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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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跟很多当年离开家乡的人不一样,他们都选择了在异乡定居,而我选择了归来。

        他们买房购车,甚至有些人选择和糟糠妻离婚,再娶新欢,然后回乡的时候以此炫耀,同乡的人会看西洋镜一样看待他们。

        而我选择了回到了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虽然我妈特别不同意我回来。她觉得就算在外面喝稀粥都比回家吃肉要强。

        我回来,是因为我顾念这片土地,在外乡我总感觉自己不属于那片土地。但是说得现实一点,我想创业,我想赚更多的钱。但是有人认为我在外面混得不够好,也有人认为,我也许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回来了。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层原因,因为我回来的时候,似乎还是单着。

        我的那些亲戚似乎也不待见我,因为出于礼数,我回来之后要去各家亲戚走一走,本来是好意,但是他们却不知为何把门紧闭,拒绝和我见面。

        尤其是我想去找一下我那个做生意发了横财的表哥,我记得小时候他对我很是照顾,很多好东西都留给我吃,很多好的连环画都给我看。我去见他,是怀揣着发财梦去的。

        可是,正当我快到他家的时候, 表哥在门口堵着我说,“以后别来了,不然别的亲戚也不愿和我来往了。”说这句话时表哥的腆着他那似乎像怀孕几个月的啤酒肚,脖子上一串老粗的金链子,眼神之中全是不屑与豪横。

        “我只是来看看亲戚,你们别多想。”

        “不是,老表,这个时代不能不让我们多想,你说你在外面混了这么久,冷不丁的回来了,你说能让我们不多想吗?”

        “我……”

        表哥向我挥挥手,走进了他那高大富丽堂皇的院子,院门应声而开关,门楣上写着恶俗的金漆大字“紫庐”。

二、

        我走在街头,看到我多年未见的远房表妹艳红,出落得越发标致,浓妆艳抹,长发披肩,波浪滚滚,眼眸流波,眉宇之间似有忧愁,衣着时髦而又不失性感。小时候他特别喜欢粘着我,并且对别人说要嫁给我,我甚是欢喜。   

      我赶忙前去招呼,她一脸的愕然,紧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表哥啊!你不是在外地混得不错嘛,你咋回来了?其实家里没什么好的,收入又不高,而且,你回来是不是外面混不下去了,我男朋友是开工厂的,你要是需要帮忙,我让他帮你找找,等我信息啊!”

        我还没有说话,她已然走远,一骑绝尘。关键是我还没有留下她手机号呢,这怎么联系啊!

      我回去路上,看到我的亲姑妈,她骑着电瓶三轮,一看是我,扭头转向,一溜烟超过了我眼前的所有车辆,向着不是她家的方向疾驰而去,风驰电掣一般。

      留下一脸愕然的我。

        回到家,我非常纳闷,妈对我说,“穷在大家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儿啊,你就是因为回来,别人认为你穷,你走亲戚,别人以为你去借钱。你咋想不通,我说不让你回来,你偏偏回来。”

      我想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出口。因为在外面生活久了,你会发现,不论是谁,都不容易,我们无权指责他们的为人处世,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守住自己最初的想法。


三、

      回来的时候,我还有一种在外闯荡的优越感。说话有一点洋腔洋调,衣服还有一些干净,吃饭也有一些讲究。但是回乡久了,我发觉自己身上已经有两重身份:一个是在外漂多年的本土人,另一个回到故乡的漂泊者。

        我去尝试做了很多工作,终因种种不适应作罢。

        因为久居异地,你会发现很多做事的行为和节奏已经跟故乡有了距离,你看问题思考事情的角度与他们已然不能合拍。于是,我成了他们眼中的异类。其实,到一个新的工作岗位你总要傻上一年半载的,但是当你感觉自己对这个工作很熟悉的时候,他们不要你了。

        我想也许久居在外,猛然回乡,却发现自己与故乡的一切已然格格不入,你的思维和他们不一样。正如在东北,据说一个人过得好不好,要看冬天回家过年穿没穿貂皮大衣,要穿着艳丽的皮草才能显示你的身份,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习不习惯。也正如很多年前,我的故乡要看一个人穿不穿西服,穿不穿皮鞋来评价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正当我准备动身回到异乡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好的工作,那就是把本地的一些土特产廉价收购,进行包装加工,然后运到我曾经打工的地方,利用我原来的些许人脉进行出售。然后再从我曾经生活过的异地收购那儿的土特产,到我的故乡进行售卖。

        因为我的故乡地处多省交界之地,农产品丰富,水果,蔬菜,最是丰富。苹果,毛桃,油桃,脆梨,应有尽有,大棚蔬菜,四季常供。这就是商机。


四、

      没想到时间久了,我小赚一笔。并且有了自己的两家小小的店面,正在这个时候,我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就开始登门来了,以前对我紧闭的门,敞开着,一个又一个声音高叫着,到我家里来吧,给你果子!

