分布俄罗斯各商号

一路的奔劳艰辛被古道上的虫鸣鸟叫一一化去

那些行走的日子里，响彻古道的铃声是动听的歌

领房自然爽朗的歌唱是感动了茫茫戈壁的诗

古道在他们心中 是一条永不停息的母亲河

驼背上生生驮起了整个蒙古草原的半壁江山

领房的马鞭一甩，把蒙汉俄三地深深连在了一起

红底园黄心的商旗是灵魂。耐热耐旱菩萨树茂盛生长

无边戈壁、绵绵草原，领房诚信掌天下

劬劳功烈；晴天辨别星辰，雨天指引方向

白灾天气领车队沿着风口行走。神明影像的人

撒札町敖包祭瓷器，岁岁（碎碎）平安

铜钱扔进石刻的蛤蟆口，圆圆满满一路走

耳朵贴在地面能知几十里外马蹄声。明澈洁纯

草原上的阿布豪情延客，弹着马头琴深情吟长调

                二十四

我多想与巴嘎丹门庆说说话，与铜质古道说说话

说说金莲花盛开的广袤草原，骆驼飞翔的金质沙漠

说说徽商、晋商、口商、陕商或者老倌车主的倔犟

说说他们偏执、生死一瞬的悲凉。留下一串寻梦脚印

奔走的脚步而相携上路，每一颗草都站立起来

祈祷着风和日丽。青草在废墟中重新发芽

让一条条幽径，收藏浩瀚红尘的世态炎凉

让一个个敖包，收容蜂拥而至的执著信徒

让一座座宗祠，收藏顶风冒雪的归乡足音

承受变迁的阵痛，唯有恋旧的思绪在祈祷中

心灵震颤。比壮美古道风景更诱人的是梦

比梦更诱人，是手中拳握的朝思暮想的企望

而千百年来，能够真正诱惑沙土

还是那一丛丛。掩埋了一次又一次

却依旧绿在路边的芨芨草，灿烂的红柳

翘首馥郁的格桑花，赠予古商道奔走的旅商

2021年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