      不仅如此,我说过,我还单着,那些媒婆可是有了用武之地。他们恨不得把我的家的门槛给踏破,把方圆百里未婚的女子介绍给我。高的胖的瘦的精明的能干的,反正发挥了他们浪漫主义的手法要促成一桩好事。可惜,我觉得还不到时候,因为据说想结婚的人是感到累了,而我还没有累。

        但是,来得最勤的还是亲戚。

        他们来,我也去。礼尚往来,再也不是先前那种冷脸子了。就连几个先前对我使脸色的表嫂表妹也向我投来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她们平时不化妆啊,这一化妆,真像驴粪蛋上下了一层霜,我想笑,但是没有笑出声。

      紧接着他们要求跟我工作,我说考虑考虑。

      我娘说,“儿啊,你看着办,你要知道。今天你日子好了他们会来,明天你日子不好了,他们会踩践你。”说完话之后,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人活一口气,这口气有时为自己,有时为别人。

        “妈,我如果不给他们安排,不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指不定又要戳我脊梁骨。”

        于是该安排安排,该答应答应。


五、

        我那个美丽的表妹艳红,那个说是要给我信息的表妹,那个男朋友是开工厂的表妹,竟然深夜造访我,说是要给我做秘书。我说,“我暂时不需要秘书,而且我也够不上需要秘书的级别,你男朋友倒是合适。”

      “别提那个了,早就吹了,我还是来当表哥的秘书比较合适。”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眨巴着放电。

        她眼神迷蒙,但是我不为所动,因为我怕。

        于是她意兴阑珊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想着如何安排他们这些亲戚。

        重要职务我不安排,打杂的,体力劳动的他们是乐意的,而且愿意到异地去。最年轻的就是我的小表弟,人长得帅气,但是心眼儿还算正道。

        这些不安分的灵魂,要求开个分店,而且不给加盟费,说白了就想我出钱,他们收利。我也愿意了,因为我知道这是他们的初衷。

        起初,货源主顾都是我提供的。逐渐我发现这些人在挖墙脚,我觉着没什么。小表弟偷偷告诉我,这些亲戚想取而代之,问我怎么办。

        其实,我没说什么,虽然小表弟心地善良,但是毕竟跟他们一伙。说实在话,防火防盗防亲戚,话多了反而不利,于是我对他们是防着的。他们偶尔也会到这儿来,说的话一半是奉承,一半是威胁,我只是笑着回话,因为没必要惹这些人。

        最常来的是我那个住在“紫庐”的大表哥,他也是靠着土特产发家的,如今我生意逐渐做大,他开始不爽了,经常说,要照顾他一下,有好的资源也共享一下。否则,他说,别怪他六亲不认。其实做生意就要心中只有生意和顾客,六亲不认是一种境界,也许我始终做不到,所以,生意做不大。

        虽然我不收他们一分钱,也跟他们分享共同货源,但是他们如果想抢走,我嘴上虽说不介意,心里却有一万零一个的不满和愤怒,凭什么!

        等他们说,要单干的时候,我说行啊,只要你们愿意,你们开心就成。

      尤其艳红表妹,更是带走了我的很多客户,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毕竟爱江山的老爷儿们都爱美人。

        他们离开了我的视线,他们回到老家说我的不是,被我妈知道后,把他们数落的无地自容。他们私下里却继续炫耀自己的智慧,空手套白狼。

六、

        天地万物,没有什么永垂不朽。

        一场经济危机波及面太广,我们都受到了影响,做这行生意的人也越来越多,于是他们的店先关门,回到乡里说是我让他们这样的如何如何,而我的店也未能幸免于难。

        于是我们都回到了原点,我再次以亲戚的身份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又像以前一样了,那些表搜表妹们又开始素面朝天了,对我的眼神开始冷傲起来。

        可是,当我再次说,准备开一家什么什么店的时候,他们来兴趣了。开始转变表情,开始整整衣饰,开始给我端茶送茶点。并且让嫂子表妹们更换了衣衫,笑容越发灿烂,当时是冬天啊,感觉春天到来的感觉。

      更有一位表哥,打响了艳红表妹的手机,“艳红啊,你来一趟,你表哥来了,快点儿来啊!”手机里面响着艳红娇嫩美好的声音。

        但是,在当我说出,我要集资的时候,那脸立马寒霜一样拉了下来,茶点撤了下去。他们立马黑着脸看我,嘴巴里输出一些不干不净的话语,大意是跟着我就会出苦力,风里来雨里去,吃也没吃好。

      我仍是微笑着说,想来想去,还是不集资了,还是自己来,并且我请他们去吃饭,他们的兴致又来了……

        然而,我没有继续跟他们合作,而是再一次离开故土,回到异乡做生意生活。因为我做不到别人打你的左脸,你把右脸迎上去,也做不到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帮别人数钱玩,更看不惯见风使舵的一张脸,我也许斗不过他们,然而我可以去一个自在一点的地方。

        我想这就是自己当初选择背井离乡去异地打拼的初衷。而当我在异地安稳下来之后,我却异想天开的回到故土。

        回来后才发现,这一切是一个梦想,就像当年我坐上火车去打拼一样。梦总有醒的时候,在梦想与现实间的碰撞落差就是人生,而我们都已然回不去了。

【青•故事优选】为合伙人林柳青儿创办专题

本文荐文编辑:七公子小刀

专题主编:七公子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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